天道宠儿

作者:裴微

季明光打起精神,心想,问题不大,刚刚可能会慌乱一些,但是现在,他对自己的嘴炮有信心!

屏气凝神,就等小伙伴们被说服了。

‘所以说,如果真的不想被看出来什么不对劲,就让我用法术迷惑一下他们的感知不就行了嘛,何必这么麻烦呢?’

无形的蛇类,盘卧在枕头边,有些无聊的拍打着床铺。他盘旋起身子,瞪着门口,已经做好了给来者一记幻境的准备。

‘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不过那样并不合适,毕竟他们也是关心我。要是跑过来,结果连本人都看不到,只能对着幻境聊天,感觉也太惨了。’

想到对方并非人类,也无人族的普遍道德观,季明光并未多说什么。他就是在接受传音时,换了一种说法:‘身处于何种地界,总要学会入乡随俗才好。

你瞧,我开始时,也未必知道真正的凡人会想什么,因为就没有人教导过我。但是我现在,经过揣摩后界定了准绳,能够使用同理心去体悟,表现的就很正常啊。我们种族不同,这也没什么,只是生存方式不一样,互相尊重就可以了。’

‘好吧,你总是有自己的道理。要是需要我帮助,说明一下就好了。同理心···真是奇怪的词···’

‘放心吧,我可不会跟你客气,毕竟,我们是好朋友啊,一直以来都在互相帮助。’

神念传音总是很快的。

等到这番交流结束之后,外面的人声这才绕过了屏风,传进了室内。

“季明光,别怕,我这次砸钱带了名医来给你诊治,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赵棋抢先扑了进来,他本就只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孩子,不过才十一岁,倒是和季明光同龄。

又被娇生惯养着溺爱抚育,性情少不了幼稚暴躁,但是面对小伙伴的病情,这孩子却是极为紧张的。这次特意缠着家里给了不少钱,用来请大夫。

他只是一抬头,就看见某个正躺在床上,面色泛白,看起来虚弱无力的小伙伴。

赵棋有些伤心的看着季明光的脸色,他颤抖着说,语气都带着些哽咽:“呜呜呜,你别难过了。

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生着病,孤零零的看着头顶发呆,还要喝很苦的药,想想就特别惨。上次我病了,只歇息在床上一天就受不了,我太理解你了。

现在我来看望你,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季明光压根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先被赵棋的自我脑补惊到了。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没人爱的小可怜吗?

赵棋仿佛生怕刺激到某人脆弱的神经,毕竟,听说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喜欢胡思乱想。

想起自己的好朋友无父无母,守着一栋宅子自己住着,平时干什么都只有他自己。哇,这样想想看,季明光好让人心疼。

不用这孩子开口,赵棋心想,我明白的。你只是强颜欢笑,不想让我替你担心。唉,你就依赖依赖我,也是没什么的,不用太倔强,自己一个人,多孤独啊。

天啊,越是脑补,赵棋越是感觉,季明光太让人同情了。哪怕他总是让我背黑锅,有时候还抄起袖子满地追着我跑,要教训我又惹事闯祸了。

那又怎么了,我不过是让让步而已。况且能被选中让我去背锅,不就是因为他不好意思说,但其实非常信任我吗?

只是这样想想,赵棋就莫名的对季明光充满了某种责任感。哼,没人陪你怎么啦,我来陪你不就好了。我来把你缺失的爱,都补回来!

赵棋被自己的想象感动的不得了,顿时觉得,就算是家里人都觉得他还是个小毛孩又怎么啦,我也是可以去保护其他人,能够为我的朋友提供庇护,是值得信赖和依

赖的。

他连忙招呼起来:“楚大夫,你快来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说完以后,像是怕小伙伴担心,赵棋趴在他耳边,两颗毛绒绒的小脑袋凑在一起,其中一个正认真的小声私语:“别担心,这是我特意找的名医,据说医术特别好,他肯定能把你治好的。”

面带鼓励的赵棋,坚定的传达给季明光一个‘放宽心’的眼神之后,他就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请来的大夫,慢慢走了进来。

一个看起来样貌非常仙风道骨的青年,穿着一身简朴的白色道袍,头上带着七星冠,脚踏芒鞋,拿着一根竹杖,背着沉甸甸的药筐,满目慈悲,一脸普救世人的怜悯神情。

果然是一派很有说服力的样子!

