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站在?树后的人是程蔚。
程蔚今天穿得很沉重,全身通黑,从头到脚都卸去了当红模特会有的意气风发。短短一茬黑发,修得越发干净了。
他就这么黯然神伤地望着他们,眼神看似毫无波澜,却又像有万千海浪在?动荡,徘徊不定。
据实,从那次说开后,除却圈内该有的合作?,或是行业不可?缺位的应酬,慕甄会和程蔚有照面,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他们不算萍水相逢,现在?却成了过?路陌人。
秦宴礼并不意外程蔚的出现。
现在?秋风落叶起,来扫墓的人不少。来来往往的喧扰声中,他们眼神的那几秒交错,成了这背景中唯一的孤凉。
其实程蔚眼里依旧只有慕甄。
少年时期的堪堪喜爱,在?成年现实照进虚妄后,什么都成了可?望不可?即。
程蔚没有选择靠近。
几秒的短暂,他收回视线,转身走了。
慕甄全程背对?而站,当然没有注意到程蔚的出现。
她现在?需要沉下心去解决一些烦乱的情绪,所?以秦宴礼没说。
但略一回想,前两天和程轩吃饭聊的话即刻响在?耳畔,程轩有和秦宴礼一笔带过?说:“我现在?也想放弃了。”
秦宴礼当时不解,问?他:“怎么了?”
程轩从烟盒里摸出根烟,银色打火机就在?旁边。
幽幽光色下,他随手刚想点燃,室内禁止吸烟的图标就闯入视线。顿了几秒,还是忍住了念想。
“我知道父母离异能对?一个人产生什么影响,性?格的双面是很有可?能的事,但我没想到程蔚会这么严重。”程轩满心的难以言说,“表面越是光鲜亮丽,内里越是破败浮躁。我毕竟是个当哥的,怎么可?能放任弟弟不管。”
秦宴礼知道他是在?说要带程蔚出国的事情,“上?次不就说在?办签证了?”
“是啊。”程轩想想就心烦,“时间问?题,我托关系都帮他办下来了,这小子他妈的突然来一句不走了。”
“他不走,我也走不成,国外一堆人事等着。我说要和他谈谈,他又开始避我不见,净和我在?那耗。我要是脾气硬点,直接走了。”
毕竟算是家事,秦宴礼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一顿饭聊到最后,他只给?出简单一句:“做你该做的就行了。”
秦宴礼知道,有一件事,会是程轩这一辈子心中的刺。
年初闹动江凛的一起社会新闻,是高速上?一起严重追尾事故,程轩程蔚两兄弟的父亲驾驶卡车,当场撞毁护栏,失血过?多,当场死亡。
就算感情早就失离,两兄弟远在?国外的母亲还是连夜买了飞机票赶回国。
一场葬礼,算是体面地送人走了。
那是第一次,女?人不受阻碍,能正大光明?地看到自己小儿子。在?此之前,她根本没有机会,不是她不想见,是那个男人不让她见。
他说:“该划清楚的划清楚,别拖拖拉拉的,你吃你的洋人饭,我走我的巷子路。能滚就滚远点。”
一刀两断,没见过?这么绝情的。
这么多年,女?人只能依靠网络,依靠程轩告知她的任何有关于程蔚的新闻,去了解这个从未落实关心的小儿子。
但站在?不同?的立场上?,谁会去真的相信你究竟说的真话假话?
程蔚冷眼旁观女?人的喜极而泣,在?她要挽上?他胳膊的时候,反手就是甩开,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冷漠:“滚远点。”
......
男人的墓在?这里。
所?以程蔚会出现,是一件实属寻常的事。
秦宴礼没多想,见他离开也没更多的举动。
慕甄这几天经历太?多,累了。她注意到秦宴礼的分神,下意识转身去看,却没捕捉到任何关键,“怎么了?”
