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

作者:星炀

杜夫人的心里,想来也未必真正毫无芥蒂吧?我是个胆怯又现实的人,看着别人表面的笑容总要推测其内里的心思已成为本能的习惯。

 看得越清楚便越彷徨,唯唯诺诺地配合,像是大家都在合力认真演一出戏。一桌精致的菜宴安排和余兴节目是缺席的杜大少做得唯一能够让人称赞的地方。

 这场生日兼新婚宴收获最丰的当属杜家三少。杜家人送出的礼盒不少,生日加结婚礼物,全部双份,除去精致得不忍拆的包装不计,倒一个比一个小,真真可疑。

 须知世上最大的钻石也不过拳头大小。何况什么车啊房啊的钥匙,薄薄一片,一个丝锦袋囊便足已容纳。

 所有的礼物用一个精装纸口袋便全部装妥。看得我虽不觊觎却十分好奇。当然结婚礼物我也有份。从小就喜欢拆礼物,用手把各种精美的绚丽的朴素的包装纸拆开,送礼的心意裹在里面,随着手的动作一点点展露。

 不管是什么,在我是惊喜,在赠者是祝福。所以也喜欢收礼物。曾经的生日愿望是能收一辈子的礼物!还被妈妈取笑那就要做一辈子的小孩哦。

 小孩就小孩吧,我可不在乎。很多时候能不长大也是一种幸福!回去拆礼物吧!好不容易吃完饭送走了“家人”被逡语拉着一路狂奔回房时,我还悠哉地这么想着,似乎与他的急切并不在同个方向。

 纸袋拎在我的指间,随着奔跑而晃动不已。袋里的小盒子发出碰撞的闷响,像是急不可待地要跳出来。我的心,竟也是这样。再一次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我们小跑进电梯。随电梯向上的短暂时刻里他只是紧握着我的手,颤微发抖。

 薄唇抿着在嘴角勾起一抹邪气又急切的笑,微喘着气,眼睛一直注视着我的,眨也不眨,从里面我看到了暴风雨袭来的前兆。

 似乎困住的是一头按捺不住的猛兽。一出电梯,他直接拉着我转向左边的房间。开门时,他注意到我频频看向右边那间他原来的房间,轻笑了声:“别看了,他们现在忙着呢。他们的房间不会比那间差,反正我们也只是暂时用用。”

 “哦。”我不置可否地答,因为对那房间里的床深有好感,不知这边的又如何。不知不觉被拉进了门。脑子还没转过来的时候已被猛烈地压在墙上,自动门在身边缓缓关起,黑暗中他急促的呼吸是我唯一的感觉。

 他没有强力压制,但我依然动弹不得。属于杜逡语的气息笼罩着我浑身微微颤抖。不可否认地激动着,也对将要发生的满怀期待。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无声地叫嚣!我们已经分离得太久太久…

 逡语…逡语…他无声地回答我,修长的手指开始轻柔地沿着我的轮廓游走,如略有锐角的素描铅笔描绘出细致的笔画。

 我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那灵性的手指带起的是魔性的烈炎…烧过我的眉、我的眼、我的鼻,然后是唇…是颈子…往下…在胸口扬起更猛烈的火光,燃烧蒸腾,心跳如雷,像是要跟着火焰一起跳跃出来,迎合他魔力的手指,鼓动爱的话语。

 内心的渴望一下子由被压抑的微小爆发到原本的无限,没有宽度,没有深度,这是个黑洞,对所有的所有都充满了渴念的黑洞。

 强大的欲念带来了无限的力量,什么都要吸入。我想要…你的全部…完全的你…所有的你…每一丝…每一毫…只要是你…都想…要…

 火光熊熊,我们被包围在隐没在黑暗的绚丽烈炎里,体温在不停向上攀升,我不由得用舌滑过唇瓣润湿它们稍稍以解焚身之苦,一声低吟再也压抑不住,从唇边逃逸而出。

 他轻笑了,又似叹气了,终于整个身体完全靠了过来,手的动作依然,唇也加入了挑逗的行列。

 沿着方才手指经过的路线,一簇簇火星终于落了下来,我的肌肤刺痛着,却被挑起了更多的渴望…由表皮直达心胸深处,像炸开的电光,不停撞击着那已经快要无法负荷这快乐的可怜心脏…

