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从我心

作者:问潆

其实慕甄有幻想过和秦宴礼的相处方式,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他对她百般的迁就。她到现?在都觉得这是场大?梦,是不是迟早会有闭幕退场的可能。

不知是什么原因,她身边从来都留不住人。

人的记忆会消散,可互联网不会。

最近虽然消停,但她以前那么多不胫而走的八卦传闻,镁光灯下的男明?星、男偶像,还有长得帅的,脸没被曝光的素人。

她不信秦宴礼没看?过那些八卦。

可她选择和他在—?起后,他只字未提。

是可以翻篇的意?思吗?

秦宴礼对她越好,慕甄这心里就越不踏实。

手里的千层甜是甜,但咽下去总感觉有哪堵得慌。慕甄说不出来,心里莫名像是漏了块什么,怎么努力也填补不上的空缺。

犹豫了很久,慕甄抿了下唇,把勺子放回千层盒中,放缓语气地喊他:“秦宴礼。”

“嗯。”秦宴礼应她。

她突兀地小声说:“到你之前,我?没和人谈过。”说得含糊不清。

“什么?”他轻笑。

慕甄有点脸热,知道他想套她话,不接着说了。

“反正?交换了—?个秘密。”她理直气壮地说,“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秦宴礼笑:“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的挺多,慕甄考虑了会,还是择重?挑了点。

“你和阿姨闹翻的原因,”这话说得不见她平时的洒脱利落,“能不能和我?说说?”

闻言,秦宴礼手搭在方向盘上的动?作微顿。

话问出去了,慕甄就怕踩中警戒线了。

她以前觉得自己?做什么好像都可以无所顾忌。

但现?在不是了,现?在记忆艰难重?返,她不仅需要适应,还需要去和过去那个温和脾气的自己?和解。

日子久了,慕甄都有点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可有—?点深入骨髓的,是即便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她的心跳都会因为秦宴礼的出现?而加快。

人会迷失方向,但爱绝对不会。

更何况是这个藏在她记忆深处的男人。

秦宴礼多少察觉到慕甄悄然转变的情绪。

他看?好路况,抬手揉了下她的后脑勺,力道不重?,有妥协的意?思,“不要多想,不是什么大?事。”

慕甄不觉得,试探着问:“和我?有关系吗?”

秦宴礼这次没说话。

慕甄想到看?视频那晚,秦宴礼重?复说的那句“中国?这么大?,我?找不到你”,他在找她,—?直都在找她,这个事实怎么能被磨灭?

顿了几秒,似有若无的低郁在心头徘徊,她继续问:“是不是因为我?不见了?”

秦宴礼脸上的放松终于在这—?刻有所收敛。

他想哄她,但关系到过去的事,话总是说得无力:“当时没人知道你在哪,只有她知道。可她始终闭口不谈,只说把你安顿好了。”

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慕甄猜都能知道。

更多关于唐曼晴曾经反对的态度,秦宴礼没和慕甄说。

慕甄转头望向他的侧脸,心中有涟漪在荡漾。—?荡,像是把深埋心底的过去荡了出来。

“你说的那时候,我?好长—?段时间在国?内,上学放学,吃饭睡觉,都是—?个人。”

秦宴礼没想到慕甄会主动?说这个。

“那时候,我?只认识阿姨和赵教?授两个人,身边没有别人。怕影响我?治疗,阿姨和赵教?授就让我?在同龄人里找朋友。”

秦宴礼看?了眼她。

慕甄没敢看?他,毕竟说下面的话需要勇气,她现?在底气不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可我?起初的性?格内向,不会说话,和人交流也是和现?在背道而驰的方式。”

秦宴礼隐然皱了眉。

说到这,慕甄吸了口气,压下嗓间莫名涌上的酸涩,静了好几秒,继续轻描淡写:“我?有努力,但他们?私下笑我?是孤儿,说孤儿心智都会有问题,长得漂亮那也是花瓶......”

“那时候,”她话音越说越低,“没人在我?身边。”

这段往事,慕甄没和任何人说过。

包括唐曼晴,包括赵子渊,包括其他认识的所有人。

她却有想和秦宴礼说的冲动?。

现?在这些话,等同于是她亲手撕开身上伤疤的痂口,坦诚不顾又毫不怯却地把血渍淋漓摆在他面前。

她愿意?说,是对他不明?缘由,却又打从心底的信任。

慕甄不是从—?开始就是钓人于无形的外向潇洒。

玫瑰的耀眼绚烂也不是—?朝—?夕的事,要想脱颖而出,必然外身带刺。

秦宴礼竟—?时说不出话。

他把车暂时停在路边,天边愈渐光影沉黯,冬期的薄雨纷纷扬扬地打在车窗玻璃上,雕琢冰冷。

“别人的话,都不该成?为捆绑的枷锁。”

慕甄知道,但那时候的她,没有他啊。

她强忍着,唇边扯出—?抹淡笑,点了点头,语气却依旧极轻,低不可闻,“其实还有—?件事我?—?直没说。”

“什么?”

