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池不知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到电视台的,好在没出安全事故。
今晚葛苇的行程,是到电视台录一个综艺节目。
顾晓池到的时候,节目早已开录。正进行到一个游戏环节。
葛苇穿一件白色T恤,暗红运动裤,妩媚卷曲的中长发在脑后绑成半丸子头,看上去青春洋溢。
她抱着一个巨大的瑜伽球,跟另一位男明星比赛跑步。
跑不过,就抱着球滚过去,把自己变成跑道上的阻碍。
综艺效果很好,主持人、明星团,还有现场的观众,通通笑得很开心。
葛苇自己也笑得张扬,没有任何偶像包袱。
顾晓池站在台下,抬头仰望着她。
这又是葛苇的另一副面孔,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与顾晓池脑海中的她,都不一样。
车子后座上不施粉黛,寂寞又苍白的她。
对着贺淼笑得双眼弯弯,妩媚又撩人的她。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中场休息,葛苇走下舞台,满头是汗。
小平捧着一碟哈密瓜走过来:“苇姐,辛苦了。”
葛苇叉起一块,喂进小平嘴里:“来得真是时候,小机灵鬼,奖励你。”
葛苇对待身边的年轻人,喜欢叫各种昵称,小朋友、小孩儿、小机灵鬼。
顾晓池的心里沉了沉。
葛苇又叉起一块,递到顾晓池面前:“要么?”
顾晓池抿了抿嘴,摇头。
“那我包圆了。”葛苇笑嘻嘻,直接从小平手里抢过盘子:“渴死我了。”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韩菁走过来,瞪了葛苇一眼。
她把葛苇拉到角落:“这两天忙得没时间跟你说话,我问你,结果到底怎么样……”
葛苇扬扬手,示意韩菁噤声:“我都说了,我自己有数,您这位老妈妈,就别跟着操心了。”
韩菁伸手打她:“谁是老妈妈?!”
葛苇忙着把一大块哈密瓜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笑着躲开。
“别吃了!身材管理!”韩菁看着来气,把果盘抢到自己手里,走到一边,自己吃起来。
葛苇笑,也不恼,伸手招呼化妆师过来。
韩菁从葛苇大学毕业,刚刚出道那时候,就跟着她。二人表面上是明星与助理,其实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下一个环节,葛苇准备表演一个歌舞秀,要换妆发。
葛苇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顾晓池说:“我给你带了一件白衬衫,我只穿过一两次,不介意吧?”
上次她说过,要再送顾晓池一件白衬衫的。
“谢谢苇姐。”顾晓池指指自己身上:“发工资了,我自己买了。”
“这样啊。”葛苇笑笑,也不勉强。
一件白衬衫而已。
没人知道顾晓池心中的百转千回。
节目录制完毕,到了晚上十一点。葛苇跟着顾晓池,一起往外走。
韩菁走过来,不知为何,特意叮嘱顾晓池一句:“开车平稳点。”
顾晓池点点头。
葛苇夸她:“晓池开车不错的。”
二人一起上了车,顾晓池点火发动。
葛苇像往日一样,抱着双臂,靠在后座靠背上闭目养神。
顾晓池松了一口气,转动方向盘。
“对了。”葛苇忽然开口。
顾晓池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捏紧。
像是应验不好的预感,葛苇说:“去希尔顿酒店。”
暗哑的声音,吐露“酒店”二字,显得意味深长,暧昧横生。
顾晓池低头,在导航里输入“希尔顿酒店”五个字。
导航的女声响起,理智又礼貌,像机器人,没有感情色彩。
葛苇抱着双臂,靠回后座,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今晚偏偏不堵车,很快,希尔顿酒店近在前方。
葛苇摸出手机,低头打字,发出一条信息。
顾晓池把车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葛苇依然戴上太阳眼睛,又套上一件连帽衫,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葛苇下车,低声对顾晓池说:“谢谢,辛苦了。”
跟着来接她的经理,匆匆离去。
顾晓池张望一番,没有看到贺淼的身影。
也许刚才那条信息,葛苇是给贺淼发的,提醒她低调,不要现身。
顾晓池点火,油门踩得猛,车子轰鸣一声,呼啸而去。
******
也不知道车速飙到多少码,顾晓池回到学校时,刚过午夜十二点。
她走到宿舍楼下,给安寒发信息:“睡了么?”
安寒很快回复:“没呢,在追剧,你知道吗男生到了三十岁还是处男的话,会变成魔法师哦!”
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晓池打字过去:“上次的德国啤酒,还有么?”
安寒来了兴致,干脆利落的发过来两个字:“等着!”
顾晓池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夜风吹在身上,有一些凉。
今年天气冷得晚,却也该加外套了。
安寒很快下楼,裹着一件皮卡丘睡衣,怀中抱着六罐啤酒。
“冷么?”安寒问顾晓池。
顾晓池犹豫一下,点点头。
心中空洞,空穴来风。
安寒递过一罐啤酒:“喝了酒就不冷了。”
顾晓池一口气喝下半罐啤酒,安寒鼓掌:“哟呵,可以啊!下一代酒神就是你!”
顾晓池犹豫着开口:“安寒……你怎么知道你喜欢付梓骁?”
安寒愣了一下:“喜欢一个人,还不明确么?”