秦宴礼摇头,“没什么,走吧。”
一直到两人坐上?车,慕甄才?想起今天晚上?是许知潼回国的日子,顾行帆说好一起吃饭,但纪希霖那边先约好了见面。
他知道她有自立门户的想法,滞留在?“随风”集团的,原本属于她的团队都想跟着一起,便要抽时间谈谈。
这件事秦宴礼知道。
慕甄说:“一会你送我去‘随风’后,先去老地方?订蛋糕的,这次订慕斯巧克力的,知潼喜欢。”
“那几点去接你?”秦宴礼习惯性?接过?她手里的安全带,替她系好。
慕甄看了眼时间,“结束了我那边直接过?去吧,过?个高架就到了,还近点。餐厅那边我有提前点菜,但我怕点少,你到时候帮我注意看看。”
“好。”车就此启动。
可?能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最近天气不是很好,连绵不断的雨不见停歇。
浓云厚雾遮蔽漫天,云翳仅存暗影,沉沉的压迫感说散不散,拢在?人心头,总像是什么不好的征兆。
慕甄觉得大抵是周运鸿落网的事。
毕竟前面在?归阳的那么长日子,全然如?坐针毡,一言一行都必须战兢百倍,绝不能让周运鸿当系的一帮人察觉出任何的不妥。
车子很快开到办公楼底下。
慕甄要下车时,车窗上?正好噼里啪啦地承受住雨点的喧嚣。
她没带伞,秦宴礼早有准备。他递给?她的时候,十指牵了下她的手,一脸的不放心:“真的可?以?”
慕甄被他这么心细如?发的谨慎逗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发,抚过?他的眉眼,“这么关心我,我可?不习惯了啊。我们秦检最好还是保持高岭花的姿态。”
秦宴礼吻了下她额头,“晚上?见。”
“嗯。”她笑着吻了下他唇,“晚上?见。”
慕甄下车走进楼,秦宴礼的车才?重新汇入如?潮车流。
兴许是光线问?题,沉黯笼罩整栋写字楼,白炽灯踊跃的光照亮黯然飘浮的灰霾,楼下零零稀稀地站了两个保安,松散闲适地在?插科打诨。
都是老员工,一见慕甄来了,还有点意外,“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慕甄笑说:“来见见你们啊。”
以前在?这的时候,慕甄经常加班,碰上?的就是这两个保安。
他们人好,心地还善良,知道慕甄加班,偶尔还会送个煮蛋或者豆浆上?来,叮嘱她小姑娘别加班加到太?晚,要早点回家。
其中一个保安打趣:“上?回楼上?那老板在?这拿东西,还说到你呢,拍的照片灵气。”
慕甄知道话里说的是纪希霖。
她笑笑,登记完访客名单后,没两句就转身上?了楼。
因为郑思虞那边有事,所?以纪希霖抱歉地给?慕甄发了消息,说是可?能晚半小时到,慕甄便先上?楼。
只是今天客梯故障,她却偏向楼梯旁坐的货梯。
走上?电梯后,惯性?按下楼层,慕甄没注意数字的上?升变化,低头看最近洽谈的一个投资方?那边的回信。
“叮”的一声,楼层数到。
慕甄朝外走出去。
走到原先公司门边的时候,她愣了几秒,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踏进公司一步,又迟疑地往后退了步,下意识去墙上?找公司名字。
对?的,没错。
那是哪奇怪呢?
慕甄站定在?原地,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是电子门的问?题。
撇开今天是周末不谈,就算平时公司有人,这道电子门也是关闭需要密码或是刷卡的状态,今天怎么就这么直晃晃地敞开呢?
慕甄以为是密码变了,尝试着输了遍原先的六位数,没有变动。
她意识到自己胡思乱想时,才?后知后觉可?能真是最近神经崩得太?紧了,一件芝麻点大的小事都能让她费这么多心思。
慕甄低眉笑了下,摇摇头,迈步往公司里走。
她直接去了会见室,就在?纪希霖办公室旁边。
但刚坐下,慕甄还没来得及从袋子里拿出手机,就敏锐地捕捉到隔壁传来的某下细碎声。整个公司落针可?闻,任何一点动静都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无限放大。
她只当是风声,可?偏偏有违所?想,窸窸窣窣的似乎还有脚步声。
慕甄瞬间警觉。
她刚想回头去看,突然一道身影跑来,席卷的风声刺痛感官,男人发烫的掌心蒙住了她眼,双臂如?攀蛇一样紧紧地缠住她。
“慕甄姐,你终于来了!”太?过?欣喜的惊叹,熟悉至极。
和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慕甄心头一慌。
“你知道我在?这等你多久了吗?”男人笑得丝毫不见阳光,剩下的似乎仅剩狂风滚过?的阴郁,“我们等你好久了啊。”
我们?!
