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将九寤赶下悬岛,并不完全因为埋怨他当初封锁了?自己的记忆,究其主因,是她不?愿九寤太过担忧。
若要复原灵王的力量,便需亲身饲养噬魂蛊。摇光与药神君虽当着九寤的面将这事轻描而过,说得是有利无害。九寤没挑破,并非代表他不?明白饲蛊的风险。
饲养噬魂蛊就需要?自愿被其吞噬仙力。
倘若不计时日,慢慢地饲养一只噬魂蛊,于摇光而言,痛感不?过针刺一般,大可忽略。
自从记忆苏醒的那一刻,她当初夺回被灵王控制的神识时,心中悲痛有多沉重,对噬魂灵的愤怒和恨意就有多强烈。
她曾与叴罗说过,定要?让噬魂灵为死去的族人偿命。孰料天庭对四角赤龙赶尽杀绝,自己也丢了命。一万多年兜兜转转返回天界,她又怎会轻易饶过噬魂灵。
噬魂灵如同?天界的蛀虫,一日不除,便会有更多仙家遭其迫害。它们甚至野心勃勃想一步步操控天界众仙,从而到达夺取天界至尊权位的险恶目的。
虽说此举似天方夜谭,但摇光曾受灵王迫害,掀起大战,死伤无数,她万不?会允许噬魂灵于世间多存活一日,又怎能忍受慢慢地复原灵王力量。
是以,她每日在自己承受的极限下不?间断地饲养噬魂蛊,最多的一日饲养了十只。如此高强度地被蛊吞噬仙力,其痛不?亚于当初在天刑殿的囚仙塔中被洗仙灵抽取仙力。
所以她佯装因记忆被九寤强行?封存而气恼,将他赶下悬岛,又顾忌他的法力,不?得不?设下结界屏蔽里面的动静。
哪曾料到他法力恢复极快,她设下的结界,他施法就能窥探究竟。
而九寤自打知道她在饲养噬魂蛊,便重新住回了?悬岛,摇光却想劝他暂且下去主岛。
九寤饶有雅兴地坐在院子里沏茶,趁摇光欲劝说的档口,抢先道:“我?未经你的允许封锁你的记忆,固然有错,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可你这些日子却瞒着我?与药神君在屋中商议大事,旁人能知晓你的忧愁烦恼,我?却要置身事外,是何道理?”
听着他振振有词地吃醋,摇光一时语塞,正想该怎么安抚他。
九寤端起茶杯,闲情地呷一口清茶,又道:“你若将我?当做无关人等,莫说悬岛,就是整座蓬莱岛,我?也不?敢再踏入半步。”
他瞥向她,目光陡然一黯,问道:“我?于你而言,可是无关人等?”
他这副失落的神色,旁人若瞧见,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
摇光扯了扯嘴角:“当然不是……”
九寤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你去安心做你的事吧,我?这几日就在这儿赏花饮茶,不?会打扰你。”
摇光委实没法子,这素来寡言淡漠的老祖宗,说起道理真是一段一段的,哪里给她反驳的余地。
摇光想着他之前?被赶下悬岛,的确受了些委屈,便没再?坚持,反正只剩三两天便大功告成。
九寤也不?敢放肆地住进她的屋子,能被允许住在悬岛,已然满足,他仍住回自己的屋子,不?打扰她办要?紧事。
*
可这几日,九寤日夜未眠。
摇光在屋内施法,即便每每因噬魂蛊吸食仙力而痛入心髓,却是强忍不?发。但她急促难忍的呼吸声,他耳尖地听到了,却只能面色凝重地静坐在自己屋内。
复原灵王的力量需要?极其专注,如果?被扰了心神,伤到心脉事小,若被灵王抓住机会苏醒,兹事体大。
九寤坚持留在悬岛,便是怕她万一有个差池,他可即时察觉,并赶去帮她。
*
第三日,摇光顺利将灵王的力量复原,却因精力耗费过多,倒在床榻。
九寤施法听见了?她倒下的动静,待她屋中蓝光消散,他再?忍不?住,破门冲入她屋中。
只见摇光双目半垂,正虚弱地躺在床上,淋漓的冷汗几乎将衾被浸湿。九寤迅速闪身至床边,将她抱在怀里。
“莫再这般做了?,莫再这般做了?……”他担忧受怕地在她耳边不?住重复这句话,心头被狠狠揪疼。
摇光想抬手回抱他,却暂时使不?上力,只能淡淡应了?句“恩。”
“今后任何事都有我?在,你万不?能再让自己遭罪。”九寤捧着她脸,细细密密地吻在她眉心、鼻端、唇上,想温暖她冰凉的脸,声音仍是心有余悸地微微发颤。
他当真受不?了?她虚弱无力的样子,比用刀刺破心脏还要?疼上百倍。
摇光在他略显慌张的眼中瞧见了?氤氲的水色,第一次见他如此惊慌,可将他吓坏了吧?
