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晚霞映了半边天,天色渐晚,猎场内的主子们也陆续离开。
林间越发安静起来。
白泽鹿骑着马往回赶,但是骑得很慢,和走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好一会儿后,她拉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马便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半空中的那只鹰也不知盘旋了多久。
她几次三番路过这里,却始终没有碰过弓。
但这一次,不知为何,她改变了主意,取出了弓箭。
鹰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忽地转了方向,往远处飞去。
白泽鹿半眯着眼睛,拉开弓,箭随着鹰一寸寸挪动。
而后,她缓缓松开手,箭“咻”地一声飞了出去。
再看去时,那只鹰已经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她没有追过去捡自己的猎物,只是看着它不断地往下坠,直到再也看不见鹰的身影,才慢慢收回了视线,驱着马继续往回赶。
自由是短暂的,坠落才是结局。
而此时猎场里,最后的人正指挥着侍卫去捡方才射中的猎物。
“等会儿。”
闻言,侍卫停下了动作,转过身略微不解地看着主子。
千清原本坐在马上看着侍卫在草丛里翻找,但不知看到了什么,他忽然翻身下马。
他几步走到一处灌木边,弯下身,拾起了一只箭。
箭的另一头没入了鹰的半个身子,他一拿起来,那只鹰也被带了出来。
他垂下眼,指节偏了一下,箭羽的标志也显了出来。
——王后的。
晚宴过后,随着众人离开,王宫内也渐渐冷清起来。
白泽鹿并没有回寝宫,而是去了御花园。
与往常一样,除却行文外,其余奴才都候在了外头。
行文将近日来展西的形势变化一一叙述。
仿佛这些天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主子又像以往一样,安静地听着,偶尔温声细语地评价一句。
行文汇报完后,便不再说话,立在一旁。
“江家现下如何?”
白泽鹿问。
行文:“江家是北元唯一的外姓亲王,曾助陛下打下半壁江山,战功赫赫,封无可封,江家怕背上功高盖主的名声,早已归还了兵符,唯一的世子也从沙场上退了下来。”
唯一的世子,那便是江辞了。
难怪那般嚣张,又看谁都不爽。
一身本领因忌惮而埋没起来,谁都会不甘心。
白泽鹿垂眸望着池塘里的鱼,没说话。
行文迟疑着道:“江世子今日被罚了。”
白泽鹿抬了下眼。
“江世子自战场下来后,荒唐了好些日子,陛下应是顾忌江家,所以一直由着江世子去,但今日却突然罚了他,有些反常。”
行文如实说。
白泽鹿微愣了一下。
——“嗯,夫君不会让泽鹿平白受欺负。”
她压下眼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不反常,江辞擅自带凶兽入猎场,公开挑衅王权,没有哪个王能够忍受。”
行文没再开口。
片刻后,白泽鹿说:“你退下吧。”
行文低头行礼,“是。”
亭子内很快便只剩下一片寂静,偶尔响起知了声。
她垂着眼,无声地望着某处,思绪飘着。
莫名地,她起了一个毫无来由的念头。
手有些冷。
才这样想,像是福至心灵,她忽地抬眸望去。
四周空荡安静,没有其他人。
片刻,她慢慢收回视线。
夏夜天黑得晚,白泽鹿回寝宫时,千清已经处理完政务,在外室等了好一会儿了。
“夫君。”
白泽鹿轻声喊他。
见她回来,千清起身迎过去,习惯性地牵起她,“去御花园了?”
似是贪恋他掌心的温暖,她很轻地回握住他,“嗯。”
这个动作让千清愣了一下,而后收紧了手掌。
“小泽鹿。”他带着她往内室走,“你以前射过箭?”
闻言,白泽鹿不动声色地抬起眼,“夫君怎么想起问泽鹿这个?”
千清顿了一下,若无其事道:“夫君就随口问问,只是想起之前带你去练习骑射的时候,小泽鹿挺准的。”
白泽鹿笑了笑,没有说话。
进到内室,千清扫了一眼里面的几个侍女,“你们出去吧。”
“是,君上。”
几个侍女低头行礼,退了出去。
现下便再没有别人了。
千清揉着她的手,说:“所以,小泽鹿以前练过么?”
白泽鹿看向他,似乎是有些意外他会在意这个问题。
“嗯。”
她说。
千清沉默了一下。
若是她否认,他便能名正言顺地借着这一次机会,询问她一直以来的隐瞒。
不光是射箭这件事,还有别的,属下汇报上来的消息,和他自己所察觉到的。
但是她没有否认。
“夫君很好奇?”
白泽鹿看着他,“夫君若是问,泽鹿不会瞒您。”
两人四目相对。
片刻,千清忽然说:“小泽鹿,我不好奇你为什么练习射箭这个事。”
“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泽鹿轻声道:“泽鹿没有不告诉夫君,只是泽鹿以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很重要。”
千清打断她。
白泽鹿神色有一瞬的怔松。
“我想了解你。”他说。
白泽鹿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直白的视线,然而还未来得及有动作。
千清抬起手,贴在她的脸侧,迫使她抬起头看他。
“别躲我,小泽鹿。”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很低,“让我了解你,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