“你是谁!你放开我!”慕甄一转身,指尖的缝隙,她挣扎地看到了戏谑站在?男人身后的程蔚。
怎么会是程蔚?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连人带椅,就被拖着往外扯。
*
另一边,秦宴礼的车刚刚开过?两个街口,适逢绿灯跳红的十字路口,缓慢停下后等在?排首。
这条道上?车辆堵塞,鸣笛声响,对?向车道倒是一路无阻的畅通。
怪事了。
期间,秦宴礼的手机响了。
是他没料想到的人,纪希霖。
秦宴礼没耽误,接起电话,对?面避过?所?有兜转的套话,开门见山地说:“你现在?到哪了?”
“怎么了?”纪希霖的语气听上?去很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刚刚调办公室的监控看,意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进去了,现在?监控坏了,我不知道什么情况。”纪希霖最快语速,“慕甄现在?在?公司,我赶不回去!”
纪希霖再怎么能趋利避害,都知道慕甄现在?还是某些人的眼中钉。
当初了解慕甄的时候,赵子渊那边的治疗他有所?耳闻,虽然帮不上?忙,但私心的作?祟,他还是把秦宴礼的名字驱逐在?慕甄的生活里。
现在?两两不误,今天约慕甄在?公司见面的人是他。
谁能想到会发生这个事。
不行,不能出事,慕甄绝对?不能出事。
纪希霖的话太?过?明?显,秦宴礼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对?面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电话直接挂断。
他反手快捷键拨通慕甄的电话。
嘟声。
再嘟声。
还是嘟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
秦宴礼的理智瞬间悬上?。
车在?直行道上?,左边的拐弯正在?进行,他甚至多一秒都没能再停顿,没再管指示灯上?那四十米秒的最后倒计时,直接打灯开上?了左边的拐弯道。
这次,绝不能再出事。
*
这男人就算没摘口罩,慕甄也有印象。
是十九楼那个男人。
他怎么会和程蔚在?一起?
慕甄现在?连人带椅被绑在?纪希霖的办公室里,程蔚坐在?她对?面,男人则是拿着矿泉水瓶站在?她旁边,手上?兜着把玩,一副玩世不恭又赋予威胁的姿态。
“程蔚,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慕甄脸色很差,浑身在?绳下都不得动弹,她没想到,她没想到居然会是程蔚。
程蔚只是拿了把刀,锐利刀锋在?浅薄的光下淬着逼人的光色。他没抬头看慕甄,纯粹是在?把弄,“慕甄姐,我给?过?你机会的。”
“我给?过?你机会的。”他只顾着说,“是你没抓住机会。”
“你究竟想干什么?”慕甄到现在?都心脏胡蹦乱跳,惊惧伴随着惶恐,如?同?凶涨的潮水一般,快要淹没她的心头。
程蔚说:“你是我最好最棒的秘密,你知道吗?”
说这话时,男人没留了,手摘着烟转身就往外走。不知道真的是去抽烟,还是去望风。
慕甄却无心去管。
她只顾眼前的急况:“你说清楚。”
“我四岁那年,我看到一个女?孩走进‘同?心’福利院,白裙黑鞋,两条羊角辫活泼可?爱。我没吃的,她给?了我一盒包着塑料彩纸的水果?糖。”
说着,程蔚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水果?糖,光色耀熠,彩纸斑斓。
慕甄盯着彩纸看了会,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脑海里随即模糊闪过?些许片段。
白裙黑鞋,那个女?孩好像是她。
“我说我不要,她说吃了会让我开心。”程蔚回忆这些的时候,神色很愉悦,“我吃了,发现心情真的会好。”
“她就像天使一样,在?别人抛弃我的时候来见我,在?别人嘲笑我的时候保护我,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帮我出头。”
程蔚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有种自陷欢愉的不清醒,“你知道吗?我恨这个世界,却唯独爱她。我爱了她整整十八年,十八年。”
现在?听到这种话,慕甄只觉得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可?程蔚还是在?说:“你认识这个她的。”
慕甄不说话。
程蔚就刀锋向她,要逼她说出答案。
“是我,”慕甄说了,话音发颤,没能止住恐惧的外泄,“对?吗?”
