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季中午从姚家门口路过,正好姚老婆子站在门口跟人?说话，看了几眼，回家跟徐初容说：“娘,我咋觉得那姚婆子的嘴歪歪着?，说话也不跟原先似的那么利索了？”
徐初容这两天还真没碰见姚老婆子,家里人?上工走了，她就?做头花，听孟月季这么说，停下手中的针线,皱了下眉,“这嘴巴歪歪，说话还不利索，可不是?什么好事,先前她不是?还晕过一回,弄不好这是?脑子那里出什么问题了。”
孟月季一听乐了，“真的,那坏婆子,要是?真傻了才好。”
徐初容道：“不是?傻，是?中风，风疾。”
“疯，她要疯吗？那更好啊,”孟月季没听说过这种病，毕竟这时代?和乡下都缺油少水,这种后世?的富贵病并不多见，便是?有，多数也是?直接就?瘫了，也不懂那些中医词。
程玥跟袁兴阳他们在屋里写作业,听见两人?的话，放下手中的铅笔，就?跑过去了，“奶，你说谁中风了？”
“隔壁姚婆子，”孟月季跟闺女?说，“刚才我看见她嘴巴歪着?，说话也不利索，你奶说她要疯了。”
“不是?疯了，”徐初容笑着?纠正儿媳的话，“是?头上的一种病，老话都叫中风了，刮风的风。”
程玥一听，顿时就?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脑血管病，脑梗脑溢血之类的病么，多数是?高血压或者劳累生气等引起?，还有吃的好却缺少运动引起?脑血管堵塞，嘴巴歪斜口齿不清，应该只是?初期的症状，要是?通血管看的及时，吃药就?能恢复。
“她没去医院看啊？”程玥很?好奇。
“那谁知道，咱跟她家不搭腔，”孟月季虽然还是?不懂婆婆说的中风什么意思，但明白这人?肯定生病了，“让她整天坏水直往外冒，这下遭报应了吧，那嘴巴歪歪的跟人?说话，难看都难看死?。”
“别管她了，”徐初容摇摇头，姚老婆子若不是?跟她交恶，这种情?况她肯定是?要过去提醒一下，但那种人?，你去说她病了，弄不好好心都要被当做驴肝肺。
郑秀芳在灶屋里做饭，孟月季洗干净手，也帮着?开始做头花。
苏小曼已经?让家里先从上海把布料给寄了过来，她们抓点?紧做出来给寄走，免得耽搁苏小曼那边使用。
只是?，苏小曼这一单做完之后，程家手头上就?暂时没有了头花销路，程家人?商量了一番后，还是?由程老大跟袁正良出了一趟车，带着?做好的新一批头花，在沿途经?过的县市的黑市里找到了三处销路。
而他们本地罗河公?社，前段时间，因为马常跟冯半山夺权，将戴头花打成是?小资主义，一时间大街小巷的姑娘小媳妇都怕的不敢戴了，仿制程玥家的那些做头花的人?，本来就?怕在黑市卖头花被揪出来当投机倒把批d斗，一时间也没有了销路。
不过，这天，张春杏来程家，跟他们说了一个事，让程老大又得到一条正儿八经?的销路。
“本来我是?想找范主任送单子，走到他办公?室门口，正好听见他们在说话，就?顺便听了下。咱们县供销社的人?来找范主任，问他从哪里进的头花，看着?样?式还挺好看。”
范主任一脸苦笑，“不是?说头花是?小资主义吗？现在吓得小姑娘们都不敢戴，也不敢过来买了，做头花的人?也不做了。”
“什么小资，咱们卖的发卡到处都有卖，这头花跟发卡不一样?么，就?跟红头绳一样?，哪是?什么小资。行?了，你就?把之前做头花的人?联系方式给我，我去跟她们谈。”
虽然当时被革委的人?问讯时，范主任也这么说，但到底还是?忌惮革委，何况这头花也是?自己去收购售卖，见领导这么说，当然不会隐瞒不报，“这头花起?初卖的时候，是?下面一户姓程的人?家制作，他们做的倒是?好看又细致，可是?价格太高了，很?多人?都买不起?，卖的少。后来有些人?也跟着?做头花，价格很?便宜，样?式也跟之前的差不多，我就?进了后面这些人?做的头花。可没想到还没怎么卖，革委那边就?折腾开了。”
“那你带我看看，现在还有的那些头花，”那领导看完仿制的头花，再问清楚价格后，皱了下眉，“还是?这些便宜的头花合适，咱们县那么多人?口，头花便宜点?，往外卖的量肯定大。你把做这些头花的人?给我找来，我跟他们谈谈。”
张春杏听见这里，就?没敢再听下去，但心里面也挺可惜，这领导怎么没选程家的头花，那头花做的多漂亮，就?算是?便宜头花卖的多，可不一定利润就?高，但这事不是?她一个营业员能指手画脚，没看范主任都得听着?吩咐。
但这不妨碍张春杏知道这事，回头就?跟徐初容说了。
当时，程玥不在家，跟袁兴阳去大姑程文?雅家送红糖去了，程文?雅才怀上孩子，程老大给她弄了红糖来补身子。
