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围堵也没有占得上风,看天色渐亮,杀手们竟然用暗器打中了马的脖子!
马失控了,它拖着车子在路上狂奔,渐渐偏离官道,竟向一个悬崖冲了过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边关,这几日赶路匆忙,已经出了大片的平原,进入山石之地。昨夜的黑暗中,更是不知不觉间将马车驾进了山势陡峭之地,可谓是祸不单行。
意识到自己和公主在一个车厢中有失仪礼,秋鸿连忙松开了她。不想山路乱颠,公主跌入他的怀中。
软玉在怀,秋鸿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不免心猿意马了。
但是现在危急时刻,他也不敢胡思乱想。
“秋鸿兄,保护好公主!”出云子在前面大声地叫喊着。
“我控制不住马车了,我们恐怕要摔下去了——”话还没有说完,这马车就已经直接冲了下去!
“公主,冒犯了!”秋鸿已顾不及男女大防,一只手抱紧公主,另一只手,抓住剑,划破车顶,借马把车厢拉下山崖的力量,两个人的身体飞了出去。
他手中的剑刺进山石,手中抱紧公主,勉强挂在了山壁上。
公主惊魂未定,脸上的面纱也掉了,整个人都挂在他的手臂上。
下面传来了马车和马丢入悬崖的轰隆声,他们只好在心中祝愿出云子可以在千钧一发的时候逃生。
公主抓出护身的匕首,他们两个相互扶持,利用两把利器,一点一点的下到谷底。
好在谷底也甚是宽敞,而且有一个大的湖泊。
出云子没有死,在马车即将变成木板的时候,他被弹到了谷底大湖中。
出云子身边的水,已经被他身上的红色浸染了,他在湖中向他们求救,秋鸿连忙跳下水,将他拉过来。连公主也放下了女子的矜持,在两个人快要到岸的时候,主动伸手,将他们拖上来。
这两个人都已经全身湿透,公主的衣袖、裙脚还有鞋袜都被弄湿了。
他们找到了一个干燥的山洞,先将已经受了重伤的出云子放好。
秋鸿到外面找了一些干草,先送回去,铺在出云子的身下。而后,他又出去,在湖边叉了几条鲜鱼。
带着鱼回来的时候,秋鸿发现出云子的伤口已经有了粗略的处理。
公主也带着一些不知道从哪里采拾的野果回来了,这些果子已经被洗干净。
秋鸿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个公主,自己竟然以为公主都是娇惯的花朵。
秋鸿也相信,公主不和自己说话,因为他们的语言不通。
秋鸿生了一个火堆,让公主坐在衣服搭成的帷帐后面。
他们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野果,同时将叉到的鱼烤熟。
出云子的手骨被马缰绳勒碎了,加上从高处摔下来,身上的伤痕,还是很可怕的。
照顾完出云子,秋鸿发现自己烤的鱼已经少了一条,他想,应该是公主把这鱼吃掉了。
秋鸿开始觉得这个公主有些古怪,从初见面开始,公主就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发出声音。作为一个公主,她的胆识和魄力都不是寻常女子可以比得上的,而且,自己也是练武之人,为什么公主从衣帷后面伸出手,将一整条鱼吃掉,自己都没有觉察?
还有挂在山崖上的时候,公主表现出的勇敢和胆大心细,也不像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
他先说一声“冒犯”掀开衣帷,里面居然没有人!
地上有几个吃剩的野果和鱼的骨头,还有一些用树枝在松软的泥土上划的字。
“不要完全相信九公子,他虽不是什么恶人,却也不是一个可以相信的好人。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字迹有些眼熟,秋鸿确信自己曾经见过这个人的字,可是这内容,确实费解。
公主到底是什么时候写下这些字,什么时候取走了鱼,什么时候离开?
秋鸿感觉自己面前的每一个人都是陌生的,公主似乎是为了他的未来,可是看她的话语,更加的匪夷所思了。
“啊——”一声简短的惨叫,秋鸿转过身,却看见公主平静中将染血的匕首收入刀鞘。
出云子已经死了,公主的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
出云子至死也不相信:这个娇柔的需要他们保护的公主成为了他的索命人!
公主镇静的动作让秋鸿相信,这个女子已经很习惯杀人了。
“为什么要杀了他,还有,你不是公主,你到底是什么人!”秋鸿怒了,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如此冷血!
