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眉心一跳,他有想过李忆澜应该会知道些什么,却没料到对方一上来就问得这么深。
“难道你知道?”白天面上不动声色地淡淡反问道。
“不算完全知道,我知道你们去京市就是为了弄清楚游戏的秘密,所以我相信有关的这些信息对你们来说价值很大。”
李忆澜重重呼出一口气,将身子往后一靠,换了个更加放松的姿态。
“说来听听。”叶昭沉声道。
“几年前我还是个刚刚走红的小明星,曾拍过一部比较烧脑的悬疑电影,在里面饰演一个患有间歇性失忆症的普通人。
从某一天开始‘我’早上醒来会出现在不同的地方,身边还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但对为什么会在那里一点印象也没有。
一开始‘我’以为是梦游,或者是有人趁‘我’睡着的时候故意恶作剧,然而最后结局揭秘两者都不是。”
李忆澜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似是陷入回忆。
“那是什么原因?”温芃芃被故事吸引,出神得睁大了眼睛,手里还抱着一个啃了一口的大苹果,跟只小松鼠似的。
李忆澜见他心神完全被牵着走的模样好笑地屈指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是催眠。”
白天瞳孔骤缩,又听李忆澜接着道:“有人在‘我’清醒的时候给‘我’下了一个指令,等‘我’睡着以后这个指令才会触发,然后驱使‘我’去做一些不在计划内的事。”
“那次拍摄之后,我对催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购买了大量与之相关的书籍查阅。
本来还想找国内一些知名催眠大师报个速成班之类的,不过作为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曝光在媒体记者的摄像镜头下,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忆澜耸耸肩,语气里带着丝遗憾。
“但是尽管如此,我对催眠的了解也远远超过一般人。
根据网上的一些资料,催眠是指在被催眠者愿意的前提下,催眠师通过语言将被催眠者引导至潜意识开放的状态下,将可以帮助被催眠者达成改变的观念植入于他的潜意识,以达到帮助被催眠者改变行为习惯、解决心理问题的目的。”
温芃芃已经被一大堆“催眠”绕晕了头,他求助似的看向白天,希望他能替自己解释一二。
白天在李忆澜提到“催眠”这个概念时就已经对他后面要说的话有所猜测,当即沉吟道:“所以你认为,我们进入游戏其实只是被催眠,进入了自己的潜意识?”
“不错!”
“有证据吗?”白天将身体窝进沙发宽大的靠背里。
经历过四次险象环生的副本,他无时不刻都在思考“益智类游戏”背后的真相。
他想过是平行世界,也可能是时空裂隙,但他没有任何证据来支持这些理论。
“部分催眠师为了达到更好的催眠效果,他们会借助诸如不停摆动的怀表,项链,甚至是一个响指等外力来刺激被催眠者的视觉,听觉或触觉使其进入被催眠状态。”
李忆澜似是早就料到白天会这么问,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书房里的三人:“而系统对玩家做了同样的事。”
“什么?”温芃芃这会已经跟上其他人的思路,他惊讶地叫出声。
“你们仔细回想一下每次进副本前的情景,就能找到答案。”
李忆澜眼神笃定,随后便不再多言,而是留出时间让其他三人自己思考。
白天记忆力很好,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被拉入游戏是在宁市人民医院附近的公交车站。
那天天气特别热,路上行人很少,日头格外大,他当时盯着太阳发了会呆就晕过去了,再醒来是在【月圆之夜】的副本内。
第二次是在高铁上,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稻田和夹竹桃,耳中是列车在铁轨上有规律地咔嗒声,然后他和叶昭就一起进了【魔方大厦】。
第三次是【飞越疯人院】,他,叶昭,阮小水和米莉在车上,经过洪泽湖时下起了雨,雨点打在车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落入湖里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再接着就是上一个副本,那时候他们在海边,海浪拍打沙滩,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海天相接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单调、重复、刻板的暗示刺激。”白天坐直了身体,肯定道。
“Bingo!”李忆澜酷酷的打了个响指。
“有了这个猜想以后,我立刻联系了一位之前打过交道的权威级催眠大师,将被拉入游戏的情况改头换面,只说是新电影剧本的脑洞,向他询问是否太过荒谬。
他说想法很大胆,不过他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催眠。
但从科学的角度讲,催眠的原理是透过一套有效引导与暗示的方法,让被催眠者进入放松状态,使其脑波频率来到α波或者θ波的范围。
所以他认为只要达成了足以造成这种催眠效果的催眠条件,那么理论上这个催眠就是可行的。
因为人脑是极其复杂的存在,至今得以开发的部分不到10%,然而就凭这不到10%使人类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
而潜意识更是玄之又玄的概念,意识的深处是什么?意识的边缘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李忆澜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可是如果是催眠的话,有很多地方说不通。”白天毫不客气地打击道。
李忆澜身体微微前倾,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第一,据我所知每个被催眠者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的催眠世界无法共享,这不能解释为什么我们十来个甚至更多玩家会进入到同一个副本。
第二,催眠是否成功跟被催眠者个人的意志有很大关系,往往意志越坚定的人,越难被催眠。
而且中途若是被外物打断,被催眠者很容易就会立刻从催眠状态中醒来,但我们在副本里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如果游戏没有结束,我们并不会被弹出副本。
第三,如果是催眠的话,为什么道具可以被带出副本,甚至在现实世界中使用?这说不通。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玩家们是被催眠者,那么催眠师是谁?