但是季明光只是觉得一阵窒息。

‘楚大夫,你又换身份了?被山寨土匪劫走的可怜小书生,在街头卖书画被地痞砸了摊子,满脸悲愤的落魄贵公子···’

想起他之前做好事的时候,总能碰见这个戏精,弱小可怜又无助,每次都是一幅被欺压,急需拯救的样子。

对此,季明光当然是挺身而出去救他。

一次两次还好,等到发现这人居然换了十几个身份,到处装弱小以后,最后又被小黑点出来,其实他压根不是凡人,而是某位大能。

季明光简直没眼看了,你既然身怀超凡。那你瑟瑟发抖的,被一群人间界的无赖围堵,还故意表示你很有钱。是不是现在扮猪吃老虎,已经成潮流了。

看着大能一幅参杂着,绝望,悲愤,痛苦,恐惧的神色。那瘦弱的小身板不停的发抖,穿着一身破衣服,捂着他的灰扑扑钱袋,满是害怕的喊着:“别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啊。”

最初,季明光就是被这人,逼真的演技迷惑,立刻跳出去救人了。

等到把周围的泼皮赶走以后,这位大佬又无缝切换成被拯救的欣喜,然后硬是把那个灰扑扑的钱袋子,塞到季明光手里。

说这是感谢大侠的赠礼,也不管这个大侠才到他的腰部那么高,不等他还回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溜走了。

事后小孩还着急的找过他,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不过那个钱袋子,倒是被小黑认出来,居然是一件很珍惜的储物法宝,内里自成乾坤。现在那个钱袋子,他也常常用着呢。

第二次,季明光去爬山的时候,居然看到土匪强抢民男!

岂有此理,看着那个小书生无助的呼救,满是恐惧的被一群狞笑的凡间土匪给捆住,然后被抬到山上去。

小孩立刻偷偷摸摸的潜伏进去,然后在好运气的指引下,顺利的找到了关押小书生的柴房。这个尚且一丁点大的孩子,根本就没有顾忌自身的安危。

只是在引开了两个看守以后,从小窗那里钻进去,一边温柔的安抚着颤抖的小书生,一边去帮他解开绳子。

听到外面的动静以后,察觉到看守回来。这个孩子只是握紧了小书生的手,无比严肃的告诉他,自己去引开土匪,他快趁机跑掉,千万不要耽搁。

而那个小书生则感受着小孩热乎乎的手掌心,看着他满脸为自己安危担心的样子,莫名笑了笑,告诉他,不必担忧,恐怕只是鸟雀声音罢了。

等到季明光深吸一口气出门之后,就只看见空荡荡的门口,确实有两只毛色奇怪的麻雀,在那里蹦来蹦去。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刚刚的声音,明明就是成年人踩在地上的足音,怎么只有麻雀?但还是紧紧拉着小书生的手,和他一路狂奔离开了这个山寨。

事后自然是有报官的。

而小书生则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呢,明明你也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孩只是看着他,满是不解:“没有什么为什么呀,我想要救你,所以我就去这么做了。更何况,救助这种事情,又不考虑身份地位,只要是力所能及,我就去帮扶啊。”

“奋不顾身的拯救他人···很好,很好。我承认,这次的人选看起来还不错,看起来某些人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小书生大笑着拍了拍小孩的肩膀,然后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掏了一个古朴的青铜戒指出来。他捉住季明光的手以后,直接往对方的手指上套了这枚戒指。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明明小孩是想推拒的,但是他居然根本无法动的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又去摸摸自己的脑袋,然后说:“我期待着···”

不等季明光反应过来,忽然一阵风沙迷眼。他睁开眼睛再去看时,只见到空空如也的山道,而手上的戒指,则告诉他,之前的一切并不是做梦。

后来,他还遇见过,漆黑的雨夜,孤零零坐在石桥上,几欲投河的年轻人。小孩看着对方一脸疾苦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运用嘴炮,去开解了他好久。

两个人就在这黑漆漆的天色下,共同分享着季明光带来的一把宽大竹伞,然后听小孩绞尽脑汁的劝慰这个陌生人,不要轻易寻死。还解下了自己的腰囊,去分给他了一袋银子。

那个满脸愁苦的年轻男人,明明长得平平无奇,毫无特色,一身衣服也无比破烂,看起来非常的贫苦。

而小孩则穿着一身锦衣,佩戴着昂贵玉佩,此时此刻,却和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一起站在石桥上,温柔的劝慰他。

那是无法掺假的关怀,句句真情,更何况,这个孩子从未掩饰过内心,几乎是敞开了,任由他人打量。

莫名的,在天色将明的黎明,这个之前都表现的失意颓唐的年轻人,突然笑了笑,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看着这个不过及腰高的小孩,笑着问:“你的拯救,是否不分贵贱?”