他想要抓住她,却没有料到这女子的身姿柔软,以一个他无法想象的动作,轻易躲过了攻击。
秋鸿连连出击,每一次,都被她轻松化解。
这个女人的轻功很特别,秋鸿感觉这女子的身姿如舞蹈般优美。
人体几乎没有了骨骼,可以在空气中任意弯曲,尽管整个山洞都是他带起的拳风,女人的身体借助他的拳风,飘动着,将他的攻击化为无形。
公主显然没有杀秋鸿的意思,她的轻功远在秋鸿之上,若是有心杀秋鸿,现在的秋鸿,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可是既然公主已经要杀死出云子,为什么又要为他包扎伤口?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思,既然要杀人,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动手,反而装作不会武功的常人?
秋鸿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但始终对他手下留情的公主没有回答。
秋鸿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觉得公主的字迹很熟。
那一天,他和曲吟风被自称听雨和飞红的两个人戏弄,最后还被封了穴道。而留在凉亭里面的解穴之法的字幅,便和公主的字迹一模一样。
秋鸿也疲倦了,他停止了攻击,而公主也是娇喘微微,在地上写了四个字:“我是哑巴。”秋鸿这时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这时候,公主又在地上写了一行字:
“我不是真正的公主,我只是公子为真正的公主准备的替身,那个金发女人才是真公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秋鸿还是想不通,这个事情似乎有许多秘密。
“我可以告诉你的事情不是很多,我只能告诉你,这次的事情,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杀死出云子,不是我的本意,只是刚才收到公子的指令,不得不下手。”看这女人的样子,她应该没有欺骗自己,因为她的话,对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事情产生怀疑的秋鸿又追问道。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真正名字吗?还有,九公子为什么一定要杀出云子?”女人先是在地上划了两个字:“飞红”而后,思考了一下,将一张字条交给秋鸿。
字条上有一行秀气的字:负情薄幸出云子,杀之。
从口气上看,这人很是骄横,私下有人说九公子和皇室关系紧密,这样看来,果然不假。
只是,为什么一定要杀出云子?
秋鸿还是不能理解。
在他发呆的时候,飞红又在地上刻了几行字。
“我绝对不会伤害秋鸿,但是我不知道公子将会怎样处理秋鸿。我会尽全力保护秋鸿,希望你可以相信我。”其实,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渗出了诡异。
如意山庄的人一直都是神神秘秘,倒也不奇怪。
华无月突然就成了所谓的间人,被莫氏三姐妹围攻,四人同归于尽。
曲吟风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秋鸿始终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公主是假的,出云子突然就死去了。
剩下的几个人,虽然还没有发现奇怪处,可是秋鸿确实感觉到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陌生。
秋鸿真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谁,可是,他还是愿意相信飞红。
飞红和所有的人一样,神秘莫测,但是秋鸿愿意相信这个陌生人,而且,也许是直觉,他认为自己和飞红是旧相识了。
秋鸿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飞红是不是认识自己失踪了十年的秋云姐姐!甚至,很有可能,飞红就是秋云!只是,这个女子,为什么没有和自己相认?
秋鸿还很年轻,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十年前的灭门惨案发生的时候,他只有八岁,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候失踪的秋云姐姐应该还在人间,虽然他不相信九公子和十年前的事情有所牵扯,可是——
所有的事情都太复杂了,复杂倒秋鸿不能思考。
醒来的时候,听雨的手指有些发凉,幽火关切地问着,担心他的身体又有什么不适了。
“没事,是睡的时候不小心吹了冷风。”听雨撑起身体,将外衣披上。
已经过了用饭的时间了,在幽火的帮助下,听雨将衣服换上。
公主的三个人都没有下来用餐,他们的饮食是残荷送上去的。
尽管直到掌灯的时候秋鸿一行人还没有回来,可是听雨并不着急。
他要幽火陪着他巡查了马匹和出关以后的水、食物之类。
走到沈叔的身边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叔一眼,沈叔转过脸,没有看他。
晚上,异乡人早早地安歇了。
曲吟风去了听雨的房间,只有南宫和和尚负责夜半的警备。
当然,南宫和寞诋不敢对这种安排表示不满。
唐甜甜早就睡下,她的隔壁是采薇,也是早早的安睡。
只有听雨的房间里面,密谈的三个人一直到深夜也没有安歇。
到了半夜,南宫和寞诋的眼睛都有些酸痛了。
已经一整夜都没有合眼了,虽然白天也稍微的补了一些睡眠,可是强打着精神守夜,两个人的精力还是有些不支。
南宫的意思是他和寞诋和尚分别负责上半夜和下半夜,但是老实和尚不同意,他也只好强睁着眼睛支持。
空气中漂浮着危险的味道,虽然还不知道危险在哪里,却已经感受到了。
有声音响起,是从各个地方响起的细碎声音,寞诋和南宫对视一眼,决定不能被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玩弄。
可是,为什么这声音听上去完全不像是调虎离山?