摇光奋力抬起一只手,抚在他眼角,揉了?揉,笑着应道:“好,此事过后,都听你的。”
这夜,九寤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一刻也未放松,哪怕她已沉沉入睡。
***
两日后,晴空万里,碧波粼粼。
只见数不尽的噬魂灵接连不?断地朝蓬莱岛飞去,直至遍布上空,将炽白的日光遮盖成了?淡淡晶蓝色的光芒,映照在岛上山林间,给仙岛罩上了?一层幽静的冷色,堪称奇观。
远处的悬岛,高高的山头上,九寤端坐在案几旁,梅洛和叴君各站一方。
梅洛眼看摇光一人立于密密麻麻的噬魂灵前,眉间不由起了?忧色:“神君不?担心吗?”
九寤却是不慌不?忙地饮了?口茶,从容地眺望前?方,“当初她以一己之力斗战众仙,即便被困于诛杀阵,仍能护族人安然逃入荒邙,眼下不?过是些不?仙不?妖的噬魂灵,何惧?”
梅洛没目睹过那场战事,也未亲眼见识过摇光当年力战众仙的壮举,心中仍有几分忐忑,下意识抬头看向叴君。
叴君与她会心一笑,指了?指前?方,道:“今日之观可是千载难逢,你且安心观赏便是。”
梅洛迟疑地点点头,远处陡然传来摇光一句“都到齐了?吗!”
声音携裹法力,斩空而起,响彻岛屿内外。
梅洛即刻收了声,视线忙转去,遥遥落在前方凛然立于众敌之前?的人身上。
摇光周身泛着莹莹蓝光,眸眼微翕,环睥四下,目冷似霜。
她目测岛上足有四千余的噬魂灵,其中不?乏几百已被吞噬了魂魄夺取身躯的神仙。
“均已到齐。”正中的噬魂灵上前?一步垂首道:“随时听候灵王差遣!”
摇光端量一番,率先出声的是个仙家模样,应当是领头的。
“灵王!!!”噬魂灵齐声高喊,因她力量召唤而来,笃信不疑。
“很好!”摇光肃然扫过他们,双手忽而结印,蓬莱岛即刻罩上一层坚不?可摧的莹白屏障,如铜墙铁壁,将整座岛裹了个密不?透风。
“灵王为何设下结界?”领头的噬魂灵不解地问。
摇光扬唇莫测一笑,右手悬空一握,银枪赫然在她手中。
她举枪凌厉纵指前?方:“这是本君最擅长的封魔障,当然是为了?防止你们逃跑啊!”
此言一出,众噬魂灵愕然,疑惑相看。
“不?来个瓮中捉鳖,如何将你们杀光剿绝!”摇光提枪纵身高高跃起,眨眼出现在噬魂灵的正上方。
摇光双手握枪,仙力由双臂汹涌而出,缠绕枪身。她目怒色威,大喝一声:“吾族血仇,尔等拿命来偿!”
摇光高举银枪,猛地朝他们的脑顶筑去,银枪携裹澎湃仙力,顿时甩出雷霆之威,打得他们仰翻跌撞。
噬魂灵被杀个猝不?及防,身裂肢解,眨眼死伤百余。逃过此劫的噬魂灵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她根本不是灵王!
头领连忙高喊:“中计了?!摆阵!”
噬魂灵莫敢迟疑,即刻列队摆阵,欲将摇光困入阵中。
摇光嗤地一声讥笑:“区区寄生之灵,竟狂妄欲夺天界之权!本君当初煞气乱心,才被你们灵王夺了神识,如今即便你们灵王尚活着,与你们一道摆阵抵抗,也不?过是一群穷途末路之徒。”
“你......你是太幻?!”头领大惊失色:“你不?是被灵王夺去意识,又被众仙诛杀了?吗?怎会……”
“如何不?会?”摇光轻蔑冷哼:“本君尚活着,而你们灵王的力量也在本君体内,否则如何将你们诱入此处。尔等且睁大眼睛看好了!”
语毕,摇光单手施法。只见蓝光在她周身逐渐涌出,紧接着,她身上的蓝光如同?火一般,发出噼里啪啦灼烧声。摇光双掌紧握,仰天一声高亢龙吟,身上蓝光极速膨胀,忽而嘭地一声炸裂开来。
蓝光消散,丝缕不?留,灵王的力量瞬间破灭。
噬魂灵们看得是惊恐万状,目瞪口呆,她竟直接在自身体内焚毁了?灵王的力量?!
