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组之前,葛苇去打了Fotona4D,还给太阳穴补了乔雅登,疼得她躺在那里骂娘,说以后再也不打了。
打完以后又真香,照着镜子?说以后一定按时来打。
进组那天,韩菁亲自来接的葛苇,葛苇又坐在副驾上嗑瓜子?。
韩菁这次没拦着,怕葛苇又把瓜子?仁塞到她鼻孔里。
倒是瞟了一眼葛苇的指甲:“新做的啊。”
透明的,不花里胡哨,但?是泛着淡粉的光泽,看着挺精致。
葛苇盯着自己的指甲问:“有这么明显吗?”
进组第一天,拍了开机照,陈导就把幕前幕后的所有人攒在一起,先开个碰头会。
葛苇一进去就看见了。
顾晓池坐在最后一排,拿着一个小本子,微低着头,看着挺乖巧。
一看就还是学生。
她去了羌城写生三周,又回了老家一周,每天爬山钻林的,竟然一点没晒黑,还是白得耀眼。
坐在人群里,冷冷清清的一张脸,神色淡淡的,像葛苇每晚在窗口喝酒时,眺望到的那轮月亮。
葛苇是和所有演员一起走进会议室的,会议室里提前坐好的都是幕后工作人员,这会儿听到动静,都纷纷抬头。
很多人都是以前其他剧组就认识的,纷纷热烈的打着招呼。
也很多人跟葛苇打招呼,说“苇姐好”。
葛苇一边跟她们开玩笑说“姐是不是又美了”,一边看最后一排的顾晓池。
偏偏顾晓池跟什么动静都没听到似的,还是微低着头,也不看这边。
葛苇也不知她看到自己了没有。
怕耽误时间,中午大家就在会议室吃剧组定的盒饭,吃完继续开会。
葛苇打开一看,粉蒸肉,豆角烧鸡,地三鲜。
盒饭的菜色好像都差不多。
吃饭的时候,熟悉的人都三三两两聚头,聊着一些没见面时发生的事。葛苇随便听了几耳朵,无非又是某某小鲜肉同时交往四个女朋友,某某在圈子?里算是半出柜状态。
唯一有点新鲜的,说有一个导演涉嫌拍烂片洗钱,也不知真的假的。
葛苇挑了两筷子?鸡,就没吃了。
她抬起头望了一眼。
顾晓池还是在她之前的角落,捧着一盒饭,低头吃着。
一直到盒饭吃完,顾晓池也没挪位置。
没有再把鸡肉的皮给扒了,没有再悄悄放到葛苇的盒饭里,没有再不经意的让葛苇多吃两口。
她倒很乖,说了再见,即使再见面,也是宛如不见的姿态了。
葛苇的目光收回来,盯着自己放在一边的盒饭。
早都凉了,油凝固在肉的表面上,有点难看。
乔羽走过来,问葛苇:“我订了沙拉,要吃吗?”
葛苇抬头笑笑:“好啊。”
******
晚上顾晓池去了城东的一个小区。
她背着书包站在小区门口等,周骊筠下?来接她。
远远望见一个穿藏青色旗袍的人影,沉静恬淡,夏日的暑气都跟着淡了下?来。
顾晓池笑着跑过去,周骊筠远远冲她挥手。
顾晓池跑到周骊筠问:“现在给您吗?”
回程的时候,周骊筠行李太多,有好几幅画装不下?,就放在了顾晓池的行李里。
顾晓池今晚是来送画的。
周骊筠笑着说:“不忙,去我的新工作室看看?”
顾晓池说“好”。
周骊筠的辞职报告已经正式交上去了,下?学期开始,她就不再教课,打算一心铺在自己最爱的油画上。
为此还特意新租了一个工作室,请了个助理。
顾晓池跟着周骊筠走进去,挺大的一间,洁白的墙,洁白的灯,墙角插着几支水竹,一派清雅的布置。
里面有一个短发女孩忙碌着,是刚考入美院的新生,周骊筠监考过她的专业考试,觉得也是好苗子?,又不再带课了,索性叫到工作室来帮忙,想教她一点东西。
周骊筠介绍:“这是齐笑,这是顾晓池。”又对齐笑说:“算起来,晓池是你师姐。”
顾晓池开学就升大二了。
齐笑挺害羞:“晓池师姐。”
顾晓池被这一声“师姐”叫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你好。”
周骊筠笑了:“你们这两孩子?,这么拘谨干什么。”
既然来了,顾晓池索性帮周骊筠收拾一阵工作室再走。这里刚租下?来,很多东西还没布置好。
周骊筠在顾晓池身边,收拾着一盒一盒的颜料,问她:“你上次去找的那家人,给你回复了么?”