有重物晃动的声音。
他们已经看见了,在客栈的对面,有一个白色的布袋挂在屋檐下,布袋很大,直觉上,里面装了一个成年男子!
不祥和恐惧压上心头,他们一起走到布袋边,将布袋解下。
里面是一个人,一个身体还有热度的人,因为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诈死,解开布袋前,他们将里面的人的奇经八脉全部封好,而后,才敢打开。
寞诋取出火折子,晃了一下。
布袋里面倒出来的人已经死了,只是身体还有些暖气。
南宫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糟了!这是苗人的蛊毒,我们中计了!”
“现在才发现,已经太晚了。”几个苗家打扮的女子吹着笛,从各个角落里面走出来,她们身上的金属饰物敲击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领头的是一个年长的男子,大约四十余岁,相貌俊朗。
他冷笑着告诉南宫梦玄。
“不用担心,你的同伴已经没有救了,他中得是蛊毒中也是最为歹毒的尸蛊。”果然,寞诋的手掌出现青灰色,这种青灰,迅速蔓延扩散到全身。
“所谓尸蛊,是将人的尸骨作为培养蛊虫的一种狠毒手段。蛊虫混进人的皮肤,咬噬人的躯体,最后,这个尸体就变成了全身种满蛊毒的宝物了。”苗家女子笑吟吟的介绍着,却让人听得一身冷汗。
从布袋里面倒出来的尸体已经有些血肉模糊了,南宫也看见青灰之气爬到了和尚的脖子上,偏偏自己,竟然什么事情也没有。
“如果这真是尸蛊,为什么我没有事?”
“因为你曾经得到过我教的圣物!那可是我的女儿拼上性命才为你得到的!”男人很不悦,但是看南宫还是一脸困惑,更加生气了。
“我女儿,就是那个蓝蝶,难道你已经忘记了!”
“蓝蝶?”南宫努力搜寻着,终于想起了这个女人。
“就是那个奇怪的苗家女人?我确实曾经和她在一起,可是我不记得她曾经给我什么圣物呀?”
“你——”蓝龙池很生气地将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一个痕迹,跟随他的女子们也是严阵以待。
“蓝龙池,你果然还是投靠了当朝太子。”一抹白影飘然而至,尾随其后的是幽火。
白云轩也来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表示寞诋无药可救,很是无谓的站在一边,等待下文。
蓝龙池可是一个圆滑之人,看见听雨和幽火走在一起,已经心中有数。
他后退了几步。
“这些人全身是毒,和他们交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我们这些人里面,不怕蛊毒的,也只有我们四个,所以,其他人都必须留在客栈里面,免得惹出事端。”白云轩的解释也让南宫明白了这诡异的安静,这里太安静了,连老鼠的声音也听不见。
“蓝龙池,你到底是苗疆的第一等人物,中原武林的事情,你来插手,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不知道你会给我一个怎样的解释?”听雨懒洋洋的说着,可是言辞间的锐利却不能掩盖。
“你的女儿和南宫玄梦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可是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为了这等小事坏了你的名声,似乎有些得不偿失。”听雨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南宫,可是他的话语并没有过分之处,也不能反驳。
“太子是怎样的一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和他作交易,不异于与虎谋皮。他会不会给你答应的报酬?也许,你的行为,会为苗疆带来灭顶之灾!”
“我可没有和太子有什么牵连!我来中原,只是为了一个人,就是他!”蓝龙池真的会为了女儿特别从苗疆追到中原?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人喜好权力,得到太子的许诺的时候,只怕已经利令智晕,来到中原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你也知道,我教成立百余年,教规严谨。虽然是我的女儿,可是她违背了教规,我也不能法外施恩!我只有把这个欺骗我的女儿的男人抓回去!可是南宫家欺人太甚,我是个外来人,若是不借助太子的力量,我怎么能见到南宫家的少爷!”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听雨,蓝龙池自然也不会这样地为自己寻找推脱。
听雨微笑着,他怎么不知道蓝龙池的本性。
他走到蓝龙池的身边,手指快要触到对方的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