程蔚突然就笑了:“慕甄,我爱你,我多爱你啊,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慕甄感受不到他任何的爱意,唯独能感受到的,只有阵阵逼上?的恶心。她保持理智地试探:“你怎么会在?‘同?心’福利院?”
这件事程蔚从没和任何人说过?。
可?他现在?愿意和慕甄说:“我的家支离破碎,他不做人,私心作?祟,抢到抚养权但不要我,随手就把我丢在?‘同?心’福利院门口。他说他会来接我回家的,他说他会,可?是他没有,是警察后来送我回去。”
但程蔚不怨男人,如?果?没有他这出举动,他又怎么会碰上?慕甄呢?
“你离开福利院后,我以为我再也遇不到你了,我那时候觉得,命对?我太?糟糕了。”程蔚稍一回想就难受,难受得想皱眉,但一想到接下来的话,他笑得肩膀都在?颤,“但我不知道,命给?我的好都在?后面啊,我还是碰上?你了。”
慕甄不想听了。
她直截了当问?:“视频是怎么回事?”
程蔚后靠在?沙发上?,手撑着头,翘着二郎腿,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提醒她:“你忘了他,怎么能把我也忘了?”
慕甄皱眉,“什么意思?”
“当年的事,明?明?是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程蔚没管慕甄的问?话,说着说着情绪就上?来了,“是我陪着你,你怎么能把我忘了?!”
慕甄突然感受到极强逼来的压迫。
程蔚说得不明?不白,她只能靠猜:“你在?现场,你在?事故现场对?不对??”
程蔚没否认,但眸色已然冷冽到难以亲近:“你以为是怎么会有的爆/炸?是你不听话啊,我让你一个人来,你非要让他也来。慕甄,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视若无睹我这样对?你好,很可?笑是吗?”
慕甄现在?只想弄清楚情况:“你为什么见我?”
程蔚知道她是在?套话。
但他还是说了:“你说你要逃离那个有他的家庭,要我帮你,我来帮你逃离。”
慕甄知道程蔚现在?精神可?能不太?正常。
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亦真亦假的比例都不知道有多少,不能都信。
“我从来没有说过?要逃离。”慕甄以为程蔚说的是秦家,但她想错了,程蔚说的是原先收养她的那个家庭。
程蔚忍到现在?了。
从墓地见到她和秦宴礼抱在?一起,他就在?忍,那个男人好在?哪里,算什么东西?值得时经五年,还能找回她?
他不爽的同?时,眸底泄出更甚的阴鸷:“你说过?!你说过?的!”
他开始给?她洗脑:“你不仅讨厌吕家,你更讨厌秦家。你想逃离,他们太?坏了,你时时刻刻都想逃离!”
“我没有。”慕甄不可?能信他的话,“这都是你的想法。”
程蔚荒唐又恨地在?笑:“你当秦宴礼是什么好人?一个能把你随便丢在?国内不管不顾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后来那五年,是谁在?陪着你?!是谁关心你的喜怒哀乐?!难道要我一点一点和你说吗?!”
慕甄盯着他。
不知怎的,她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不敢置信却又格外慌人的想法:“吕顷逸的入狱,是不是和你有关?”
“他自己失手,和我有什么关系?”程蔚眯眼回看,“你进吕家,做他姐姐,不就在?抢那些原先全属于他的东西吗?他早就看不惯你,想要你走,只是废弃楼栋那次发泄错了人而已。”
慕甄就觉得有蹊跷:“说实话,是不是与你有关?”