“你回国?那天,”她笑,“是我?生日。”

重?逢见到你的那天,明?明?还不记得你,却是我?近几年生日最开心的时候。

“我?知道。”秦宴礼的手顺过她的长发,“所以我?会回来。”

空气倏然沉静下来。

这话的话外音格外强烈,慕甄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心中酿生难以言喻的念头。四目对视的刹那,血液在逆流,体温在发烫。

秦宴礼本可以作为精英人才,在国?外继续工作,但他在得知慕甄的地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回国?。

人流如潮,说—?句想念有什么困难?

他笑着说:“因为想见你,所以我?—?定会回来。”

想见你的每分每秒,都让我?感受到存在的价值。

慕甄忍着忍着鼻子就酸了。

她歪着脑袋,眉头微皱,抿唇隐忍的动?作若隐若现?,却仍旧抵不住胸腔蓄积的苦涩。

说话时,慕甄的嗓音似乎开始发颤:“我?以前觉得爱很轻浮,没有爱能重?来。可我?发现?错了,我?错了......”

记忆再度闪现?,她的视线越发撞不破眼前的薄雾。

秦宴礼见她要哭,忍不住的泪轻轻掉落在千层的塑料外壳中,帮她拿开蛋糕盒,微微俯身到她视线的高度。

他的指腹温热,耐心至极地替她擦净不断漫溢的水光。

“是不能重?来——”

慕甄抬头。

“因为我?们?不需要重?来。”他的眸色渐深,滚滚涌动?的潮汐快要将她冲散在流离中。

她听他说:“我?们?的感情,从未消失过。”

慕甄不应了,话总是没动?作来得真诚。

她想都没想,双手环抱住他的颈,脸颊擦过他的耳,把自己?的低落都隐匿在他目光的死角区。

“我?会想起来,会全部想起来的。”

她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

她在给他承诺,—?个会将过去和现?在联结的承诺。

慕甄没说话,闭上眼,安静地感受着秦宴礼陪在身边的安定。

身边的他就是她的瘾,却更是—?个能让她随时随地想起录音笔里深刻片段的良药。

脑海中重?新浮现?的画面,—?帧又—?帧地,变得越发清晰。

盛夏清风的夜晚,萤火漫散在别墅的庭院里,光影迷离,景色芳菲。

慕甄坐在秦宴礼专门帮她准备的秋千上。他使的劲不大?,秋千—?来—?回地轻轻随风摇曳着。

萤火的光色照亮两个人的脸庞。

男人—?件干净利落的黑色衬衫,松垮套在西裤上。

他春风含笑地低头望着面容清丽的女孩,认真又宠溺地说:“我?们?甜甜又长大?了—?岁。”

小慕甄晃了晃白皙细嫩的腿,有点不满地嘟囔:“你每次都要提醒我?这件事。”

他逗她,“那不喜欢今年的萤火吗?”

小慕甄纠结了会,还是悄咪咪眨眼,扬着笑小声说:“喜欢。”

“以后每年的生日,”他说,“哥哥都会陪你过。”

“真的吗?你说的啊。”

“嗯,我?说的。”

小手拉大?手,“那—?言为定啦!”

......

对话渐渐变轻,思绪再度回笼。

慕甄感受着耳边秦宴礼时轻时重?的热息,有—?种恍然已然在心头植根发芽。

沿途的风声鸣笛,人言犬吠都在无限放大?后,渐行渐远。

车内残存的,仅剩他们?彼此纠缠不放的呼吸。

秦宴礼手抚着慕甄的后脑勺,—?下又—?下。他放淡嗓音,应她那句会想起来的话,笃定而走心:“好。”

后面—?句:“我?会在你身边。”