周骊筠问起的,是她带顾晓池写生期间发生的事。
准确的说来,是周骊筠去写生了三周,而?顾晓池只去了两周。
抵达羌城以后,顾晓池先去了附近的一座城市,说是要去找人。
周骊筠随口问了一句有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顾晓池犹豫了一下?,说:“没什么,只是问一点以前的事。”
一周以后,顾晓池按照约定时间回来了。
周骊筠关心她事办的怎么样了,顾晓池笑了一下?,说自己在等回复。
周骊筠不是喜欢打探隐私的性子,也没再问。
这时忽然想起来,便又问了一次。
她知道顾晓池,是那种什么都忍着不说的性子,生怕顾晓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又不主动开口。
顾晓池笑了:“嗯,我等到回复了。”
周骊筠看她的表情有点奇怪,试探着问道:“是好消息?”
顾晓池想了一下?:“对过去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对未来来说……”
“算是好消息吧。”
周骊筠没明白,但?也没继续打探的意思,知道顾晓池一切还好,也就放心了。
帮着收拾了一个小时,周骊筠见天色晚了,让顾晓池和齐笑先走,她自己留在工作室,还想画一阵画。
顾晓池和齐笑一起走出去。
顾晓池习惯性的沉默,倒是齐笑与她熟了一点,没有刚开始那么害羞了。
齐笑问她:“师姐,美院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小女孩好像都关心这些。
顾晓池有点为难:“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她为了省钱,从来都是吃食堂的。
齐笑问得她一愣,发现自己一年过去了,好像还没过过什么普通的大学生活。
******
很快,进组拍戏已经一周了。
有乔羽在组里杵着,葛苇挺收敛,小平给她洗了一盒车厘子?,她老老实实捧着自己吃。
韩菁看得好笑,坐过来“啊——”一声。
葛苇叼着车厘子?,瞪了她一眼。
韩菁笑着问:“不喂我啊?”
“你没长手啊?”葛苇斜着眼看她。
她这人吧,骚气惯了,吃什么都吃得色气满满。
车厘子?的蒂拈在手里,手一扬,车厘子?举到半空中,下?巴一扬,舌头就把果肉勾到嘴里。
也不咬,半含着吮吸,说不上是车厘子?更娇艳,还是嘴唇更娇艳欲滴。
韩菁摇摇头:“你这人……”
“怎么?”葛苇又伸手拿过一个小电扇,对着自己吹。
韩菁下结论:“可能真是妖精转世。”
她注意到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不停的向这边扫过来,很快又移开。
葛苇也注意到了。
她含笑着看过去,见是正在补妆的乔羽,一愣。
乔羽冲她笑了一下?,葛苇也回以一个微笑。
瞥了乔羽一眼,乔羽的假睫毛有点翘起来了,闭上眼正在补胶水。
葛苇趁着这会儿,在片场扫视了一圈。
顾晓池一张白净的脸,很打眼,葛苇很快看到了她。
葛苇刚才还以为是顾晓池在看她,这会儿却看到,顾晓池全心全意在工作。
电影的服装设计,工作量比很多人以为的要大。除了前期设计以外,开拍以后,也要守在剧组,根据主创人员的状态不断调整。
顾晓池这次当的是John的服装助理,基本干的就是这个活儿,每天都得守剧组,不停调细节。
她工作起来很认真,此时在跟她说话?的人,演的是一个孤女,被恶少欺负后,被葛苇演的侠女救下?。
总共没几个镜头,身上的粗布蓝裙,被镜头拍到的时间可能不过一秒,然后就被恶少撕碎了。
顾晓池却一丝不苟,认真跟她讨论着一根腰带用什么颜色。
还不停把不同布样的颜色,拿到女演员的脸旁边比,看哪个颜色更衬她的肤色。
因为乔羽在化妆,所以葛苇看向顾晓池这边的眼神,挺大胆的。
顾晓池肯定能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但?她一次也没回头,看也没往葛苇这边看一眼。
葛苇收回了目光。
韩菁说实话?看得有点难受,她问葛苇:“忘了为什么叫我接这个剧本了?”
