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开始,云初便开始发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喂进去的药,却始终进的少,吐的多。宸兮心疼不已,却依旧束手无策。
是夜,又悄然的走进云初的屋子,屏退了一旁守夜的宫女。
轻轻的坐在床沿,借着烛光柔弱的光芒,看着云初苍白?的脸,手指不由自主?的抚摸上她?的额头,依旧烧的厉害:“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样选择,可是我?看的出,你很痛苦。”
周围静极了,只有水波游动的声音,船舱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你不能?哭,不能?抱怨,不能?找人倾诉,所以你才选择生病,是吗?”宸兮的目光温柔,隐着一丝怜惜。
宸兮一直坐到天色渐亮才起身离开。
整整半个月,云初几乎没有出过船舱,病情时好时坏,还有一天就要到宛城了,云初略微有些虚弱的坐在靠窗的贵妃榻上。
“云初,你怎么样了?”楚歆端着一盆葡萄走进船舱。“很新鲜的葡萄,师兄剥给你吃。”
“师兄,我?好很多了。”云初笑着望向他?,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葡萄。“感觉病了一场,心情却好了很多。”
楚歆又剥了一颗,坐到她?对面:“那?便好,看到你这段时间病成?这样,师兄心里很不好过。”
云初身体微微前倾,握住楚歆的手,轻轻一笑:“师兄,我?以后不会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真的要做皇后了吗?”
“不管是不是皇后,我?都还是你的小师妹啊。”云初目光清明,一扫之前的忧郁,“我?知道,师兄希望我?能?快乐的生活着,所以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让自己过的快乐起来。”
不管命运的安排是如?何的阴差阳错,但是云初暗暗下定决心,将来不会再自怜自艾,因为慕容曾说过,最喜欢的,便是她?纯净由衷的笑容。
楚歆欣慰的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托你的福,我?又成?为禁军都统了。”
“呃?是宸兮的意思?”
“是啊,不过我?跟他?说了,如?果要我?做都统的话,给的俸禄至少得是崎国的十倍,呵呵。他?很爽快就答应了。”
“师兄……”
“好了好了,可别又说一大堆肉麻的话来谢我?,师兄我?也不小了,将来娶妻生子的,人家看我?有公职,而且俸禄又高,这对我?将来讨媳妇可是大有帮助。”楚歆好不得意的摇头晃脑。
云初眼眶微红,重重的点头:“不管,我?就要说肉麻的话,谢谢师兄那?么疼我?,谢谢你始终在我?身边,希望早日可以多一个人来疼我?。”
“多一个人?”
“师嫂啊,我?真的很期待。”
两?人相视而笑,一时间,船舱内欢声笑语不断,其乐融融。
很快进入了孟国皇宫,云初被安排住进了中宫——倚凤宫。
休憩了三四天,身体也彻底康复了。紧接着,便是册封大典。
一早天还未亮之时,宫女便伺候云初沐浴,然后换上已经被香熏过的朝服,明黄色的皇后朝服,用金银双线绣着凤凰,领口和袖口则是绛色的边纹,显得华贵无极。
然后在一群宫女太监的引领下,上了十六人抬着的皇撵,一直抬到此次册封大典的——来仪殿。
一整番流程繁琐而冗长,云初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场面,皇后册封诏书的宣读,让她?想到了读书时期,校长没完没了的唠叨。
她?站在宸兮御座旁,俯视着殿宇上所有俯首屈膝的人,左侧是文武百官,右侧则是一些女眷,想必是宸兮的妃子们。云初感觉到有几道让人发麻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环顾四周,发现原来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充满敌意的目光,便是右侧首位的柳鸢,她?的眼神是不敢置信,是害怕,是敌视,是怨恨。
而另一个人,竟然是清风观的行云道长。
云初不知何故,看到他?冰冷的目光,竟会不自觉的颤栗,仿佛从?灵魂最深处,不由自主?的恐惧这样的目光,他?的双眼,好像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个垂死的猎物一般,嘲讽,清冷,无情,那?目光,宛若冰刀。
想到他?曾经说过——“你这一抹孤魂,妄想重生吗?等?五星汇聚之日,便是贫道送姑娘回尘之时,届时,莫要留恋迟疑。”言犹在耳,云初突然觉得不寒而栗。
直到宸兮将一顶沉甸甸的金色凤冠戴在她?头上,才有些回过神。今天的宸兮,也是一身明黄色龙袍,俊逸高雅,贵而傲朗。然后是授予凤印和册封诏书。
接着是接受文武百官的叩首敬拜:“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忙碌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回到倚凤宫。不一会儿,在太监的通报声中,宸兮走了进来,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久违的沉香味。
他?摆了摆手,让所有的人都退下。
“云初,你今天真的很漂亮。”他?走上前,看着一身华服的云初。
云初不语,淡淡一笑。
“我?知道,其实你并不是很想见到我?,但我?今夜必须要过夜在这里。”宸兮自顾自的脱去外衣,今天他?也非常疲惫,看到云初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他?魅惑的轻笑,“不必害怕,毕竟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也不想让人风言风语吧。况且,做不成?你爱的人,至少做一个能?保护你的朋友,也算不错。”