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同时操控全国各地的玩家进入他的催眠世界?甚至让一滴雨,一片落叶都成为他的催眠条件?”
“我不知道。”李忆澜坦言道,“但我相信,这背后一定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势力在推动。”
白天虽然提出了质疑,但他并没有立即推翻对方的这个假说。
相反他认为这个理论可信度很高,如果是催眠导致大脑进入了潜意识领域,那么就可以解释很多事情。
为什么副本里时间的流速和现实中不一样?
为什么在副本里受到的伤不会带到现实中来,除了死亡和脑部受伤,因为这两者是对意识本身的伤害,所以无法复原。
“还有一点,你们在第一次被拉入游戏之前,身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李忆澜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带着丝疑惑和不确定的味道。
白天神色一凛,只听他继续道:“我那几天睡眠质量特别差,夜里老是做噩梦,不怕你们笑话,好几次我都在梦中惊醒,醒来后头像炸开一样地疼。
我的经纪人建议我去看医生,我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就去做了全身体检,各项指标都正常,只有……”
“只有脑部CT结果显示不出来,对吗?”白天接口道。
“不错,你怎么知道的?难道说……”李忆澜吃惊不小,但很快松懈下来,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我没有做噩梦,但会无缘无故头疼,特别是太阳穴的位置。在被拉入游戏前一天的时候这种剧痛达到了顶峰,疼得晕了过去。
第二天我跟你一样也去拍了CT,然而CT报告上全是雪花点,护士说,那天拍的片子全部是这样的。”
“我也是,噩梦,头疼,而且高烧39度不退,我身体一向健康,当时快把我妈吓坏了,夜里就送了医院,结果半路莫名其妙又好了,不过我没有做CT,所以不知道结果如何。”
温芃芃咔嚓咔嚓咬着苹果,大概是觉得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不礼貌,马上将嘴里的果肉咽了下去。
“我们来总结一下,那段时间向来健康的三人都出现了一个共同的情况——头疼,如果不是身体内部原因,那么一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外在因素对大脑造成了刺激。
而且这种刺激应该十分强烈,用肉眼无法捕捉,我认为它对这场大型催眠的达成起了极其重要的催化作用。”
“电波?磁场?”温芃芃喃喃道。
“不知道。”白天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一切都只是他们的猜测,他忽然没来由地想到夹在钱包里的那张淡紫色便签,京市天街巷81号……或许只有到达京市他们才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一时间书房里没人再说话,白天瞥了眼这位看似风光无限,实则跟他们一样在系统的玩/弄下苦苦挣扎求生的大明星,淡淡道:“你想怎么合作?”
李忆澜心中一喜,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我和小四眼想跟你们一起下副本。”
“我?”温芃芃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一脸懵逼,李忆澜把果盘里的一个大苹果塞到他手里,又摸摸他的脑袋示意他多吃东西少说话。
“我们不习惯和人组队,更何况,你别忘了这游戏是淘汰赛制。”白天的语气颇有深意。
“白天,你的标记有没有发生变化?”李忆澜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白天闻言一怔,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后脖颈。
这个系统烙印一直不痛不痒地刻在那儿,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样。
叶昭皱起眉,起身走到他身边,将白衬衫的领子往下拉了拉,赫然看到原先青黑色盘成字母B的蛇形纹身不知什么时候舒展开来,首尾相接形成一个闭合的环状。
叶昭将纹身的变化告诉了白天,后者眉心微蹙,看向李忆澜:“你们的标记也改变了吗?”
李忆澜摇摇头:“我的还是原样,小四眼的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中对催眠的定义,引用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