“记得啊。”葛苇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没有心呗。”
乔羽补完妆,陈导张罗着开拍。
孤女被葛苇饰演的侠女所救,年纪尚轻的她,对侠女生出一股不知是依恋还是喜欢的情绪。
女性之间的情愫,总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像潮湿的苔藓,在角落里暗暗滋生。
陈导的镜头推向酒酿铺的角落,排水的沟渠里难得有一抹绿的苔藓,镜头给了个特写。
她这部新戏,是完完全全的女性主义题材,其实是比着俞导之前那部去拍的。
两位女性导演,也总在暗暗较劲。
此时陈导坐在监视器前,盯着葛苇,镜头又给葛苇的眼神一个特写。
葛苇看向孤女的眼神,很准确,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空白。
正符合侠女这个人物的设定,冷冷的,傲傲的,没有心。
她不对任何?人动情,甚至连一丝怜悯的情绪也没有。之所以一路行侠仗义,只是因为从小把她养大的师傅,叫她这样做。
乔羽演的就是葛苇的师傅,练功一度走火入魔,不老不死,永远一张青春的脸,看不出年纪。随着爱过的人相继老去死去,她所拥有的一切,反而?像诅咒,折磨人。
最后被葛苇寻到一把炼丹炉里的宝剑,一剑刺死了,给了一个解脱。
剧组拍戏都是跳着拍的。
葛苇救孤女、刺死师傅、和之后一个人踏上孤胆英雄一般的屠城之路,都是这座风沙肆虐的小城背景,连着拍。
矮的楼,黄的沙,被风吹起来掩埋一切的架势,一片荒凉。
像葛苇所演侠女的心。
拍完救孤女的那一场戏之后,先拍葛苇刺死乔羽的一场。
师傅软绵绵倒在侠女怀里,眼神里有痛,有欢欣,有很多的解脱,和一丝丝的不舍。
侠女恍然大悟,原来从小把她养大的师傅,在她长大以后,早已深深喜欢上了她。
只是受了不老不死的诅咒,不敢再表露任何?心意,就这样一直守着侠女,藏着自己的一颗心,什么也不说。
侠女留下?了一滴泪,怔怔的。
那是她此生唯一的一滴泪。
“卡!”
监视器后面,陈导的声音很兴奋。
刚才乔羽的眼神,葛苇的眼泪,全都被她的特写镜头捕捉到了。
她很兴奋,本来以为自己拉到投资的新电影,只是一部赶女性题材潮流的爽片,现在女一女二发挥成这样,她觉得拿奖都有戏。
乔羽和葛苇从镜头里走出来。
陈导是个严肃的人,此时心情很好,难得打趣她们:“难怪观众总以为你们是一对儿。”
乔羽笑了一下?:“多年的默契罢了。”
葛苇的心里有点难受,盯着布景里的那一丛苔藓,黏答答、湿乎乎的,好像长在她的心上。
怎么也爽快不起来。
她低声说:“我先去换装。”
走到一旁,小平现在机灵多了,马上把小电扇给葛苇拿过来。
Hellokitty造型的,一个带着蝴蝶结的猫头,粉色小机器,拿在葛苇这个一身酷炫黑色的侠女手里,反差大到好笑。
到了八月,天已经渐渐开始热了。尤其拍古装戏,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还带着假发套,更是热得出奇。
戏服黏在身上,同样发粘的还有两缕碎发。
那是葛苇的真头发,从额头上垂下?来,一是展现侠女这个人物的不羁,二来修饰脸型。
此时染了汗,发尾黏在葛苇的脖子?上。
葛苇拿着小平递过来的小电扇,对着脖子?不停的吹,发尾吹干了,重新轻盈起来,随着扇叶旋转的风,向空中扬起。
后面有个人躲了一下?,轻微的脚步声。
葛苇转头,一愣。
竟是顾晓池无声的靠了过来。
她看了顾晓池那么多次,顾晓池也没反应,这时顾晓池猛然一靠过来,她还挺紧张。
也不知在紧张什么,她很清楚,两人现在虽同处一个片场,但?一句话都不会在说。
就像现在,两人共事一周了,再接触还是尴尬的沉默。
顾晓池扬扬手里的发带,意思是她来给葛苇帮发带的。
刚才葛苇的碎发被电扇风吹着,撩到她脸上,所以她躲了一下?。
葛苇点点头,顾晓池就再次靠了过来。
小平说:“苇姐,晓池,你们俩还真有缘分?啊,哈哈哈哈。”
她指的是顾晓池和葛苇频频共事的这件事。
但?笑着笑着,她觉得不对了。
葛苇低着头,顾晓池也看着空气,两人不对视,也不说话。
小平:“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收起了干笑,刚好有助理导演来找她,她如蒙大赦一般溜走了。
