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溪

作者:南枝

谭先生将卫溪送到学校的时候,风雨早停了,校园里绿树成阴,一对一对的情侣牵手挽臂走过,有说有笑。下过了雨,空气里是草地的清香,天空已经黑了下来,但城市的灯光明亮地闪耀着。

 卫溪下车的时候,谭先生递给卫溪一个信封,信封感觉挺厚的,卫溪以为这是谭先生给他的补偿费,便直接拒绝了。

 “你这次的补习费!”谭先生明显看穿了卫溪扭捏的心思,笑着说道。卫溪这次脸倒没有红,只是笑得也没有了以前的欢畅,说了一声“谢谢!”

 接过信封向谭先生告了别往宿舍区走去。谭允文坐在车里,看着卫溪走到了暗影里再看不到才开车离开了,他的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却是那种清冷的没有温度的笑意。

 卫溪只是一个底层的大学生,想要攀上他的女儿当然是不允许的。卫溪回到寝室就爬到床上去躺着了,魏旭没有去看电影,坐在寝室里玩电脑,看卫溪脸色不好很不开心的样子,便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卫溪也没有回答他,把蚊帐放下来闷在床上挺尸。谭先生今天在车上的话就像在卫溪心上订了一颗钉子,让他觉得心痛地要麻木掉,并且即使以后血停了,那颗钉子也永远存在着。

 他当然是对谭诗思没有一丝邪念的,谭先生也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他和谭诗思有年龄差距,并且当然更是门不当户不对,谭先生提醒他是应该的,谭先生为了女儿有什么错呢,他是没有错的。只是,心里却好难过。因为谭先生误会了他,他心里好难过。这件事也更是深刻的让他知道了自己和谭先生之间的距离,他就更加难过了。

 “喂,你怎么了?生病了吗?”魏旭看卫溪躺在床上不出声就担忧了起来,从椅子上起身站在床边,问道。“没有,你不用管我!”卫溪闷闷地说了一句,蚊帐里热得他直冒汗,不过,心却是冷的,想着谭先生刚刚的暗示,他直难受得胳膊上冒鸡皮疙瘩。

 “真没事吗,那你闷在床里干什么?”卫溪睡上铺,由于魏旭挺高,站在床边比上铺高上了一头有余,直接掀了卫溪的蚊帐,看卫溪头埋在枕头上,他真担心卫溪是不是受了欺负在哭。

 “真没事!让我静一会儿!”卫溪一动不动地躺着。“那好,你就这样闷着吧,脸上迟早长痱子!”

 魏旭说了一句,放下蚊帐。蚊帐一扯,就将卫溪扔在床边的信封带着掉下了床,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几张一百元的人民币从信封口露了出来。

 魏旭听到声音转身看向地上,捡起信封,摸起来挺厚的一叠。他有些诧异,马上就出口问道:“卫溪,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想到卫溪一回来就闷在床上的行为太不正常,他就想歪了以为卫溪这钱来得不正当,甚至已经开始往不堪的方向想了。

 卫溪没有及时回答,让他有些生气,将钱从信封里抽出一截,有一二十张吧,他的语气不由得就变得气冲冲:“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说啊!”卫溪从床上坐起来,踩在梯子上就跳了下来,将钱从魏旭手中一把拽过来,吼了一声:“又不是偷的抢的!”

 魏旭看卫溪生了气,气焰也就小了一些,说道:“你突然有了这么多钱,刚刚一回来就扑到床上去,你这么怪,我当然要问一问。”

 卫溪拿着钱数了一下,一共二十张,两千块钱。想着谭先生还真给他莫须有的补偿费,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撒了一个小谎:“是家教预支的钱!”

 “这样哦,早说嘛!”魏旭拍了拍卫溪的肩,想继续说些什么,卫溪就将钱放到床上,径自提了水瓶下楼打水去了。

 魏旭继续坐到电脑面前,不过,却是什么也看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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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溪心里对谭先生有了疙瘩,不太想见到他,但第二天是星期天,他必须去给谭诗思讲课。周日一大早去空调自习室占位置,坐在教室里却什么也看不进去,魏旭回家了,没有同他一起。心烦的时候希望一个人静静,当身边真的没有任何人陪着的时候,卫溪又觉得孤单了,低落的心更低落。

