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行云道长,我兜兜转转的朝鸢的厢房走去,路过花园,正看到孟郁儿和师兄在斗嘴。
“喂,穷光蛋,你刚才那轻功也教我吧。”
“说了别叫我穷光蛋了!”
“你那名字的意思,不是穷光蛋是什么?”
“……”
“说你呢,给本公主站住!”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
“……”
“喂,教我轻功啊,命令你教我轻功啦”
脑中一个有趣的念头一闪而过,他们……或许……,这个会折腾人的公主,估计会把师兄给吵的头昏脑胀吧,呵呵。我笑笑从长廊走过,他们并未瞧见我。
“你和道长是旧识?他找你何事?”宸兮出现在我面前,眼中尽有些探究。
“我们不认识。今日是初见。”我并不想多做解释,也不想随便编派一个理由去撒谎,索性不正面回答。
他见我似乎不想多谈,便没有再问下去:“回屋子里吧。”伸出手,却突然在我面前顿住。我不解的看着他收回手,他什么都没有再说,转身离开。
回到屋中,鸢正靠着床榻小憩,我放低脚步,不想打扰她。从旁边取过毯子,小心的盖在她身上。
“谁?宸兮哥哥吗?”她惊醒,睁开眼,目光惺忪。
“鸢姑娘,是我。”我柔声回答。
“云初啊,你回来了。外面雪停了吗?”她的眼光中有一丝期待,或许她也渴望看一看皑皑白雪的天地吧。
“嗯,已经停了。”
“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好吗?我很久就听说,‘清风观’后园的白梅,美极了。虽然现在看不见,但能置身在梅林,也是一种享受呢。”她笑容淡淡。
我点点头,却又想到她看不见,于是说:“要不要叫庄主过来?让他陪伴姑娘左右吧?”
鸢赶忙拉住我的衣摆,摇了摇头:“不,不要叫他,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总不能任何事都依赖他吧,我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就算是负担,也是最甜蜜的负担。”我喃喃着。
她痴痴笑出声来:“最甜蜜的负担?呵呵,很特别的形容。算了,这次就不必叫他了,你陪我走走就行了。”
我允诺,取过一旁的狐裘披风,盖在她肩头。
问过一个小道士,在他的指引下,我和鸢顺利的找到梅林,果然在白雪的覆盖下,相得益彰,美不胜收。梅花,迎着寒风而绽放的花朵。它没有月季的艳丽,没有牡丹的奢华,没有兰花的淡雅,没有荷花的高洁……但是,它拥有不畏寒冷,独步早春,傲立雪中的精神,别有一番冷傲的风情。
“是不是很美?”鸢别过头问我。
“是啊,很美!”我由衷的赞扬着。
“嗯。”她怅然若失的点点头,眼内的闪过一丝落寞,却旋即被淡淡微笑所取代。
“姑娘,去前面的亭子里坐坐吧。”
“好。”她点点头。
我们相对而坐,她索性闭上眼睛,深深的闻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香气,似感受,似聆听。
“云初,你上次还没有说到那第六位侍妾呢,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吧。”她旧事重提的开口。
我愣了愣。
“怎么了?”她伸出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我赶紧递上自己的手。
“那位夏姑娘,来庄中没多久,并不得庄主喜爱,所以,所以离开逍遥庄了。”我避重就轻回答。
“喔,她也姓夏啊。和云初是本家呢。那她叫什么呢?”
“我,我不记得了。”简单的搪塞过去。
久久的彼此沉默着,鸢先打破了寂静:“云初,在你们眼中,宸兮哥哥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我没想到鸢会这样问我,沉吟片刻:“庄主他,有时候很冷漠,对什么都似乎无情无爱。但有时候很温柔,很容易就让人沉醉。更多的时候,他都是淡淡然然,清清冷冷,让人猜不透。”我陷入自己的沉思。
“喔?你们都是这么看他的?”她甜甜一笑,“其实他有时候很孩子气呢。宸兮哥哥小时候很淘气,那时候天总是很蓝,阳光总是那么耀眼,我们常常去后山打猎,有一次,我们抓到一只小兔子,我舍不得杀,说要养着,结果晚上的时候,桌上有一盆红烧肉,宸兮哥哥说那是□□肉,我当时就气哭了。回到屋中倒头就哭,后来宸兮哥哥推门进来才告诉我,小兔子好好的养在笼子里,下午那是猪肉,他故意逗我的。其实我当时就不气了,他为了逗我开心,还学小兔子跳,呵呵,那时的日子,真是快乐极了。”鸢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眼中满是浓浓情意。“呵呵,当年的他,很可爱吧?”