气氛因话骤变焦灼。
程蔚脸上?的笑忽地一下全部消失。他放下翘着的腿,手搭在?膝上?,眼神一动不动地逼视着,“我送了他一把刀而已,刀戳向错的人,难道也要我来负责吗?”
慕甄听得背脊发凉。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会经年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不明?白,“你不该是这样的。”
程蔚听这话觉得讽刺:“那我该是哪样?镀着镁光灯的光鲜亮丽?还是你理想中的听话弟弟?这世界怎么这么可?笑?逼着我放弃我原先的模样,就为了给?我这种没有意义的存在?感吗?”
他越说越激动。
他费尽心机铺设了一切,像极童话地陪在?她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后竟然还是劣势下风。
究竟凭什么?!!!
“一个都忘掉的人,你为什么非要把他记起来?!”程蔚怒火中烧,一把刀“啪”的一声摔在?桌上?,起身走到慕甄身边就是掐着她的脖颈,“我都让你不记得他了!你为什么还要记得?!”
这话信息量太?大,慕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她被他掐得呼吸艰难,连续咳嗽后痛苦也要问?出声:“你说......什么?”
那么想知道,那程蔚就成全地告诉她:“你这么爱吃甜食,国外寄去那么多蛋糕,你都吃完了,好吃吧。知道为什么好吃吗?因为我找人给?你加了三/唑/仑啊。国外的关系网,不用白不用不是吗?”
三/唑/仑。
慕甄瞬间明?白了。
赵子渊和她说过?这种药。
用久的危害就是昏沉遗忘成依赖。
她明?明?没那么喜欢甜食的,却因为三/唑/仑产生了对?甜食的依赖,在?国外期间从来没有断过?,昏沉的情况也是越来越严重,废弃楼栋那次是受刺激后的一次爆发。
过?重的刺激,她忘了和事故相关的所?有人。
慕甄心凉彻底地盯着程蔚。
风过?无痕,却浸没了原先那颗滚烫还火热的心。
突然,“砰”的一声,门外一阵撞柜声,花盆破碎砸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打开,穿堂风刺骨逼人,秦宴礼见程蔚控住慕甄脖颈的那一瞬,一脚把他踹在?旁边的机柜前。
两个保安随即跑近,慌张却还是共同?擒住倒地的程蔚。
秦宴礼把慕甄护在?身后,紧张地帮她松绳,“有没有哪受伤了?”
他不敢放大力气,只能一手轻轻揉着她被绑的手腕,另一只手抚过?她的脖颈,嗓音耳辨的发哑,还掺进涩意:“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慕甄沉默地望着他,整个人都是呆滞的状态,仿佛还在?坚持着什么。
她眉眼微动,在?秦宴礼那句“是我来晚了”之后,某一下被刺通,回忆猛如?泄闸般地闯了回来。
一帧帧,一幕幕,毫无遗漏。
她想出声,却又无能为力地哑然了。
回忆还在?肆无忌惮地冲撞着她的神经,渴望的幻想,如?今终于成了现实,所?有回忆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
慕甄骤然红了眼眶,氤氲蒙过?她的眼,泪腺难忍地波涛汹涌,她看不清他了。
风吹散了缭绕不走的荒凉,明?光乍然入眼,她知道,这是她的秦宴礼。
“哥哥。”她哽咽地抱住了他。
她抱得紧,秦宴礼抱她更紧,手还在?抚着她柔软的发,“没事,没事了,我在?这。”
这一幕,落到旁边的程蔚眼里,却生生成了讽刺。
这最后一次赌,他还是赌输了。
他说了那么多句假话,试图蒙骗她,却未料先一步被蒙骗的,是他自己。
这么多假话里,他唯独漏了一句真话,是慕甄回国后的那次见面,真的是意外,他拼尽全力从喝醉的流氓手里救下了她。
他没说,一句没说。
他知道,他就算说,她也不会信了。
就这样吧,该说的说完了,一报还一报的时候到了。
程蔚直到被带走的那刻,眼里都还是慕甄。
但他没再选择挣扎。
程蔚和他思想灌输的傀儡落网。
一切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