程老大在家，听完以后，就?琢磨开了，既然县城都开始卖头花了，那这头花依然可以走供销社这边的路子，他们这边县城不收他家头花，不代?表别处不收。
但是?既然闺女?决定，只做质量好精美的头花，那他就?得找能消费得起?的地方。
“大嫂，谢谢你跟我们说这个，这太有用了，”程老大很?快就?想到点?子了，笑着?跟张春杏说。
张春杏笑道：“都是?一家子，说啥两家话，你想到法?子就?行?。”
她也没问是?什么法?子，但程老大不瞒她，“我打算明天去趟省城，看看能不能跟那边的供销社领导搭上话，把咱们做的头花拿给他们看看。”
张春杏一听，唬了一跳，“省城领导？博才啊，你这能找着?人?？”
程老大笑了笑，“试试呗，万一能找到呢，不试怎么知道，试了往后就?有了销路。”
张春杏知道程老大是?知识分子，有头脑，但这种事他说起?来都这么轻松，虽然还没办，但人?要是?有这魄力，那也是?能耐，“你说的有理。博才这能干的，看来我得让你侄子几个多跟你学学，那几个小子，就?一闷头地死?干活，跟你这学几分灵巧也好。”
徐初容不愿意了，拍了她一下，“看你说的，哪有这样?埋汰自家孩子，大刚他们哪里差了，都是?好样?的。”
程老大也道：“对，嫂子，大刚性子稳重，又有一把子力气，我看等过段时间，能不能找人?给他弄到个厂子里去，你娘家那边也使使劲，尽量让大刚去当个工人?。”
张春杏道：“这哪有那么容易，当初大刚不爱学习，连初中都没上完就?拉倒了，没文?凭，那厂子里哪有那么好进的。”
她当初能在供销点?干，还不是?因为读完了初中，娘家那边又能使劲，才给办了进去，可现在娘家侄子都长起?来了，顾他们还来不及，这外孙子就?更得往后靠了，“要是?博才你能给想法?子，让大刚进厂子，甭管啥单位，先进去再说，再慢慢倒腾，那我跟你大哥做梦都能笑醒了。”
虽然她男人?是?老大程大谷，但跟就?比程二谷大了一岁，两人?前后脚结婚，她又是?婚后两年才怀了孩子，所以程大刚比二房的程丽还小一岁，今年十七了，也快说媳妇了。
他们这边一直都有种说法?，叫高娶妻低嫁女?。要是?大刚能去公?社当工人?，那以后找个儿媳妇的范围也能更广，公?社那边的姑娘也能考虑下了。
程老大其实已经?有点?苗头，只是?还没办成，不好跟张春杏说了，免得她失望。
食品厂那边有人?要卖工作，四百块，进去就?是?正式工，虽然钱多了点?，但几年下来就?能挣回来，相当合算。
不过，这个卖工作的人?，有点?滑头，他有些不大相信，觉得这人?在坐地起?价。
另有一个是?废品站那边缺人?，也是?正式工，但要初中学历毕业，而且也得花钱，那边原先干的人?到年龄了，家里接班的人?嫌弃废品站工作不体面，也算是?卖工作，但价格低，才二百块。
他正托人?打听着?，估计等他从省城回来，差不多就?有信了，所以就?跟张春杏透了下口风，但具体没说。
程玥从程文?雅家里回来，才知道她爸要去省城的事，还是?为了头花。
其实，从开始打算做头花，程玥就?知道，自己家里人?比自己付出的可多了，她也就?是?画个图样?子，做头花和跑销路，都是?家里人?在做。
但当初徐初容和程满仓就?跟家人?说，这头花的生意是?程玥起?头，也是?她的，其他人?要是?帮忙可以拿工资。
其实，自从程老大开始做生意后，程满仓便跟徐初容商量这家要不要分开的事了。
只是?，当时还有黄丽萍这个不稳定因素，一直都拖拉着?，程老大这边进项多，但一直都交给家里人?共用。
后来，黄丽萍跟程老三离婚后，老两口再三商量，觉得这么下去不妥当，就?跟家人?定下，分财产不分家。就?是?只把他们各自挣得钱财分开，但吃喝拉撒住还在一起?，每家固定往公?中交够生活费用，其他各家挣工分或者挣钱剩余都归三个小家自有。
不分开住，将家分开，也是?一家人?一致同意，他们喜欢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热热闹闹，尤其是?没有了搅合家里不安稳的黄丽萍，没人?觉得这样?子不好，相反感情?好还不愿意分开。
但就?算这样?，程老大往家里买的东西多，二房三房还是?跟着?沾光受益，但用程老大的话，“都是?一家人?，大面上分了，其他的计较那许多做什么，现在你大哥我挣得多点?，等以后你们挣得多了，还不顾着?你大哥我了？”
这话既是?打趣，也是?实话，程家兄弟感情?好那是?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