 啊…好舒服…逡语…再多一点…更多一点…逡语…想要…想要你…不知什么时候,能带上火苗的薄唇已来到了耳畔,湿热的软舌绕着耳垂轻轻滑过,细细地吻着耳背的,潮热的气息一下子盈满了整个耳窝,肆无忌惮地在耳洞里横冲直撞直捣最深处,一瞬间头皮发麻,脑子似乎完全空白又似沉浸在如云似幻的境地,忽然,耳垂落入了一个炽热的所在──他将我的耳垂含住,灵动的舌忽轻忽重地搅拌,啊──那股渴望冲了上来,直抵天际,我已经不会思考…不,从他的动作开始,我便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呼…呼…紊乱的气息交缠,我已经无法控制口中发出的声响,忽然,一切都归于无声──他把我的叹息我的渴望含进了那燃烧如火的薄唇…我的唇要融化了…全身都在呐喊,又归于酥麻,身体颤栗着,想要抓住什么又什么都不在掌握…无所适从…

 向空中舞动的双手深深地插入他柔软如云的发,唇舌胶缠中我从被动变为主动…吸吮着那温软的舌,轻咬着那滑腻的唇…我的手滑到他的颊边,将那张俊美的脸轻轻抬起。

 渐渐熟悉了黑暗,不知从哪里来的细微光亮柔柔地照在他身后,背光的俊颜上闪亮的异彩来自那双似水秋瞳,清清亮亮,是我的天空中两颗最闪亮的永恒的星。

 “非…”他哑着嗓子,有丝不解地望进我的眼里,情火早已把那眸中盈盈的波光化为氤氲的水气萦绕着它们。“不要在这里…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的微笑安抚了他,他也笑开了,被润湿的唇在暗黑里闪烁滟滟的光。

 我们都喘着,衣衫早已不整。我的衬衣连带外套都已被他拉至手肘,皮带也已被松开,他的外套早就不知去向──在我还能活动的第一时间里就已经被剥下扔掉。

 原来挂在手中的纸袋被可怜地挤在脚边,里面的礼盒散了一地,五颜六色,如缤纷的花纸。他忽然地低呼一声:“非…”整个人被我打横抱起。

 他的体重比我想象中的又轻了很多,唉。借助那微光环视了一圈这房内的布局,瞄准了床的所在走过去,对他得意又甜甜地一笑:“我要抱你!”他嘟起嘴巴,不依地在我胸口轻捶一拳:“不要,这句话应该我说──我抱你才对!”

 我把他轻轻地放在柔软的床垫中央,俯身一下堵住那张还要要求权利的嘴,边戏弄那平日里伶俐无比的唇舌边再笑着:“急什么…我们一个一个…慢慢来…”

 春意浓浓,长夜漫漫,这一整夜,我们的时间,多得是…我抱你,或者你抱我…那有什么关系?傻瓜,你还不知道吗?我们,是不分彼此的…从今天开始,更是如此…

 你,急什么?那句话,一直在我心里,我口边,现在,终于有机会说给你听──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牵着红线,我牵住另一头。紧紧缠绕,那根红线便是永恒不朽!如果有一天,你要过一座叫“奈何”的桥,那么我也一定是在你身后。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离,即使,死亡──也不能够!一次又一次,热浪翻涌摧毁了头脑中残存的理智。