 在自习室待到中午,吃了午饭,卫溪就回寝室睡了午觉,以前无论多么热都能睡着,这天天气还算凉爽,他却睡不着了。只好爬起来将今天要为谭诗思讲的课复习一遍,看时间差不多了,然后就换好衣服,戴了帽子,拿上书出了寝室。

 由于自行车还在谭诗思家里,他只好出门坐公交,下车的公交站距谭诗思家挺远的。到谭诗思家里,走了四十多分钟,晒了一路,卫溪觉得有些头昏恶心。

 “喝些冰冻酸梅汤吧!很解渴的!”谭诗思将杯子递到卫溪手上,微笑着说道。谭诗思今天穿着粉红色带蕾丝的吊带裙,吊带裙是宽肩带,收胸也比较高,加上她头发是整齐齐肩的公主发型,遮住了一部分肩膀,所以并不会显得暴露,倒显得很清新可爱。

 卫溪想着昨日谭先生的暗示,原来想赞美谭诗思衣服漂亮的话便噎了回去,接过酸梅汤说了一声谢谢。卫溪坐在一楼的客厅里休息,眼睛到处扫了扫,没有发现谭先生在家的迹象。

 谭诗思看他心神不宁,便问道:“你看什么呢?”卫溪笑了一下,说道:“谭先生不在吗,我想着应该谢谢他昨天送我回去。”

 “爸爸出去了,今天大概不会回来!没想到昨天那么大的雨,幸好有爸爸送你回去,不然你又不肯在我们家住一晚,你骑车淋了雨,就该生病了。夏天的雨淋了最容易生病。”

 谭诗思说着,虽然给人感觉很高傲,不过他脸上的笑却是单纯快乐的。卫溪想着谭先生也许也只是想和自己说那通话所以才送自己回去的,但谭诗思这般关心他,他还是很感动。

 卫溪之后讲课的时候头也是晕的,课讲得不太好,谭诗思看他脸色发白,问了几次他是不是生病了,卫溪都说不是,最后勉勉强强讲完,谭诗思要留他下来吃完饭,但被卫溪以学校有事得快回去拒绝了。

 刘伯来给卫溪此次的家教费,卫溪也说昨天谭先生已经给了这次的,便没有要刘伯递过来的钱。

 卫溪骑了自己那辆旧自行车行驶在宽阔的水泥路上,六点多钟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此时是一个红盘坠在远处的高楼边上。卫溪骑车回了寝室,到寝室就吐了,之后难受得趴在桌子上处于半昏迷状态。

 还是寝室的室友骆蒙回来看到他要死不活地趴着,赶紧给他倒了水喝,卫溪迷迷糊糊地喝了水,又趴下了。骆蒙女朋友在楼下等他,他摸着卫溪额头也没有太烫,想着没有问题就出门去了。

 之后,就是魏旭从家里回来寝室。看卫溪趴在书桌上,以为他看书累了在睡觉,便过去拍了拍他:“卫溪,你上床去吧!”

 卫溪动也没动,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把卫溪的头掰起来,看他脸色发红,额上冒着冷汗,摸着温度挺高的,才知道他是生病了。

 赶紧将卫溪背着往校医院跑,校医院就是个摆设,在里面,平常小病能治成大病,大病就得转到别的医院去,并且收费还不低。此时校医院已经关了门,急诊室的医生又出去吃饭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魏旭着急地又将卫溪背着去学校外面打的,去了距学校最近的医院。卫溪就是轻度中暑引起的高烧,在医院里打了点滴,喝了药,之后就好了很多了。

 倒是魏旭着急地满身是汗,之后到医院又是挂诊拿药倒水给卫溪喝药,还要守着打点滴的卫溪,等卫溪清醒过来,看到魏旭就像是水里捞起来的人,身上的t恤被汗浸湿地都透明了。

 打点滴花了近两个小时,卫溪退了烧,两人准备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走出医院,外面的暑气已经消地差不多,晚风吹来一阵凉爽。

 “谢谢你啦!今天花了多少钱我回学校给你!”卫溪走在魏旭身侧,魏旭一手拿着药,在昏暗里,他想伸出手去握上卫溪的手。不过,卫溪转过头看向他的时候,一双在昏暗里闪着清澈的光的眼睛就这样盯着他,让他不由地将手收了回去。

 “谢什么,不是应该的吗?难道我还看你在寝室发烧不管吗?”魏旭说着,就有一辆出租车过来,两人上车回学校。卫溪对魏旭非常感谢,在车上就提出要请魏旭在学校小炒餐厅吃一顿,魏旭知道卫溪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免得卫溪之后每天都念着这件事,便答应了,笑着说道:“你这么大方,我当然要好好敲诈你一顿,到时候你没钱了,可别啃着馒头在心里骂我!”

