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齐把羊儿们都安顿好了,花了些时间安抚几只心情浮动的羊,添了些草料,洗净脸和手脚沾着的尘土,便准备进屋去帮忙汤妈煮晚饭,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芮齐实在很担心洛桑,忧虑着她的安危,芮齐在夜色里四处张望着,虽然什么也看不见,想到锺斯对自己威胁恐吓的手段,芮齐可以推测锺斯对洛桑也好不到哪去,她不禁喃喃自语:“在搞什么呀!不会有什么事吧?”
洛桑怎么会招惹锺斯呢?而且锺斯还认定洛桑是他的太太?芮齐怎么也想不透,原来洛桑似乎有事没有对她说。
走出厨房,芮齐把菜一盘一盘的端上桌,却发现锺斯已经安坐在餐桌前,而汤妈则以礼相待,热情的介绍还有什么好菜。
“还有这盘是我的拿手菜,这是我们自己种的有机蔬菜喔!”
此时另一名男子进来了,坐在锺斯对面,插了话:“人找到了吗?”
锺斯疲累的摇着头,怒意十分明显:“找不到,天黑了,明天早上你和我继续找!”
“你们要找谁呀?”汤妈好心的问,拿出欧巴桑的好事精神。
芮齐深怕汤妈泄底,捧着一壶茶往前冲,太赞了,正合她意的从壶嘴喷出了水来,而且“碰巧”烫着了锺斯的手。
“哎!对不起呀!门槛太高,我绊了一下,”芮齐笑着赔礼,当然不是真心的,“哟!您没烫死吧!”
汤妈急急取来冰块,以毛巾包覆,为他冰敷,频频替芮齐赔罪,“真对不住,您的手都红了。”
锺斯很生气的瞪着芮齐,“你似乎很遗憾没把我烫死。”
“我哪敢哟!是您多想了,我们向来是以客为尊的呀!”芮齐趁着汤妈转进厨房,马上换了神色,好像从仙女变巫婆般的嘴脸,“羊找到没有?没找到还敢回来见我,你给我赔来呀!”
“我真笨!浪费时间找什么羊!要搞清楚耶!是你丢羊!别顺势推到我这来。”
“我不管!羊还来。”
芮齐赖皮的伸出手心。
“我说了不关我的事!”
汤妈已经捧着汤进来,“您的汤!芮齐进去端山药西米露。”
锺斯气得连汤都喝不下了,何况甜品:“不用,我们没点那个。”
“是给您赔罪的,不好意思弄伤了您,给我们机会嘛!”汤妈安抚着锺斯的怒意。
进到厨房,汤妈念了芮齐,“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呀!烫伤客人是可要命的事。”
“汤妈!对不起嘛!”芮齐撒娇求饶:“外面那二个人是要来找洛桑的,我怕他们找麻烦啊!”
“洛桑那丫头呢?”
“嘘!”芮齐的食指压在唇上,声音小了,“她躲在安全的地方,如果你回家没看到她,可能她是在悦宁禅寺里。”
“外面的客人看起来并不像坏人啊!”
“汤妈,小心不蚀本嘛!而且知人知面不知心,刚刚他们差点要揍我了呢!凶得很哩!还有啊!洛桑一看到锺斯像看到鬼一样,没命的跑,你说他可不可怕?”
芮齐成功的把汤妈煽动的神经兮兮起来,三不五时就探头往外瞧,在厨房里走来走去,惊慌失措:“怎么办?今晚还租小木屋给他们呢!汤爸什么时候不去采收水果,偏要这时候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宝弟和阿伦也不在,我怎么应付?”
芮齐安慰啐啐念个不停的汤妈,拍拍汤妈的背:“汤妈,不会有事的,明天早上工人们会来,晚上我们保持警戒,再看情况要不要通知值勤巡逻的警察吧!”
“可是我心神不宁的,就怕洛桑出事啊!”
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虽然芮齐与汤妈同样担心洛桑,熬到一夜无事到天明,还是教人庆幸的。
牧场的早晨,空气鲜得彷佛有着甜味,太阳蒸融了露珠。
芮齐也在牧场忙着,当她提着一大桶羊奶时,锺斯正从小木屋里走出来。
芮齐故意背过身子,希望籍着忙事忽略他的存在。
但他的存在真不容忽视啊!他来了,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靠近了。
“你早啊!”
芮齐并未转过身,一点礼貌都无暇兼顾,或是不愿理会,她的手仍忙碌的抚拭着羊儿。
锺斯笑着调侃她:“你跟以前比起来差距好大,你似乎是改头换面了,看来我还真是做了好事呢!”
“是啊!真是我的救世主呀!”芮齐瞪眼,“厚脸皮!”
“你不认为我说的没错吗?你从一个不见天日的赌徒,变成了这么纯朴的劳动者,很不简单喔!我佩服你。”
“我在等你颁个奖给我,以庆祝我改邪归正,回头是岸。”
芮齐嘲讽他,他怎么老是要扮演她的主宰?彷佛她还是一只迷途羔羊,要他指路?
“赌博的习性改掉你就迷人多了,可爱多了。”
“我不认为赌徒有什么不好,你不是也是赌徒之一?”
锺斯认同又反驳:“是没错,但是像你这种职业赌徒,根本是投机!竟然相信自己比较命运,把希望寄托在赌局中是愚蠢的!”
“你聪明,真聪明!聪明到老婆落跑,史上最无敌!”
芮齐一句话将锺斯刺的伤痕累累,这是他的痛。面对锺斯的无言以对,芮齐感到自己竟能感受到他那无言里的情绪波动,一种芮齐无力负荷的他们家的事。
“你别自以为我会因你而改变,少自抬身价!”芮齐打破沉重,转移话题。
“不是吗?你现在不正走在光明大道中?”
芮齐作个鬼脸,“去你老师的!去你的光明大道!”
芮齐再次转身为羊儿们补充百慕达草。
“我发现你总是在逃避我的眼神。”
锺斯不肯罢休,饶富兴味的说。
芮齐于是将眼光望向他,是一次深深的凝望:“我很忙,没空注意你,也许你也该去忙你的。”
“我会的,我只是想说,你看起来真的精神多了,也健康活力了。”
锺斯转身一走,边喃喃自语:“奇怪,我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以为她是另一个人,另一个我认识很久很久的人。”
芮齐望着他的背影,她的头发在风中舞动,心情也舞动了,这个男人为何总要干涉她?总要唤起她的良知,当她灵魂拯救者?难道他以为自己是超人?是英雄?拿着高道德箭令,一路通缉她而来?
虽然表面抗拒,但最后她得承认,他总是说得没错。
芮齐几乎以为他的千里到来,是为了自己,只是一刹那便否认这种错觉,他是为了洛桑,而只要洛桑点个头,他们便从此又是情爱夫妻百世恩。
而她只是个孤独的碧帆,飘扬在已下锚的船上,没有归期,路途遥远,长路漫漫。无所倚靠。
甩甩马尾,企图甩掉自己莫名其妙的思潮。却甩不掉刚刚那个还在这里现在走掉的人的影像和话语,她会不会中了某种他的蛊,并且深感自己愈陷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