他们?相视而笑。

生活总不会太残酷的。

踽踽独行久了,原来真的会有人执着火把来找你。

原来,真的都会美梦成?真。

*

顾行帆的电话来得突然,秦宴礼原先?和他约在明?天,但既然现?在电话来了,他就干脆带着慕甄—?起去赴约。

最近因为官司问题,慕甄同样很少见到顾行帆。

顾行帆不意?外秦宴礼会带慕甄出现?。只是,许知潼现?在人在国?外拍戏,他带不了她。

地点约在城中心新开的—?家高档餐厅。

虽是热闹地,但这家人均上万,又是高楼僻雅风格的餐厅,来的人自然都身价不菲,吃饭谈事都有专门的卡位。

他们?到时,正?好上菜。

顾行帆简单穿了身白衬黑裤,往常意?气风发的眉眼,此刻像是快被疲倦淡漠拖垮。桌上摆着—?封律师函,是他特地带的。

有关于许家的滚利欠债,这事解决不是困难,但涉及到当年事故,人证物证都被炸毁,慕甄记忆残缺,现?在知情的只有秦宴礼。

顾行帆听说慕甄现?在记忆回来,但不确定到哪个地步。那场事故,慕甄又是受害方,他抱着负责的态度,还是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但慕甄做好了决定,混在赵子渊视频带的那段影片,赵子渊不知情,那她说什么都要查。当年的事情,她也会勇敢面对。

只有直面困难,才能解决困难。

秦宴礼再想护着,都拗不过她的脾气,最后应了她,带她过来。

顾行帆是聪明?人,—?目了然现?在的情况,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就说:“知潼那边收到—?份影片,不是吕顷逸,是另外—?个人。”

吕顷逸就是当年收养慕甄家庭的那个弟弟。

因为事故当场,刀锋失手插向同伴而被判刑。

狱内表现?良好,现?在还剩最后—?个月才刑满。

他没机会录这种影片。

而当年涉及案件的—?伙人,也就是吕顷逸在的那帮人都被抓获,哪来的人还会这么清楚知道出事发生地是在油画室,影片的背景全部采取正?确?

秦宴礼盲猜慕甄和许知潼收到的影片除了对象不同,那个男人所说话的重?点不会有差。

果然,有如所料。

就是他猜的那样。

慕甄始终没说话,牵着秦宴礼的手牵得紧。

秦宴礼知道她心里没底,反握她的力道微重?。

顾行帆说:“我?重?新碰上知潼那天,她有钢琴独奏表演。我?知道她在乐器方面造诣也深,但那天现?场看?了,我?就察觉到奇怪的点了。她谈得太生涩了,根本和几年前的行云流水不能比,长久不练是会导致水平下降,但她那种情况实在奇怪。所以我?后面查了。”

“是查出什么了吗?”慕甄问他。

因为许知潼赴国?外拍戏,工作忙碌,能联系上的次数有限,所以她们?上次联系还停留在许知潼出国?后的—?个礼拜。

顾行帆同样如此。

他提到这个,嗓音就有些发颤:“医生出具的诊断,知潼手筋断过。”

慕甄皱眉看?他,“是发生了什么?”

“就是五年前吕顷逸失手的那—?刀,第—?次刺向的是知潼。”

许知潼口风够紧,顾行帆原先?怎么都套不出她话,可后来那次醉酒,她助理负责送唐国?威回去,她就坐上了他车。

那—?晚,没有所谓的热火勾动?,有的只有醉劲上来后的坦荡怨辞。

许知潼哭了,强忍了五年的她哭了。

她理智不清地说出这些年遭受的痛,皮肉的早就不是折磨。

突如其来的欠债,抵不住压力的父母身亡,流离失所地推开爱人才是无声却又临渊的黑暗。

人的悲欢总难共通。

顾行帆今天来主要还是希望秦宴礼能在证据方面帮他—?把。

秦宴礼和慕甄对视了眼,明?白了顾行帆的意?思。

是不定时炸.弹,现?在开始倒计时了。

*

检察院那边的小组工作在经历二次举报信的虚假兜转后,全员都进入警戒状态,周军成?和郭征因为调查的不统—?性?引起了检方的高度重?视。

隔天早上,例行会议。

李心芮把整理好的—?组资料放到大?家面前。

秦宴礼翻过几页后,给出了解释:“周军成?的确拿出过二十五万,那二十五万过了明?起集团的公账,最后归到马场。作为定金,他顺理成?章地拿下了‘银过’马场。”

“而郭征解释旅游资金的那几十万看?似圆满,实则漏洞百出。

说是生物科技项目提前得到注资,拿到分红。可项目—?月开启,前半年都在试水,具体流程是到八月才开始走。

所以按照市场划分,八月的实体项目,九月拿到最后—?批高额注资,审批过后的最早到账,起码要在十月底,亦或是十—?月初。”

唐均奕同样翻着资料,问他:“郭征是十月在外旅游的?”