季明光没有犹豫,立刻点头:“那当然了,我不觉得身份是影响我看法的因素,我去帮助其他人的时候,也从来不想这么多。”

“很好,继续保持吧。”

这么说着,这个男人又塞给季明光一个储物宝石手镯。然后突然雷霆震响,风雨大作,在季明光捂着眼睛擦拭雨水时。睁眼只看到旭日东升,晨光稀薄,而那个被自己陪了一夜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

就这样,换着花样,零零总总,一共救助了十几次弱小者,有贫苦出来卖花补贴家用,被恶霸调戏的美貌少年;有寒冬夜里推着面摊,瑟瑟发抖,渴望着挣钱去给家人治病的毁容瘸腿男人···

每一次身份不同,样貌不同,衣着不同,境遇不同。

但是,季明光从未犹豫过,就像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每一次都会竭尽全力,去站出来帮助其他人,无论贫富贵贱,无论相貌美丑。

直到最后一次,那个被他赠予了一盒糕点,又被他细细擦干净脸,拉着手,等着家人上门来寻找,因为离家出走,却被抢劫一空的少年人。

那个少年人笑了笑,他一扫之前的瑟缩之态,大笑出声:“好极了,本心不改,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是觉得你顺眼的。这份心境已经足够了。”

他兴致勃勃的捉住季明光的手,然后往他的手里塞了一枚莹润玉佩,满是笑意的说:“若你日后想要寻仙问道,自可拿着它,去往‘太上道’,自会有人接引你。我期待着,你成为我道中人!”

这一次,季明光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少年,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地。

无比熟悉的消失方式,还有最后说话的语调,要是还搞不清,这都是同一个人,那也太假了。

想起这位这么多次,每一次都出手阔卓,

积攒下来,也赠送给自己的一大堆东西。

又看着他那张跟第一次见面时,所用的脸一模一样的面孔。

‘你这次又换身份了?’

季明光只觉得微微无奈。

这位楚大夫面上不动声色,很是有模有样的在那里把脉看诊,私底下,他们俩则在传音。

‘怎么样,考虑的如何,要是同意,就跟我走吧。’

‘寻仙问道···怎么说呢,我觉得现在还不着急吧。而且我还答应了别人,要有事情帮他做。若是我去修仙,哪里来的空余去帮助他呢?’

‘那好,你可以先慢慢考虑,反正我不急。等你最后做出决定之后,让我看看,你究竟会选择哪一家!’

哪一家?季明光心想,难道给我递出橄榄枝的,还有很多家门派吗?

有些莫名的笑了笑,楚大夫看着这孩子周身的气息,并不打算告诉他。他这些年里,在做好事以后,被硬塞的礼物里,究竟有多少信物。

这一次的纪元之子,真是有意思。想必等他真的去寻仙后,众多门派下场争抢,局面肯定超级有趣。看中他的人,可是不少呢。

这种难得一见的趣事,我又怎么能不去横插一脚呢,嘿嘿。

凡俗界的人类,无论看了多少次,就算是有着渺小的生命,脆弱的不值一提的身体,能够伤害他们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刀兵、火焰、饥饿、疾病···

但是思维的火光,和意念的坚定,于微渺身躯中,迸发出来的激烈情感,这真是令他百看不厌的东西。

无论多少次,他都是期待着,期待着有合心意的凡人出现。

红尘练心,看遍世情,确实有趣,尤其是对于,他这种寿元无比绵长的异类成道者而言。

哈哈哈,人类可真是有意思的很。

普通人族修道者,恐怕一生都未能见到的纪元之子。他都见过不止一位了,这位是其中最有意思的一个,也是他所知以内,最得偏爱的那个。

想起之前的那个,蔑视天道,意气风发,大喊逆天,一路带着各族美女后宫,攀登天途的纪元之子。

只能说,对比还真是有趣。

真是期待,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在俩人心知肚明的配合之下,楚大夫随意开了几幅药,然后用了一大堆术语,把其他几个人说的晕乎乎的。

最后,感受着身后季明光拼命瞪着自己的样子。

他暗笑一声,又来了一句:“不必担心,这病并不严重,好好调养就可以了。”

