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前两天,公社?供销社?柜台里，就出现了一批好看漂亮的头花，引来许多年轻女孩子争相涌过去。
“这头花可真漂亮,怎么卖的啊？”
张春杏笑眯眯地透过玻璃指了下柜台里面，“这一排的都是一元钱一个?,这边更好看的卖一块五，这边更漂亮，要两元。”
“好贵啊，还要票吗？”一个?大姑娘眼巴巴地看着两元的蝴蝶结大发圈。
“可是真的很好看,就是贵了。”
“不要票,”张春杏笑着介绍，“就这个?价格，这头花好看,可量不多,统共就进?了这么点?，买的晚了回头也就没了。要等?就得下一批,这下一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来。”
她这么一说,手中宽绰的姑娘，立刻就道：“给我一个?两元的，”这要是买晚就没了，她手中不差钱,怎么能?别人有的自己没有。
跟着她的，还有另外一个?姑娘也要了一个?一块五的,虽然只差了五毛，可这时候五毛钱几乎能?割一斤猪肉，也不是小?钱。
这会儿人们还没有撞衫这种意识，反而跟风相当严重?,看着别人头上戴着的头花好看，很快就有人去打听在哪买的，有觉得价格能?接受的就赶紧往供销社?跑。
不要票就能?买到的东西，对很多不差钱的人来说吸引力可不小?。
程玥做的头花，并不是很艳丽的颜色，相反有两款一块的偏素淡，不说小?媳妇，就是四十岁爱俏的戴着也不突兀，因此，不到两天，柜台里的头花就卖完了。
范主?任摸着下巴，“没有想到啊，这头花居然这么受欢迎，比咱进?的发卡还好卖。”
张春杏看了他一眼，没出声，心道，不要票的头花当然好卖，钱能?挣出来，可票是按供应发放，没有就是没有，除非去黑市高价换。
“这么好卖，咱是不是也得加上一块钱的布票，”范主?任懂得奇货可居的道理。
张春杏也没想到这头花这么受欢迎，比发卡好卖多了，只是真要是加上布票，还能?这么好卖吗？
而且，范主?任是用进?价从程玥手中进?的头花，供销社?这边的定价越高，卖出去的利润也就越多，但?加不加布票对供销社?有益无害，对程玥却不同，万一卖不出去，就得退回去，那还不如便宜些卖了，都挣钱。
只是，这话她作?为下属职员，不方便说出来，而且万一加上布票一样好卖呢，毕竟头花这么抢手。
但?回去七大队的时候，张春杏就把这事跟徐初容说了。
程玥也在场，听完后，说道：“范主?任愿意加布票，那是他的事。如果?真的加了布票卖不出去，他应该会主?动降价，毕竟这利润在那里摆着。”
要是到时候，范主?任真的因为增加了布票卖不出去，就退货，那她觉得没必要跟这种人合作?了，反正只要货好能?挣钱，符合供销社?流程的买卖，除了罗河公社?，周围有的是别的公社?和县城供销社?。
况且，如果?不是时代缘故，程玥也不会选择跟供销社?这种国营企业合作?，实在不行，她过几年等?政策放开了再做也不迟。
“玥玥说的是，”徐初容赞同，“春杏，范主?任说什么你?就做，别跟他提意见，别因为这个?影响了你?的工作?。”
“那倒不会，”张春杏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毕竟业务量好了，她也有奖励。
过了十天，徐初容又把一批货让张春杏带了过去，这回每样都加了布票，价格比上一次就算是涨了。
张春杏的担心也真的发生了，真有不少人觉得太贵了，“不就是几块布做出来的，本来也不便宜，还要加上布票，那还不如买发卡合算了。”
“可是发卡跟头花不一样，又不能?扎头发，哎呦不是我说，你?这没钱就没票就别来看，不然两样都买着，”不差钱的小?姑娘穿着漂亮的毛衣，相当骄傲，“给我拿那个?头花，回头我多买两个?，每天都换着戴，好看。”
“切，小?资主?义！”口袋不宽裕的黄衣服姑娘被?寒酸一顿，嘴巴也不让人。
毛衣姑娘不乐意了，伸手就推了黄衣服一把，“你?说谁呢？会不会说人话，戴个?头花就是小?资了？再说了，这都是劳动人命织出来的布，人民做出来的，是人民的劳动成果?，咋到了你?嘴里，就成资本了？这头花可是布做的，你?有本事别穿布做的衣裳啊，你?赤裸裸的才?能?显示出你?贫穷你?骄傲来！”
张春杏眼珠子都瞪大了，真是没见过这么蛮横又嘴巴厉害的姑娘，看这模样打扮，显然也不是一般家庭出来的，忙缩了下脖子，谨慎地坚决不趟进?这水里。
黄衣服姑娘哪见过这么厉害的角色，她是下乡的知青，虽然家是城里，也有些小?钱，在乡下能?对着那些泥腿子傲慢，但?真对上毛衣姑娘这种显然家庭不一般的就不行了。