安寒絮叨开来:“就是你见到他的时候,眼神在他身上挪不开。见不到他的时候,他的影子总在你脑子里晃啊晃啊,挪不开……”
“等一下!”安寒突然反应过来:“莫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顾晓池模糊否认:“没,是我有一个朋友。”
经典的“无中生友”。
安寒更惊奇了:“你有除我以外的朋友?”
“家乡那边的。”顾晓池随口乱扯:“那如果,我这个朋友,喜欢上了……绝对不能喜欢的人,该怎么办?”
“怎么,你们那边的名门望族啊?”安寒问:“乡野版罗密欧与朱丽叶?”
“大概吧。”顾晓池吱唔。
“那也简单。”安寒大大咧咧,好像什么事在她这里,都不叫事:“找个新欢呗!那句经典的话怎么说来着,要是忘不掉以前喜欢的人,要么是时间不够长,要么是新欢不够好。”
安寒喝到微醺,笑嘻嘻的:“要么给自己找个新欢,要么给对方找个新欢,都能绝了念头!”
顾晓池沉默,又灌下半罐啤酒。
贺淼……能算新欢么?
那她还真是做对了。
******
第二天一早,顾晓池早早来到教室,一直张望着教室门口。
同学们陆续前来,直到经常迟到的程凌菲和陈琪、周宁三人,也来了。
上课铃打响,头发花白的教授,夹着课本走上讲台。
这节课讲《中外美术史》。
“顾晓池,你来回答。”
教授严厉的声音响起。
顾晓池慌忙站起,脑中一片空白。
教授盯着顾晓池,他虽也青睐顾晓池,但生性古板严肃,不像周骊筠那样好说话。
“马奈!马奈生平!”
安寒坐在顾晓池旁边,一手掩嘴,拼命对她比嘴形。
顾晓池迟疑着开口:“马奈是19世纪印象主义的奠基人之一,出生在法国巴黎……”
教授严肃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
顾晓池松了一口气。
等顾晓池坐下,安寒捅捅她的胳膊:“你是不是每次喝完酒都睡不好?竟也有答不出问题的时候。”
顾晓池默默无言。
要怎么解释,不是酒的问题。
“不过也许不是酒,是最近天气,让人容易疲乏。”安寒悄声说:“你看贺淼,竟然也没来,她可是从不缺课的乖乖牌。”
顾晓池当然注意到了贺淼没来。
她等了一早上,都没等到贺淼走进教室,所以才如此心神不宁。
昨晚……到底什么情况?
******
午休时间,顾晓池和安寒一起去过食堂以后,又独自去了画室。
拿着画笔,想让自己混乱的一颗心,沉静下来。
走进下午色彩课教室的时候,顾晓池心里一动。
贺淼已经坐在那里,低着头,眼睛红红的。
顾晓池走到自己习惯的角落,坐下,安寒已经坐在她的同桌,等着她。
“大八卦!”安寒压低了声音说。
贺淼带着哭腔的声音,也从前方传来:“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顾晓池的心,又颤了一颤。
酒店、深夜……莫非葛苇,对贺淼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就算她不喜欢我,也不能把我一个人留下,无情的走了呀……”贺淼说着,低低的哭了起来。
顾晓池迷惑:怎么回事?
“你是葛苇的夜班司机,你知不知道?”安寒悄声问:“昨晚贺淼竟然约了葛苇去酒店,主动想投怀送抱。”
顾晓池一时也不确定,该说自己知道还是不知道。
“没想到,葛苇早就跟贺淼说好,两人只喝酒聊天的。”安寒继续说:“贺淼却带了一件……那啥的睡衣,想装作喝醉、勾引葛苇。”
“葛苇却气了,甩下贺淼一个人,半夜就离开了酒店。”安寒有些幸灾乐祸。
贺淼平时娇滴滴的,为人又不低调,不是女生喜欢的对象。
“你怎么知道?”顾晓池问。
“我性格好,人脉广啊。”安寒眨眨眼:“贺淼自己心里又藏不住事。”
顾晓池迟疑:“你不是说……葛苇以前经常被拍到,和男男女女到酒店……为什么对贺淼……”
“谁知道怎么回事,难道以前去酒店,都是喝酒聊天而已?”安寒笑:“也许就是单纯没看上贺淼呢。”
“我早说了,贺淼还没你漂亮呢。”
顾晓池低下头。
一时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下课后,顾晓池再次一头钻入画室。
韩菁今天下午短信通知她,这段时间葛苇的通告,全部取消。
顾晓池想起前两天,葛苇和韩菁一直在说什么“结果”的事,猜想葛苇也许是在准备新戏。
没想到傍晚的时候,顾晓池的手机响起。
摸出一看,竟是葛苇。
顾晓池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喂?”
“小朋友。”
葛苇的声音,被电话加了一层磁性,更加撩人。
葛苇问:“听说你想送我一幅画?”
顾晓池回答:“是。”
她早已对韩菁言明,她是葛苇资助的学生,想对葛苇送上感谢。韩菁却道,葛苇资助的学生有上百个,而且最讨厌肉麻兮兮的场景,让顾晓池不用放在心上。
顾晓池建议,或许她可以给葛苇画一幅画?
毕竟有了葛苇,才有了今天会画画的她。
韩菁表示可以,她会转告葛苇。如果葛苇有兴趣的话,会联系顾晓池。
没想到今天,葛苇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声音里,别致的暗哑独属于她:“你能给我画幅人体素描么?不穿衣服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