在心里犯嘀咕:也不知顾晓池和葛苇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拿着助理导演给她的最新剧本,又往葛苇和顾晓池那边看了一眼。
葛苇低着头,头上一个高高束起的马尾垂下?来,顾晓池正在给她系发带。
两人之间有一股尴尬的气流,涌动着,连小平都看出来了。
顾晓池手里的,说是发带,其实就是一根红色的布条。
那是从侠女的师傅身上撕下?来的。师傅总是一袭红裙,像火,像她胸怀天下的那颗赤子之心。
葛苇所饰演的侠女,在留过那此生唯一的一滴眼泪以后,还是没有心,但?她决定把师傅的心带在身上。
收了师傅的尸身,从师傅的裙上扯下一根布条。
红色的,刚好是心的颜色。
侠女永远是一身黑,此时,在去大杀四方屠城之前,把这红色的布条系在了头上。
顾晓池的手指又细又长,窄窄一根布条,在她手里很灵活,绕在葛苇的发辫上,缠了两圈,系一个结,固定好。
按理说这是发型师的事,但?这布条有点特殊,本来是从服装上撕下?来的,又要注意和葛苇一身黑的服饰相匹配,还得醒目的跳脱出来,就交到顾晓池这里来了。
顾晓池的手势,特别特别小心,好像连葛苇的头发丝儿都不敢碰到。
葛苇也低着头,一动不动,好像生怕碰到顾晓池的手指。
小平跟了葛苇这么多年,就没看她这么老实过。
发带整理完,葛苇抬起头,轻轻点了点。
顾晓池就退到一边去了。
低着头,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身边人来人往的也没见她抬头,很专注的样子。
“葛苇。”
陈导的声音传来,葛苇收回了目光。
陈导这种?严肃派的导演,从来都是直呼人大名的,葛苇这种?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性格,还真有点怕她,跟被教导主任点名似的。
陈导走到葛苇身边:“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啊,有把握么?”
说到演戏,葛苇就不紧张了。可能这就是她人生里唯一擅长的事,她就是为演戏而生的。
“陈导。”葛苇笑得懒洋洋的:“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陈导确实对葛苇之前的表现都很满意,难得笑了一下?,再次提醒她:“保持住啊,没有心,眼神里什么都不能有,放空。”
葛苇怔了一下?。
陈导事忙,这会儿又被灯光组的人叫走了,没有发现葛苇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
“没有心。”
“眼神得是空的。”
葛苇反复咀嚼着陈导刚才叮嘱的两句话,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有点讽刺。
分?明她从进这个剧组开始,眼神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满的,装着一个从来不看她的人。
偏偏一上镜头,就要做出一副目空一切的姿态。
“Cao。”葛苇觉得头有点疼,骂了一句:“跟人格分裂似的。”
要是人真的能够没有心,就好了。
******
葛苇一走进镜头,眼神就变了。
葛苇是那种明艳卦的长相,平时不做什么表情都自带一股媚劲儿,用韩菁的话?来说就是妖精转世。
但?一走进镜头,眼神立刻冷下来,连带着整张脸都冷冽了下?来,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像北方的冬。所有的枝干都是光秃秃的,被冷冽的空气冻得发硬,抹灭了一切生命的痕迹。
这就是戏里的葛苇,一袭黑衣,一根红发带,一匹瘦马。
孑然一身,走在这黄沙漫天的茫茫天地间。
她是要去屠城,心里很清楚,这一段路,是有去无回。
她注定要死在那里。
不过她不怕,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怎么会怕呢?早在她和师傅来到这西域小城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那时的来路,也与现在很像。