 他像从未吻过我似的吻着,轻的重的,急的缓的,像是永远都尝不够我,又像是要借助这亲吻记忆什么。我也如没有下次般地不断向他索取,浓烈的欲望在他的撩拨下始终没有停歇。

 已经计算不过来我们到底做了几次,身体和心脏都已经燃烧至最高点,沸腾的汗水流淌在彼此的肌肤上,一颗晶莹闪亮的泪珠悬荡在两具交缠的躯体间…

 天地间,只剩下呻吟和喘息,浓重而诱惑…我们不知疲倦,抵死缠绵,直到累得瘫作一团,无力再动分毫。

 第一次,我体会了极乐的存在。从未有过的尽兴快感!每当我们共同攀上感官的颠峰,脑中便闪现出一道透亮的光,如一条明晃晃的光道,直达看不到尽头的远方。温暖的光从那个“远方”

 而来,和煦的“白色”浮荡在整个空间,隐隐还能听到曼妙飘渺的歌声,一阵一阵,如同仙音,在脑中扩散。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我迷醉了,只觉此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所知所觉。根本来不及计较好坏就被直接使用上的床摆在卧室的正中,四面隔空。

 床头正对过去该是墙壁的地方,被幅巨大的玻璃取代。是的,我怀疑这座饭店的设计者是个玻璃镜墙狂人,在所有能用上的地方皆不遗余力地使用──或者生产这种强化钢玻璃的企业与他有密切关系也说不定。

 当然也得承认,它的存在决不是浮华的浪费,只是极尽可能地营造浪漫。透过玻璃墙,再透过镂刻繁复花纹的床头,无数细碎的光亮如嬉戏的精灵蹦跳进来,一床一地撒着,还满泻了一身──光裸的躯体如同沐浴着绚烂的星光,意境竟是辽阔而悠远。

 又在挑逗着心深处的情欲。夜,仍深。“非…”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激烈而更沙哑了,带着能划破静夜的小小尖利。

 “我刚才,好象听到有歌声呢…”我闻言一抬眉,马上又笑起来,我们的感觉总是和谐得犹如天成。就像他说的,曹非和杜逡语,注定了要在一起。轻轻地把他额头垂落的汗湿的发撇开:“是吗?我也听到了呢…”

 “你也?”他惊异地睁大眼睛,湿漉漉的瞳子闪过奇异的光。“那是真的咯?”“嗯。虽然飘飘渺渺的,但真的有吧?”他嫣然地笑起来,粉白的脸颊抹着激情的嫣红,分外诱人。

 但──虽然说出来很伤男人的自尊──我真的已经不行了…目前只能作纯粹欣赏。稍稍恢复了力气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地躺回床上后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感觉那个温暖着身体的热源失去了,伸长了手臂,触及的床位也似乎只剩一片低低的温度。

 一个激冷,我惊觉过来,猛的睁开眼,果然!旁边空无一人。心跳如焚,立刻地就要跳起来查看,然而过度使用的腰腹酸痛得根本无法用力,只能勉强地转头四顾极力搜寻那抹熟悉的身影。

 终于给我找到──从左脚的方向望去,在做区隔的装饰架后隐约露出一点灯光!尽力眯住眼睛,他在那个吧台后。还好。无端被提起的心重重地放下来,张口想叫,却感觉声音低低沉沉地徘徊在喉间,怎么也出不来。

 不过,他那个样子大概是在喝水吧。也是无力得很,只能斜斜靠在台边,倒了杯水。一低头,手上忽然多了一个小盒。那个东西,有点眼熟。小纸盒打开,又是个小锦盒,再打开,才看到一颗龙眼大小圆圆的丸子,在灯下反射出略显蓝绿的光。

 他拿着这丸子看了很久,似乎叹了口气,终于放进了嘴里,慢慢地嚼着,最后和着水吞了下去。

 他在吃什么,这个时间?…药?混沌的脑子这时才慢慢开始运作。他在车上曾给我看过的药盒!重重叠叠,包装得这样精细,可见这药的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