 “还到不了那一步,要是我啃馒头,吃饭也是每顿和你一起的,难道我不会抢了你的菜吃呀!”

 “那要看你下手快不快!”两个人说笑着回到寝室,寝室的另外两个人都在寝室了,看到两人这么晚回来,刘臻笑着打趣道:“哟,怎么,小两口出去约会的?”

 “什么乱七八糟,你和你那温柔老婆每天腻在一起,怎么嘴巴没变好点,越来越贱了!”魏旭骂了一句,心里却发起烧来,掩饰着心情,将药放在卫溪书桌上。

 “哇,避孕药都买了,你们谁这么厉害!”刘臻就是嘴贱,看到那药便开起玩笑来。“操,你嘴巴干净点会死人呀!卫溪发烧才从医院出来呢!”

 魏旭没好气地继续骂。刘臻耸耸肩,看卫溪的确脸白的有些不正常,便发挥同学友谊,关心起来:“发烧了呀,没事了吧!”

 “打了点滴就好了。你嘴也真是贱,你老婆怎么受的了你。”卫溪摇摇头,过去整理了一下书桌,又从钱包里拿了钱给魏旭。骆蒙从厕所里洗澡出来,就听到刘臻问卫溪发烧的事,用毛巾揉着头发,便接了一句:“我吃了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卫溪趴在桌子上,还给他倒了水呢,没想到居然是高烧啊!”“卫溪病了,你看到了也不知道送他去医院,你这是怎么做同学的啊?”魏旭听到骆蒙这么说,想到卫溪高烧了那么久居然他看到了也不知道送人去医院,要是烧出病来了怎么办,想着有些气,说话语气也就冲了起来。

 “小格在楼下等我呢,我怎么知道卫溪是发烧了啊!你冲什么冲?”骆蒙听魏旭朝他吼,也骂了起来。“你少和她待一会儿怎么了,有了老婆忘了兄弟!”魏旭本来要开骂的,但卫溪过来拉了他,于是便收了气说了一句。

 “你自己心里有鬼,说我有什么用?”骆蒙放下毛巾,嘀咕了一句。“他妈的,你说什么呢?”魏旭偏偏听到了,又冲了起来。

 “是什么你自己知道!”骆蒙不甘地回了一句。看两人之间火药又要点燃,卫溪走到两人中间劝道:“吵什么啊!够热的了,你们火气还这么大!魏旭,都要熄灯了,还没洗澡呢!”

 由于晚上两人都没有打水,只能洗冷水澡。大夏天洗冷水澡才正常,只是卫溪刚刚才退烧,魏旭不让他用冷水,便跑了几个寝室总算找了一壶热水来,硬要卫溪用热水。

 卫溪洗澡的时候,魏旭便找了饼干,兑了一杯牛奶放在卫溪桌子上。另外两人上了床准备睡觉了,看着魏旭一举一动,骆蒙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就这样装吧,你不说,卫溪那样迟钝,说不定一辈子也不知道你的意思。”

 魏旭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刘臻笑了笑,说道:“现在流行闷骚,让他闷着呗!”“你嘴巴不要这样贱不行啊!”魏旭骂了一句,就看见卫溪已经洗澡出来了,正站在寝室阳台上,他以为卫溪听到刚刚的话了,心里一阵忐忑,既想卫溪明白大家的意思,又不想他明白。

 “魏旭,快去洗吧!”卫溪进寝室说了一句,便擦头发去了。“哦,就去!你桌子上放着饼干,你晚饭没吃,现在吃一些饼干吧!”魏旭去洗澡了,卫溪看着牛奶饼干,眼眶有些发热,说了一句:“还是魏旭好!”“魏旭当然是好的!”骆蒙闷闷地接了一句。“哦,今天也谢谢你了,你倒水给我喝,我感觉到了的。魏旭说话就是冲,大家住这么久了,你也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假如因为我这么点事你们关系差了,那就不好了!”

 卫溪很真诚地说着,一双眼睛明亮清澈,骆蒙倒很不好意思起来,含含糊糊地答了:“我又不像魏旭一样小心眼,哪能在意呢!”大家这时也都还是十九二十的年纪,一直待在校园里都还单纯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