我笑了笑:“的确可爱。”我很难将鸢口中那个可爱调皮的少年同宸兮联系起来,当年的他,定是无忧无虑,笑口常开的吧。
“你说那些侍妾爱宸兮哥哥吗?”鸢收起笑容,正色询问着。
“许是爱的吧。”我心内苦笑。
“她们爱他的人呢,还是爱他的地位和财富呢?”她又问,见我沉默,便又笑道:“其实她们也都是些可怜的女子,我前日便同宸兮哥哥说过,将府中的几位侍妾都留下,毕竟她们已经是宸兮哥哥的人了,真的遣散她们,让她们今后何去何从,又如何另行婚嫁呢?其实只要他全心全意的爱着我,即使有那些个侍妾,我也并不怎么介意。因为,他从未爱过她们,一点也没有。”
我沉吟看着鸢,她眼内有着莫名的坚定。
“好了,我们回去吧,宸兮哥哥瞧不见我,会担心的。”她站起身来。
我扶着她,一路无语的往回走。
刚由回廊转到厢房门口,便看到宸兮已经站在那槐树下,挂着浅浅笑意的望着我们,哦,不,望着鸢。我把鸢的手交到他的手上,指尖滑过他的掌心,暖暖的。
我以去厨房看看点心为由头,转身便要离开。
只见翩翩的贴身丫鬟,被楚歆减去头发的燕儿,正端着一个盆子朝我走来,眼内竟有一些恐惧,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我纳闷的看着她,莫非她已经知道那事是楚歆做的?或者她已经知道我和楚歆的关系了?
就在我疑惑的瞬间,她突然将盆中的液体一股脑儿的朝我扑来。
刺骨的冰冷让我抑制不住的颤栗着,而漫天的血红,夹杂着浓浓的腥味和一股怪味,令人作呕,我傻愣着来不及反应,只看见一旁的丫鬟小厮和道士,皆是一副瞠目结舌,大惊失色的样子。
我抹了抹脸上,双手粘腻通红,竟然是血?我脑中一片空白,燕儿为什么要拿血来泼我?胡乱的擦着脸上滑落的粘稠血液,眼睛内也溅入一些,刺痛了我的眼。
迷蒙中,似乎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飞快的朝我走来,抬起了我的下巴,淡淡沉香味的巾帕轻柔的擦拭着我的眼睛和脸颊。
是宸兮!
我又气又窘的转回头望着燕儿:“你为什么这样做?”
宸兮怒气冲冲道:“来人,把这恶奴给我拖下去,杖责一百!”
“庄主饶命啊,庄主饶命啊!”燕儿磕头如捣蒜的大哭起来。
“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为什么这么做?”宸兮的口吻有着不容逃避的冷酷,略一挑眉。
“是……是……”燕儿又怕又为难的犹豫着,迟迟没有作答。
“是我!”一抹艳红的身影徐徐走来,竟然是翩翩,她径直走到宸兮面前,直直的跪下,“是妾身让燕儿泼她狗血的!”
狗血???我诧异的目瞪口呆,这唱的是哪出啊?
“庄主容禀。”她毫无畏惧,甚至有些挑衅的看着我,“刚才妾身同墨婷妹妹在道观中闲逛,无意中听到行云道长和云初的谈话。”
我心内一惊,有些发怵。她竟听到了?
宸兮回头看了此刻呆若木鸡的我,又问翩翩:“喔?那你听到什么?”
“隔的虽然有些远,但妾身还是听到几句话的,道长问云初,你这一抹孤魂,妄图重生吗?这里不属于你,你不该留恋于此。”她看了看宸兮面色铁青的样子,又娓娓道来,“道长还说,等什么星聚顶,就要送她回到她该去的地方。庄主,妾身所言句句属实,她一定是妖怪啊。淋了狗血,定能现出原形,庄主若不信,可以问墨婷妹妹,或者可以问行云道长。”
我已经彻底懵了。墨婷从人群后走出来,朝宸兮点点头。我面色惨白的环顾四周,所有的丫鬟小厮和道士,似乎都有些害怕的朝后退了一步,目光闪烁的不敢正眼看我,我就像是一个狼狈的怪物一样,被众人打量着。
“一派胡言!”宸兮冷冷的说出这四个字。
“庄主啊!”翩翩跪行了几步,拉着宸兮的衣摆,“妾身没有撒谎,她真的是妖怪啊,说不定是什么狐狸精,雉鸡精幻化的,如今在这清风观,庄主可让道长们做法,定能让她现出原形的。燕儿,去请行云道长。”
宸兮尚未开口,只见跪拜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燕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朝大堂跑去。浑身粘腻而又冰冷,我心内满满的无助和恐惧,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