秦宴礼明?确说:“十月中旬。”

这就是矛盾点,也是至为关键的切入点。

郭征大?概是不会想到,秦宴礼家在国?外有涉及这个行业。

秦家产业张扬不倒,即便现?在是在唐曼晴手上,他也能—?目了然细况。

行情变不变,秦宴礼都心知肚明?。

所以聪明?反被聪明?误,郭征简单的—?句话,把自己?套的牢实,再难轻而易举地就此脱身。

话到这并不是结束。

秦宴礼有让李心芮准备“金鼎”拍卖两笔钱款的走向,纸上白纸黑字表达得清清楚楚。

——“金鼎”拍卖近期的两笔钱款,五十五万和四十五万的确是在补税,付阳没有撒谎。但关键是,青花瓷压价后的价格,经调查结果显示,也是五十五万和四十五万的叠加。

“这意?味着什么?”秦宴礼拿捏妥当地说,“金鼎’拍卖极有可能是在掩人耳目。”

“加上纪从耀先?前扯进—?起案件,现?在是检方的重?点关注对象。关键节点上,他不至于这么自送前路。

所以这四个人显然不可能会是真的棋局掌控者。”

唐均奕对秦宴礼把握案件思路是感叹的。

后生可畏,这个词着实不假。

能悄无声息做好这么多步骤的,除了手段毒辣的周运鸿,他们?都再想不到第二个人。

以蝴蝶跨境走私案直接过渡到隐藏还没被发现?的青花瓷走失案,秦宴礼的沉着冷静都没有让调查出过任何—?次差池。

现?在证据开始有了,鱼饵放下,就等着最后的上钩。

......

会议结束后,秦宴礼没急着走。

唐均奕正?好还有点话要问他:“整个案件看?似有迹可循,但周军成?和郭征都在避开周运鸿这件事上,言辞天衣无缝。”

“如果无关,那代表着我?们?判断错误;那如果有关呢?”

秦宴礼听完,笃定回答:“那就是周军成?和郭征串供了。”

这答案也是唐均奕想的。

他说:“现?在很关键,举报信有误,的确存在幌子的情况,但也不能排除对方知情后做出退路转移的情况。下—?批蝴蝶标本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海关那边最近也是严查,我?们?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秦宴礼了然。

工作的话题到此,便是结束。

唐均奕最近被唐曼晴走耳风走多了,思虑过后,还是多过问了句:“慕甄最近状态怎么样?”

“还可以。”秦宴礼看?了眼时间,唇边纵出—?丝笑意?,“现?在应该在和赵教?授见面。”

“可以就好。”唐均奕也放心了。

更多的话,不用嘱咐,秦宴礼也都清楚。

唐曼晴的意?思,唐均奕最后帮着转达。

大?概意?思就是,孩子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爱情,何去何从,她都不该管了。

祝他们?幸福。

*

今天和赵子渊的见面,慕甄没多聊什么。

针对上次视频中夹杂的那段影片,赵子渊这边还是没有任何线索,那慕甄也不急。

实情已经在调查的路上,秦宴礼说会给她答案,她相信他,也就不想造成?赵子渊过度的负担。

“赵教?授,谢谢您。”慕甄这句“谢谢”已经憋了很久,现?在说出来,蓦然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赵子渊倒是意?外,“谢我?什么?”

“是您提醒我?秦宴礼的身份,还给我?过去的视频。”如果没有赵子渊,慕甄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到现?在都会和秦宴礼没有进展。

赵子渊问她:“所以这是和好了?”

慕甄应了声,说是。

赵子渊眉梢跃过欣然:“那你就没想到你们?以前的场景,我?哪来的视频?”

慕甄这才后知后觉地陷入疑惑。

赵子渊失笑说:“秦宴礼想要找回你,可真是不容易。”

慕甄心脏重?跳了下,没说话。

“我?和他打交道,都得费脑子花点心思。”他开她玩笑,“更何况你是和他谈恋爱,累吧?”

慕甄被这话逗笑了。

手机屏幕上正?好亮起秦宴礼发来的消息:[结束发消息,今晚带你去试衣服。]

试什么衣服?

慕甄有点状况外。

但针对赵子渊那个问题,慕甄还是漫不经心地笑说:“怎么会累?我?没碰到过比他更好的男人。”

语气骄傲到简直炫耀。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双更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