说罢,穿着白?色中衣,躺在一旁的软榻上,背对着云初:“你也早点歇息吧。”
软榻和床之间隔着大约四丈的距离(约十三米),中间放着一张扇形的屏风,云初看了一眼他?睡着的背影,走回床边,放下帐幔,大病初愈又加上累了一天,她?也很快沉沉入睡。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黑暗中,宸兮睁开眼,目光幽然,翻身坐了起来,双手扶着头,愣愣的看着屏风,仿佛透过这屏风,就能?看到已然入睡的心上人。暗夜中的孤独,始终萦绕心头,这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可是人分两?边,心分两?地。
云初,该怎么样,才能?让你快乐啊……
之后的几天,宸兮都没有来过倚凤宫,登基之初,所要忙碌的事情实在太多,再加上前段时间出使?崎国,所积压的奏折更是多如?雪片。
每天早上,所有的嫔妃都会来向云初请安,而柳鸢却从?不出现。然后聊些无谓的话题,云初疲于应付,索性下令,以后不需要晨昏定省了,反正她?们也没有谁是真心的前来问候,取消这些虚伪的客套,对大家都是一种?解放。
“皇后娘娘,公主?求见!”贴身宫女前来禀告。
云初正在偏厅看小说,这是前天去皇家藏书楼里无意中找到的,本以为藏书楼中只有“之乎者也”类的书籍,想不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几本小说集,虽然都是简短的故事,但看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
放下手中的书:“请她?进来吧。”
两?个宫女迎着孟郁儿走了进来:“郁儿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云初赶紧扶她?起来:“公主?不必客气,以后还是唤我?云初吧。”
郁儿俏皮的笑了笑:“那?你也别叫我?公主?,叫我?郁儿就行了,前几天的册封典礼上,我?远远的看到你,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后来问了宸兮哥哥,呃,问了皇上,他?才告诉我?,原来你竟然是崎国的公主?,如?今又成?为孟国的皇后,我?就说过,你会苦尽管来的嘛。”
“只能?说造化弄人,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是这样的情境。对了,你过的好吗?”云初拉着孟郁儿坐下,“我?师兄现在是皇城禁卫都统,你见过他?了吗?”
孟郁儿神色有些微微惆怅:“我?挺好的,虽然父皇和太子哥哥都不在了,但宸兮哥哥对我?很好,收我?为义妹。至于楚歆,哎,这几天遇到过两?三次,可每次连招呼都还没打,他?就扭头就走,自从?那?日你们在栖霞谷出事之后,他?好像就一直在怪我?。”
云初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你别这样,我?会找时间再和师兄谈谈的,其实他?并不是小心眼的人,你别怪他?。”
“我?并不是怪他?,我?只是不想他?误会我?,云初,你说我?是不是太不知羞了?”孟郁儿叹了口气,把玩着手中的杯盖。“他?都这般讨厌我?了,可我?还是想见他?。云初,你可会瞧不起我??”
“怎么会呢?你只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如?此的。”云初叹了口气,“我?们常常会放下自尊,放下骄傲,那?仅仅是因为放不下心内的人。我?自己都曾这样,又怎么会瞧不起你呢。”
“也许吧,算了,不说他?了。”郁儿自嘲的笑了笑,“云初,你和皇上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说实话,我?真的很替你高兴。”
云初尴尬的笑笑,端起杯子喝茶,并不说话。
“以皇上对你的宠爱,如?果你生一个皇子的话,那?就是嫡长子,一定会被立为太子的。”
“嫡长子??”云初疑惑的看着她?,“柳鸢生的是女儿吗?”
“柳贵妃?她?的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薨了,皇上现在并没有子嗣。”
“薨了??”
孟郁儿点点头:“可能?是病死的吧,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自从?皇上登基以来,听说就没有再招过柳贵妃伺寝。”
云初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快入秋了,天也凉快些,我?们去御花园逛逛吧。”
“好啊。”孟郁儿挽着云初的手臂,一起向花园中走去。
雏菊丛丛,开的正艳。初秋的天气,凉爽舒适,两?人边走边聊,孟郁儿性格十分开朗,说了很多笑话,逗的云初笑声不断。
“参见皇后娘娘!”几个女子的声音自旁边传来,跪了一地。
云初扬手:“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站在首位的竟然就是柳鸢,看来白?天不能?说人这句老话,还真是有点道理。站在她?身后的,还有两?个妃子模样的人,她?们都是曾经来请安过的,但云初却依旧不记得她?们的名字。
“云初,柳贵妃就不必介绍了吧。这位是妍妃,这一位是安嫔。”孟郁儿热心的为她?介绍。
云初淡然的冲三人颔首,柳鸢比之前在逍遥庄的时候,明显清瘦了很多,虽然依旧穿着华贵的服饰,却难掩憔悴,整个人看上去似乎病恹恹的。云初暗想,或许是因为失去孩子的缘故吧。
虽然为那?早夭的孩子感到可惜,但是却一点也不同情柳鸢,毕竟自己曾经的切肤之痛,都是拜她?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