毛衣姑娘话又毒辣，把她直接说哭了，“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我哪里说话难听了，你?刚才?不就是想买买不起，才?说酸话，还污蔑我小?资，”毛衣姑娘嘴巴叭叭地，“我资你?家了？咱们领导都说了，要团结帮助，人家辛苦做出来的头花让咱们买了，就是帮助帮忙，这是做好事。况且，买个?头花戴着好看，也是说明咱们戴的起，是咱们领导领的好，让咱们日子越过越好了。”
“你?！胡搅蛮缠！”黄衣服姑娘觉得这人就是说歪理，也忘了自己也打算买头花发卡过，“我去找革w委会告你?！”
这都是现在人常干的，一言不合，就举报你?，让红卫兵让革w委会的人来治。
谁知道这毛衣姑娘可刚了，挺着胸脯子，仰着小?下巴，“你?告啊，去告！我等?着！能?放在这里卖的就是合理存在，你?还想告我，去啊！”
张春杏吓坏了，这头花怎么还扯上小?资主?义了？
幸好那黄衣服姑娘也不是真傻，当然知道这个?理，捂着脸跑走?了。
毛衣姑娘得意地对张春杏道：“给我拿那个?头花，还有这个?，两个?我都要了。这头花做的这么素淡，也不是大红大紫，那发卡还是玫红色的呢？什么小?资，买不起还不想让别人买了。”
张春杏也埋怨那黄衣服姑娘，寻思着把这人给记住了，居然给说成小?资主?义，想让人来批d斗啊。
不过，她一边往外拿头花，一面嘀咕，那姑娘不会真的找革委h会了吧？
虽然这头花跟发卡一样，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发卡这是所有供销社?都卖的，但?谁知道会不会来个?革委会胡搅蛮缠的？
毛衣姑娘显然看见她紧张地往外看，猜出她想法，“你?别担心，那女的不敢，就那老鼠胆子，早跑了。再说了，到处都卖发卡，就这头花稀罕点?，没见人卖过，不然我也不能?这么稀罕，跟发卡一样的都是戴头上，哪有那女的说的那样严重?。”
张春杏笑道：“姑娘，还是你?明白事理，谁说不是这个?理。你?看这头花多素净，简简单单却又朴素大方，显得人多精神呐。”
“阿姨说的太对了，跟我想的一样！”毛衣姑娘觉得这售货员不错，眉眼也让人看着舒服，就好奇地问了句，“我回去看了看这头花是手缝的吧？这谁家这么灵巧的心思，做出来这么好看的头花？阿姨你?知道吗？”
张春杏听这姑娘说一口流利的官话，不像是他们本地人，但?也谨慎地道：“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就是一个?售货员。”
毛衣姑娘叫苏小?曼，是陪着自家长辈来这边看望朋友，多住了些日子还没回去，闻言就有些遗憾，“能?做出这么多样式的头花，人一样很灵巧，要是认识，能?给我做些更别致的就好了，我那有的是好看的布和料子。”
爱美的人看这些也有眼力，一眼就看出这些头花的问题，虽然素淡，可这时候也不至于说戴个?头花就拉着你?去批斗，什么小?资之类，沪市那边友谊商店比这花俏的头饰可有的是。
但?这头花就是好在一个?新颖，让女的就是觉得喜欢上。
没有得到做头花人的方式，苏小?曼有些可惜，买了两个?头花，付了钱和票就走?了。
张春杏回家后，就去了程满仓家，跟徐初容说了这事，“我看着那姑娘是个?出手大方的，不过，不知道你?们是个?什么意思，就没告诉她。”
徐初容道：“这姑娘的脾性，听着也不好接触，春杏不说也好，谁知道会不会得罪人，反正她要是想买就去买了。”
程玥倒是觉得无所谓。
孟月季听着有些担心，“这头花不会真的是小?资主?义吧？现在不是都说穿的越朴素越好，新衣裳都得打上两个?补丁，好显示艰苦朴素。”
原先也没往这方面想，但?那个?黄衣服的话，还真就让孟月季觉得不大放心了，“要是不行，咱就不卖了，也不挣这钱了，反正现在日子比往常过得好了。”
不止是她，郑秀芳也是一脸担心。
张春杏有些犹豫，“不算是吧，供销社?里一直都卖发卡的，这都是戴在头上的东西，而且发卡颜色还鲜艳，都没事，这头花咋就不行？那个?穿毛衣的姑娘也说是黄衣服的故意吓唬人，就是买不起说酸话。”
“要不让老大去问问革委会那些人去，”徐初容见都挺担心，干脆直接去找管这块的人打听，“他之前不是说认识里面一个?人么，让他去打听打听。”
要是真的有那方面的顾虑，那就像月季说的，不做了。
她也是怕了各种主?义各种批斗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