并没有听明白,那一大堆话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赵棋只听到不严重,就放心了。

他连忙感谢,还特意去塞了不少额外的金银给楚大夫。

看着忙里忙外的小伙伴,季明光心想,我要是走了的话,谁看着赵棋?他的性格感觉不太让我放心。

除此之外···

看了看站在后面的周怀他们,这都需要考虑的。

算了,再等等。

只不过,就像是他一直感觉的那样,没有人必须要依靠其他人才能活下去吧。别人的人生终究不是我的人生,我不可能去帮扶一辈子,仅仅只是尽力去帮助眼前。

他默默考虑着怎么,能够去让他们更好的过下去。

果然,依赖他者,并不如本身自强来的更好吧。要交给他们的,是有关于自身上进的希望和未来的光明。

那位大夫潇洒的一推钱袋子,还把赵棋之前给的钱物,也全都掏出来塞进他怀里。然后不等赵棋挽留,就拿着行头,奇快无比的消失在门外。

只留下有些迷茫的赵棋,在那里嘀嘀咕咕:“搞什么啊,明明请过来的时候,走的慢的不行,

非得要我催促好久才挪步子,现在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还把钱都退回来,这是干什么的?”

那是因为他大概不想演了,准备再换新的身份。

季明光在心底回答了。

这话却并不能去说出口。

他岔开话题,伸出手去,拉住了赵棋。

赵棋立刻紧张的回头,小心的看着他,询问:“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之前一直装木头人的蒋铭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也慢慢的面带忧色,靠拢了过来。

至于周怀,对于赵棋自己砸钱请大夫,他自然是说不出什么的。之后又见赵棋忙着招呼,这个才十二岁的孩子,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现在眼见着外人离开,剩下的都是熟人,周怀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也有些局促的凑了过来,面上有着担心。

眼见着一群小伙伴都心中不安。

季明光没打算让他们真的不放心,他就赶忙表示:“问题不大,你们瞧,我这次说话都还没有问题的。”

“是的,听起来也没有很虚弱的样子。”

赵棋一边说,一边摸了摸季明光的额头,感觉没有发烫或者出冷汗,他用自己浅薄的医学知识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好事。

于是,他就有些高兴的说:“别怕,季明光,到时候熬药的话,我多给你加糖,肯定是甜的!”

看着小伙伴开心的样子,季明光扯出一个笑脸,答道:“好的,靠你了,赵棋。这次真是辛苦你了,你做的很令我感动,我知道,你对我是很好的。”

赵棋一听,顿时满足了他想要照顾人的心愿,而且还被夸了。

被人需要和感谢的感觉真好,这个孩子顿时心里美滋滋。

周怀眼见着他们俩说完以后,这才磨磨蹭蹭的走过来。

他的眼神,仍然有些胆怯的习惯性左右漂移。但是最起码看季明光的时候,互相交换过内心想法的他,是敢直视这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孩子了。

那种忧郁的神色也在逐渐淡去,相比之前嘴唇发青,面色有些惨白的模样。

失去了日日夜夜缠绕在耳边的低语,尤其是每每听到的,还都是恶意的话,更容易刺伤这个敏感自卑男孩的内心。

至少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

周怀不太习惯的牵出一个笑脸,紧张的绞着自己的袖子,不去看身后那俩人的神色。

他只是专注的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孩子,然后轻轻的说着:“嗯···,我有做了笔记,夫子这些天讲的课,我怕你会落下···”

意识到周怀还是不自信,季明光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松开本来拽着赵棋的手,改为拉住了周怀的掌心。

赵棋还正扭过头,乐颠颠的小声跟蒋铭炫耀,炫耀他是一个靠谱,想的周到的人。

蒋铭维持着冷面状态,其实已经练就了无视赵棋这个话痨的本领。表面上,看起来煞有介事的仔细倾听。

实际上,他的注意力都在季明光身上。基本上没有注意赵棋又在说些什么。

他当然看见了季明光松开了赵棋的衣服,改为拉住周怀的手掌。

只不过,他一声不吭,甚至于表现出了更加自信听的姿势,吸引赵棋继续小声讲话。还开始不动声色的引着赵棋往外走。

至于办法,那很简单,只要附和他的话就行,赵棋自己就能兴致勃勃的自言自答。

好样的,蒋铭,我就知道,你比他们俩都靠谱!

年龄比我们都要大好几岁,就是显得成熟多了。

赵棋,唉,他确实挺喜欢在熟人面前显摆的。

算了,正好省的他看见周怀和我

走得近,又有意见。

季明光想着,我先开导一下周怀好了,感觉他的问题急需我解决。

小伙伴内部不和,确实是让人烦恼,好在我还有蒋铭,能帮我去拉开他们俩。

“谢谢你,周怀,你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像是没有看出来周怀的紧张,和惭愧于自己出力不多的样子。

季明光就只是拉住了周怀的手,然后同样小声说:“我正好还在发愁,错过了课业,究竟该怎么办呢,你真是帮了大忙了。”

“是吗?”