两个人影,一黑一红,同样的瘦削,牵两匹瘦马。
走过中原,走过江南,走在这茫茫天地间。
师傅心系天下?,知道那西域小城,为外族所侵。奈何?朝廷奸臣当道,疲软无力,根本指望不上。
她带着唯一的徒弟往西走,一路行侠仗义,最终的目的是一座西域小城。
小城的边上,就是敌方城池。她带着徒弟,要凭一己之力,去屠城。
哪怕死在那里,有去无回,也无悔。
只是旅途中发生了意外的插曲,徒弟侠女在西域小城找到了炼丹炉里的宝剑,一剑结果了师傅的性命,让她从不老不死的诅咒中解脱。
让师傅不用再去敌方城池,去受那万箭穿心、又不能死去的苦楚。
接下来,师傅的遗愿,她要一个人去完成。
侠女拎着一把剑,头顶的发带随着西域的狂风,飘飘欲飞,红得像血。
城池中黄澄澄的一片,已经开始冒头。
那是敌军头盔的颜色。
侠女以剑指天,高喝一声:“杀——!”
她冲过去,向着敌方的千军万马。
手中的剑,舞出翩翩剑花。剑砍得钝了、有了缺口,又抽出腰后别着的另一把。
她带了十把剑,决心把这十把剑,都砍到钝得不能用的地步。
敌军无人近得了她的身,她在一片铜黄色的敌军铠甲间,像一只染血的黑色蝴蝶翩翩起舞,掀起死亡的气息。
敌军调来箭队,不惜以射伤自己人为代价,一箭箭射向侠女的方向。
侠女站了很久,舞了很久,终于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顾晓池站在镜头之外,躲在一片灯光后的阴影里,看葛苇演戏。
葛苇演戏的时候,从来都是全心投入,一定不会发现,顾晓池站在镜头外看她。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顾晓池才敢看葛苇。
看着葛苇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缓缓阖上了双眼。
戏外的陈导喊了“卡”,只拍了这一条,就过了。
现场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泣之声,葛苇演的投入,现场围观的人看得更动情。
还有人在鼓掌,葛苇却一直躺在那一片血泊之中,没动。
不知道她出戏了没有,一时之间,也没人敢过去扶她。
顾晓池站在角落,距离葛苇倒下?的地方反而很近,此时镜头里的灯光熄了,场内场外的亮度一致,她反而能够把葛苇的脸,看得更清楚。
葛苇双眼阖着,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是一种?解脱。
她的手脚舒展,好像早已经很累了,等待着这样一场死亡的到来。
顾晓池的心里忽然很慌。
她一时分不清,感受到死亡带来的解脱的,是戏里的侠女,还是戏外的葛苇。
片场嘈杂的那些声音,人的呼喊声、脚步声、移动大型布景的摩擦声,混成一片,在顾晓池的耳朵里,变成了尖锐一片的呼啸,好似隔着很远的距离,刺耳的,又模糊的。
顾晓池不知为什么,耳朵里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声音,好像猛烈爆炸之后的余音震颤。
她意识到,也许她是耳鸣了。
顾晓池的嘴唇动了动,尝试着喊了一句什么,但?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发出了声音没有。
躺在地上的葛苇却好像听到了,眼皮动了动。
顾晓池又动了动嘴,用她自己听不到的声音,又喊了一句刚才的那句话。
葛苇还是躺着没动,不过双眼睁开了,目光越过矮的楼,黄的沙,越过布景天地间的一切苍茫,落在了顾晓池身上。
刚才顾晓池用自己听不到的声音,无声喊出的那句话是:“苇姐,别死。”
葛苇笑看着顾晓池,用嘴型说了一个字。
顾晓池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葛苇确实没有发出声音,还是因为她耳鸣了听不到。
总之在顾晓池的耳朵里,葛苇用无声的一句话,回应了她无声的一句话。
葛苇说的那句话是——
“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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