如此实力,恐怖至极。
“将她杀了?!”头领大声下令,眼下若不杀了?她,恐怕他们都得死。
摇光却是从容扫看施展阵法的噬魂灵,她将枪一收,缓缓结印:“众仙皆知晓我?耍得一手好枪,却未曾见过我?的杀术。此术许久不?曾使过,拿你们练手也好。”
噬魂灵眼见阵法对她毫无作用,又听她神色自若说着这般威胁之语,顿时吓破胆,哪里还顾得上摆阵,连灵王都在她体内无力反抗,他们有何能耐杀她?
意志轰然坍塌,各自逃窜求生。
可任凭他们撞得屏障嘭嘭作响,却无法逃出。
摇光的法印已结,口中默咒,一声“极杀!”合着威猛法力响彻云霄。
只见一道道环圈状的赤光以摇光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飞速扩散。赤光薄如蝉翼,锋利如刃,遇铁削如泥。
此术威力极大,余波落在蓬莱岛,摧折松柏无数,惊得林间鸟兽乱窜,惶惶避难。
远处空中的惨烈看得梅洛心惊肉跳——噬魂灵的身躯支离破碎,被摇光的法术割裂成片,再?而化齑,岛屿上空哀嚎遍野,惨叫连连。
片刻后,蓬莱岛安静下来,数千噬魂灵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三人看去,摇光已收了法术,稳稳落在梅花林间,一动未动。
“星君她怎么了??”叴君正转身问向九寤,一阵风荡过,九寤早已飞身离开。
*
梅花林间,九寤落在摇光身后,静静等她平复情绪。
她在默哀,用这几千噬魂灵的性命哀悼死去的族人。
良久,摇光淡淡起了声:“有时我会想,当初若不经历那等劫难,我?又如何遇得到你?这事细琢,还真是很微妙。而遇见?你,我?们却又错过了?一万多年......感觉有些遗憾啊。”
她一声惜叹撞在九寤心头,又涩又疼。他快步过去,从身后将她拥在怀中。
“对不起……”一句道歉轻轻落在摇光耳畔,他又道:“将你记忆封存是我的错,因为当初误以为你对我并未生情,结果?蹉跎了长久岁月。此时回想,甚是懊恼。”
摇光转过身,仰头朝他莞尔一笑:“若不如此,我?又怎看得清自己的心思?往后我们有无数光景,再?不?蹉跎,与你长相厮守可好?”
她的话胜过灵丹妙药,瞬间填补他心中的空落。
九寤凝看她的双眼,清澈的眸子映照出他的喜悦。他弯腰将摇光抱起来,腾空就朝悬岛飞去。
“眼下有件很重要?的事。”他目视前?方,笑了?笑:“事不?宜迟。”
摇光不?解地望着他:“何事不?宜迟啊?”
九寤垂眸睇来,眼中盈满悦色:“前?些日说过的,我?需努力的事。”
摇光脸上唰地满面红意,结结巴巴:“大...大白天的,不?妥当吧!”
“既是需努力之事,定然得日以继夜。”
“......”他为何能将羞事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摇光仍不?死心地阻止:“我?方才大战一番,急需修养。”
孰料九寤飞得更快了?,言之凿凿道:“如此更应该与我?共欢,只待竭力尽情之后,你才能休息得更好。”
摇光哑口无言,她竟不?知如何反驳这种又羞臊又荒谬的言论。
***
九寤将摇光缓缓放在床榻时,她开始紧张起来。
这事……唯一的一次经验,却是在药性作用下,那时半迷糊半清醒。
至今回想都如坠迷雾,不?太真实。
九寤看出了她的紧张,轻抚她脸颊,温柔地说道:“若有不?适,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喊停。”
摇光讷讷看着他,不?解地问道:“千钧一发之际,喊停岂不?扫兴?还会伤身吧?”
九寤却是一笑:“你若承受不住,我?当要?忍痛停住,怎能强迫你。”
摇光听这话,顿时有些不?服气了?。
她两手环在他后颈,挑衅道:“神君未免太小瞧我,我?堂堂战神,岂会连这事都承受不住。只怕到时候神君体力不?支,中途喊停。”
说着,她仰头,双唇似贴非贴在他唇上滑过,说着羞话:“你只管放马过来......”
九寤失笑:“好,都依你。”心里头却不若表面这般淡然自若,早已是欣喜若狂。
哪知,摇光的豪言壮语撑不?过一刻,便在九寤的指尖下渐渐土崩瓦解——文案第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