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正午的骄阳格外灼人，视野里大片景色都被热气裹得密不透风，温阮踩着遍地碎阳一路小跑到纪言之所在的公寓，气喘吁吁地在屋门前站定，喉咙干紧地咳了两声。
她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起伏的胸口，空出手去摁了下门铃。
门很快打开，纪言之修长的身形隐匿在光影之间，眉眼清亮。
他换了件松垮的短袖，修身长裤，额发随意垂落，平添了几分干净纯粹的少年感。
温阮看着他这幅模样，嘴唇张了张，竟有些挪不开视线。
男人长睫轻垂，漆黑的瞳仁在她的面上停留几秒，微蹙起眉心：“跑这么急？”
小姑娘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白嫩的脸蛋也染上了些许红晕，几缕长发黏在侧脸，有点狼狈。
“啊——”听到他声音后温阮一秒回神，又喘了几口粗气，仰着脑袋一脸诚实地答，“我怕你饿。”
更多的是怕饮食不规律他那缠人的胃病会犯。
纪言之的胃病是近几才熬出来的，据经常在剧组蹲点的人爆料，他有次拍戏时胃病突犯晕了过去，在医院吊了一整夜盐水。
第二天又拖着虚弱的身子赶工，苍白的脸像一张揉皱的白纸，眉眼间覆满倦意。
从那之后她就把搜集到的所有能养胃的食谱摘抄整理下来，在接机的时候将笔记本递给助理，还时常用西柚的微博号给他留言，提醒一日三餐。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看。
有的时候追星就是这样，像极了漫长又苦涩的暗恋。
她怀着一腔热血朝他奔赴，那距离看似近在咫尺，却遥远到难以抵达。
不计得失，心甘情愿。
纪言之心口蓦然松动了半分，甚至有些后悔让她去买饭的决定。
他淡抿着唇，伸手扯了下她的脸颊，缓慢地牵起嘴角：“傻乎乎的。”
温阮不甚在意，她舔舔唇，把怀里的餐盒推给他：“我给你买了鱼香肉丝、麻婆豆腐和番茄炒蛋，还有鲜虾肉末粥，厨师刚煲出来，我第一个就抢到了。”
小姑娘弯着嘴角，脸颊两侧酒窝深陷，轻声细语的口气像棉花软糖，眉眼亮如星辰。
纪言之接过她手中的袋子，狭长的桃花眼微眯，俯下身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喜欢的菜？”
“……”
温阮倏然怔住。
邀功的心思太明显，显然忘了掩盖。
该怎么说？
因为这几道菜都是他在杂志访谈里聊到的，她都记在心里？
不行。
她不能暴露。
男人心情愉悦，一眼不错地看着她：“嗯？”
刻意拖长的尾音磁性悦耳，还带了几分戏谑。
她瞬间红了脸，微蜷起沁满汗渍的掌心，装傻道：“你喜欢吗？”
他毫不掩饰：“嗯，我喜欢。”
“太巧了，”她紧张地咽了记口水，强装镇定地解释，“因为这也是我喜欢吃的。”
男人觉得好笑，直起腰来，环着胸一本正经道：“那你慌什么？”
她眼睛瞪大了点儿：“我慌了吗？”
“嗯，脸很烫。”
温阮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耳朵也红。”
她又捏住耳垂。
“额头上还有字。”
“？？？”她惊愕地摸摸额头，“什么呀？”
他微勾起唇角，眉眼间漫开几分痞气的笑意，语调不紧不慢：“小骗子。”
“………………”
“老师——”
她开始气鼓鼓地瞪人。
男人低低地笑起来，肩膀震颤着，胸膛也略微起伏。
温阮瘪了瘪嘴，觉得自己有点蠢了。
明知道他在故意捉弄她，可还是忍不住上当。
但是没有办法，看到他笑，那点疲惫的倦意全都烟消云散了。
简直是病入膏肓。
她长舒了口气，曲起指腹苦恼地蹭了几下鼻端，仰着脑袋：“我要走了。”
“去哪儿？”
“宿舍。”
他皱眉：“一起吃。”
温阮惊讶：“这……不太好吧。”
他抬手看了眼腕间的手表，垂着眼，神色慵懒：“你的舍友应该睡了吧，你确定要吵醒她们？”
“……”
她迟疑了片刻，摇摇头。
的确，感觉这时候回去似乎有些不礼貌。
他揣着兜稍退了半步，微抬下颌：“那就进来。”
“可是……”
温阮踌躇着抿了下唇角，她怎么能去他的房间啊。
纪言之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唇一弯，笑容松散：“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
她小声嘀咕：“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吧。”
回想起前几次的遭遇，他眉梢微挑，坦言：“确实，还是我比较危险。”
“……”
见她犹豫不决，男人轻倚在门口，盯着她微抿的唇瓣漫不经心道：“你再多站一会儿，就要被路过的人看到了。”
对啊。
万一被人看到就说不清了。
察觉如此，温阮连忙埋着头鸵鸟似的两三步迈进屋内，还不忘走到纪言之背后，拽着他的手臂把人拉起来，关上门。