周怀喃喃道,听到自己不是做了无用功,准备的东西也是被人期待的。

他的心里,顿时从之前眼见着赵棋请了大夫,但是家境贫寒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中,慢慢好受起来。

虽然知道,季明光这么说,也有宽慰自己的成分。然而被这样小心的考量,认真去替自己心情着想的行为,还是让他很感动的。

只不过,周怀并没有把这些情绪表露出来,他这次的笑容,看起来比刚才要更加自然一些,精神也有些放松:“真好,我对你也是有用处的。”

“别这么说,朋友之间,倒不必这么斤斤计较。”

看着周怀还在小心瞅着自己的脸色。

季明光只是握紧了这个孩子有些粗糙皲裂,一看就是下地干过活的手。

他非常认真的表述自己的内心:“周怀,你不要想太多,我们既然是朋友,那我肯定是希望你能过的好的。

在我看来,你对我也是很好的。把你母亲唯一留给你的念想,都交给了我。

这是你的唯一珍贵之物,而我有幸可以得到它。甚至于,你还向我勇敢的刨开自己的心,不想对我有所欺瞒。”

看着周怀渐渐湿润的眼眶,有些红的鼻头,他的手在颤抖,眼中含着泪。但还在看着季明光,带着自己也不自知的渴望,渴望得到认同,渴望得到接纳。

接受到了这样怯懦的信号,像是看到了缓缓探出触角的小动物,怯弱的等待着,被自己所认定之人的评价。

这将会决定这个命运多舛的,性情时而古怪偏激,时而自卑怯弱,时而悲伤不已。被伴随自己无数年的恶意,压的近乎抬不起头的男孩。在自己认定了朋友之后,是否能确信自己不会被辜负。

好在季明光从不会让,这样满怀着期待和恐惧的人失望。

他的语气足够和缓以及缓慢,但是显示出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慎重的审慎来:“看着我,周怀,你看着我。”

周怀有些发愣的,看着那双定定的望着自己的眸子。

季明光的眼睛非常的亮,此时此刻,他在周怀心里,就是在慢慢的开始发光。

“你想要和我成为朋友,我记得这一点。我需要告诉你的是,我也是期待着,期待着能够和你更好的走下去的。

你对我而言,是特殊的,是不同的,是我所承认,并且打算好好交往的友人。”

带着温和的笑意,这个孩子轻语道:“你觉得我是你行走于黑暗旷野中,遇到的一束光,所以想要追逐我。

没关系的,既然我是你的光,而你觉得你身处在周边阴影的窥视下,被那些黑暗的人形所贪婪的盯着。

那么,我把我的光分给你,我想要帮助你成为更好的自己,去拥有比之前更加明亮的人生。

能够有一天,挺直胸膛,去面带微笑的看待这一切。

你没有光没有关系,我送给你,我的光芒。我来陪你,一起在往后的人生中,去努力发光!”

周怀无声的哭了,眼泪簌簌而流,但是他却顾不得擦拭,因为他真的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是在恶意环绕下,见到了太多讥讽,太多轻

蔑,太多无视,太多指指点点之后。

他满身伤痛,怀揣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躲躲闪闪,不敢去看其他人的眼神。走路都带着一种怯弱的味道,瘦弱的身躯常年微微驼背,即使是同窗拍一下肩膀,都能让他受到惊吓。

即使是在群体中,他也是话偏少的那个,不幸的童年和家庭,还有无时无刻不在的恶意低语。使得他根本不会像赵棋那么活泼话痨,也不如蒋铭一样沉默但是内心坚定。

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会在深夜中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的孩子。恐惧于那些环绕在耳边,不肯放过自己的咒骂声。

也正是在常年的压抑之下,他才会突然爆发,不得不转学开始新的学业。

在恐惧和厌恶中,他迎来了第一束纯粹的明光。

“季明光,季明光,我记住了,你今天对我说的话。你,你不要辜负我,你等等我,好不好?

我会努力的,我现在已经很好了,没有再去听到那些声音。

虽然可能还暂时改不了我的性格,但是我会去尽力打磨自己,我不想一辈子都只能坐在阴沟里,去打量你。

我也想要去获得正大光明,能够自信的站在你身边的资格。而不是于内心唾弃自己,每次都要你去开解我,去帮助我理顺我的想法。

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啊,我也想去有一天,能自豪的让别人提起我,并非是视作不要脸扒着你的依附者。

互相扶持,互相帮助,你跟我说过的,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我想要发光,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我还想要去为你增加光芒!不管这光芒有多么弱小,多么不起眼,但这就是我的全部,我所有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