“打扰了。”她模样乖巧地站在玄关。
纪言之失笑，从一旁的鞋橱里找了双干净的拖鞋，弯腰放到她面前：“新的。”
“谢谢。”
她蹲下身来将鞋带解开，慢吞吞地脱下鞋来。
拖鞋是灰色的，有点大，她脚码又小，搭配粉色的船袜，拖踏着看上去有些滑稽。
男人的视线在她脚跟处打了个转儿，眉梢微拢，长腿迈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柠檬汽水。
“喝这个可以吗？”
温阮扫了眼包装，是他喜欢的牌子，同时也是她爱喝的：“好。”
他单手旋开瓶盖，递过去。
瓶壁上还沾着冷气，水珠顺着瓶身蔓延滑落。
跑了一路，她实在是有点渴，捧着饮料瓶吨吨吨猛地连灌了好多口。
下咽的动静有些大，察觉到对方灼热的视线，她耳根一热，又变成小口小口的抿。
饮料顺着喉管下滑，惬意十分。
纪言之将她打包回来的餐盒放在餐桌上，掀开塑料盖，又将袖口随意挽至臂弯，踱步到厨房，拉开镶嵌在墙壁上的橱柜。
黝黑的眸眯了一度——
没有碗筷。
修长的指尖落在案板上敲了两下，他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编辑消息。
【纪言之：碗筷在哪？】
【小胖：在消毒柜里】
【小胖：老大你是要自己下厨吗？】
【小胖：老大你是不是又需要我了[泪]】
【小胖：你放心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出现在公寓门口。】
【纪言之：闭嘴。】
他收起手机，瞥眼四处寻找消毒柜时，发现温阮站在微波炉旁的电器前，指着里面的碗筷说：“找这个吗？”
“……”
一顿午饭吃的安静。
温阮给他买的菜肴和粥，给自己买了碗糖醋鸡煲仔饭。
她确实有些饿了，再加上厨师手艺绝佳，浇了汤汁的鸡肉细嫩鲜香，蒸煮的饭粒口感饱满，入口便是满齿留香。
纪言之垂着眼静静凝视她。
小姑娘吃得很愉悦，也没有了刚进门时的拘谨和生分。两边脸颊塞得鼓鼓的，咬肌微动时，酒窝也陷下去几分，眉眼弯着，清亮潋滟得像要溢出水来。
分明是平常不过的菜肴，却让她吃出一种满足的幸福感。
纪言之勾着唇，喉结上下一滑，唇角的笑意久久未平。
他将粥倒进一只干净的碗里些许，推到她面前，眼神示意：“别噎着。”
小仓鼠慢吞吞地咽下嘴里的米粒儿，口齿含糊地说了声：“谢谢。”
饭足汤饱后，温阮将碗筷收起来，想要主动帮忙刷碗。
纪言之轻靠在软绵的座椅里，拦住她：“不用，胖子会收拾。”
“哦。”温阮轻轻点了点头，滴溜的大眼睛转了几圈，忍不住侧眸看了眼摆在橱柜一角的榛果巧克力。
是她喜欢的品牌和口味，可惜这儿的超市里并没有售卖，好遗憾。
她淡抿起唇，有些不舍地收回视线。
他留意到她的神情，眉眼低垂：“想吃？”
“诶？可以吗？”她眨眨眼。
“嗯。”他微倾着身，手臂伸过去，轻而易举地将那盒巧克力拿了过来。
小姑娘舔舔唇，眼眸随之一亮，声音不经意间透着雀跃：“哇。”
抱着盒子一副如获珍宝的模样。
见她眉眼里的喜悦按捺不住，男人拖长气音呵笑了声，没什么情绪的眼底漫上了几分懒散的笑意：“小孩。”
听他这么一说，温阮拆着礼盒的动作顿了下，鼓起腮来闷闷地说：“我不是小孩了，我早就长大了。”
他闲适地挑眉：“那你还吃甜食，小孩子才喜欢吃甜食。”
“我才没有……”她干巴巴地撇撇嘴，有些心虚。
男人见状，眼尾稍稍一扬，修长的手指摁在礼盒边缘，掌骨微微曲起的线条精致性感：“还要吗？”
她嘴硬地抿紧唇瓣，偏过头：“不要了。”
“那我吃了。”说着他便用手指将礼盒朝自己的方向勾了下，作势拆开包装。
温阮还嘴：“那你也是小孩。”
“嗯，我是。”
？？？
她瞪大了点儿眼睛：“你怎么能这么……”
“怎样？狡猾？奸诈？还是不要脸？”
他轻嗤着哑笑了声，桃花眼上扬，半开玩笑的模样透出几分痞气。
“……”
温阮手收回来，小脸瘪着，哪有自己骂自己的啊。
“你不要就算了。”
她鼓鼓嘴，视线在盒身上转了又转，最终还是诚实道：“……要。”
纪言之懒散地掀着眼皮，将礼盒推过去，不再逗她。
温阮拆开纸盒，拾起最边缘的那块巧克力来，慢条斯理地剥开外层的锡纸包装，凑上前去咬了口。
略带苦涩的香甜沁入味蕾，她咀嚼着甜酥浓郁的脆皮，含含糊糊地说：“好好吃。”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嫣红柔软的唇瓣上。
小姑娘唇形弧度精致，唇珠圆润饱满，看上去娇艳欲滴。
一颗巧克力咽下去，粉嫩的舌尖儿伸出来，轻舔了下沾在嘴角的巧克力残渣。
纪言之微攥着拳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别开眼。
温阮抬起头来：“怎么了？”
“没什么。”
他若无其事的握着水杯灌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