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记得三班的程金轲吗?我看见他了!”
“图片1.jpg”
“图片2.jpg”
“好帅啊!怎么穿球衣能这么帅,太厉害了!”
沉寂已久的高中同学微信群有人说话,过了两分钟,陆续有人回复。
“这谁?”
“打球的?这是比赛吗?”
“是国内联赛啊!代表咱们省队,今年刚从青年队上去,太帅了,眼睛不用看球就看他了。”
“这不是水银的好哥们儿吗?”
“@徐汞,程金轲打职业联赛去了?你们还联系吗?”
徐汞刚订完外卖,看了眼微信里余额,“23.61”,叹了口气。还好今天就是发工资的日子,工资一到手还房贷、欠款,所剩无几。
工作群里领导又在布置任务,@了相关人员,大段大段的工作安排令他透不过气。
高中群有人@他,他点进去一看,看见了两张篮球赛场上的图片。
当他看到那个穿着白色球衣、胸前“31”号的年轻人时,突然愣住,紧接着,胸口像漏了风,丝丝缕缕酸楚顺着裂缝爬出。
徐汞不敢再看他,关掉图片,面对同学的点名提问,他在键盘上输入几个字,又一一删掉。
“不联系了。”他回复道。
*
晚上下班,徐汞接到了岳母电话。年逾五十的兰如女士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轻飘飘的,她让徐汞到家里吃饭。
徐汞本来不想去,他和兰馨宁结婚不到半年,馨宁就因病去世了,年纪轻轻,实在令人惋惜。他去兰家,怕只会令人不快。而岳母孤身一人,身体又不好,徐汞轻叹口气,只能答应下来。
坐地铁到小区门口,离得近。转角有个精品水果店,兰家什么也不缺,那也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徐汞看附近也没有更平价的果蔬超市了,便进了水果店。
里面正有人推着手推车挑水果。
男人很高,怎么也有一米九多,穿着一套黑色运动装,戴黑色口罩,店员妹妹正热情地为他介绍,徐汞虽然没看见他的脸,那种熟悉感却扑面而来。
他心跳加快,听到旁边店员的询问声,才渐渐回过神。那高个年轻男人没再看他,结账后出去了。
徐汞买了榴莲和葡萄,一下就花了五百块,大半个月的饭钱。也不是他想奢侈,每次探望岳母都被她想方设法硬塞钱,就当提前报答。他精神恍惚往出走,到了门口,却再次看见了那熟悉身影。
年轻人没摘口罩,似乎正在等他,声音也冷冰冰地传出,“去看亲戚?”
“程金轲……”徐汞要稍微抬头才能直视对方。
这时他才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只是左下颌有道新鲜伤痕,还未结痂。他说:“是我。”眼神死死地盯着徐汞,似乎要把他洞穿。
徐汞干笑两声,“是,你呢?”
“我回家。”
“哦……”
徐汞走的时候,程金轲跟在他身边,气氛格外沉默。
徐汞边走边想,程金轲怎么比以前还要高了,打篮球还能促进二次发育?没高中时嫩,却帅得更锋利些,估计很招女孩子喜欢。他这边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程金轲的声音响起。
“前面就没有人家了。”
“哦?哦哦。”徐汞仿佛丧失基本语言能力,他迷茫地看了会儿,发现岳母家就是最里面这栋洋房。他说,“我到了。”
“这是……你亲戚家?”程金轲眯起眼睛问。
“……”徐汞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点头。
“算了。”程金轲说完转身走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徐汞的心很乱,他看着程金轲进了隔壁院子,原来他在这买的房子吗?
整理好思绪,徐汞才摁门铃,不一会儿,门开了,妇人头发半白,脸色十分憔悴。
丧女之痛刻骨铭心,徐汞瞬间就柔软了许多,叫了一声,“妈。”
兰如让他进门,接过水果让家里阿姨放起来,边说,“晚上做了一桌子菜,就等你来呢。”
徐汞心怀愧疚,到了兰家就紧绷着神经,完全不像个女婿。
饭桌上,兰如克制情绪,看着徐汞轻叹,“小徐,趁着年轻,你再找一个吧……”
“妈。”徐汞知道兰如有这个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只能说,“还没合适的,更何况现在也不想找,不如多奋斗几年。”
“不是的。”兰如摇头,“你看我,一把老骨头,撑不了多久。宁宁走后,家里这些钱……一半捐了,一半你就拿去吧,不是还有房贷没还,把债还清了,至少不用那么累。”
“妈。”徐汞笑得勉强,“您别说这话了,哪至于就撑不了多久……还长着。”
“算了,算了。”兰如想说些什么,似乎觉得不合时宜,侧过脸去擦泪,恢复常态后说,“好好吃饭吧。”
*
饭后,兰如拿出一张卡,交到徐汞手中。
“宁宁说,说她对不起你,你不知道,她临走之前告诉我了,让我劝你好好生活,她还说,她最庆幸的就是和你结了婚,她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兰如绷着精神,这次没掉泪,谁不知道哭唧唧的惹人厌烦。
她这辈子算到头了,留下的尽是遗憾,没能让唯一的女儿健康到老,是这辈子永远过不去的坎儿。但宁宁的心愿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她拿钱给徐汞也是遵循女儿遗愿。
徐汞坚持不要,兰如短期内瘦了能有二十斤,徐汞又是男人,力气大,把卡迅速放到一边,边说边跑,“妈这钱我不可能要你要是不用就都捐了吧。”说着匆匆推开家门,回头喊,“下次再来看您。”
他跑出去后回头看,兰如追到了门口,他越跑越快,不是心狠,故意扔下老人家,实在是无法接受这笔钱。
他和兰馨宁结婚是他心甘情愿的。
跑到喘不过气,徐汞停了下来,近来没有锻炼身体,一喘气,胸膛仿佛灌进风。
他弯腰,双手扶着膝盖,头晕眼花。
这时,旁边多出一个人影,徐汞还以为自己挡了路,往旁边挪动两下,却见那人还没走。他抬头,看见了没戴口罩的程金轲,他脸上有汗,拎着毛巾,应该是在跑步。
“我家邻居兰阿姨,前段时间她女儿过世,才刚结婚半年。”程金轲一步步走向他,锐利的眼神锁在他身上,“她女婿就叫徐汞,这名字,应该不是巧合吧?”
徐汞的心猛烈跳动,就要从喉咙里跳出,他分不清是因为剧烈运动,还是因为程金轲问的话。
程金轲下颌线明显,棱角分明,一米九几的身高产生莫名压迫。
他继续问,“你结婚了?”却是笃定的语气。
始终要面对的。
徐汞站直了身体,他承认,“是,我结婚了。”
程金轲双眼赤红,很快地,他听见徐汞的下半句,“不然呢,我要和你结婚吗?我配吗?”
他永远看起来温和,待人彬彬有礼。
只有程金轲知道,徐汞偏执又锋利,一旦触及到他的底线,他就会宁死不屈。他决定的事,谁也更改不了。
那些过去本没走多远。
程金轲说,“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
“没有。”徐汞轻笑了一下,“我就是因为钱和你在一起,和谢鲤一起是因为他比你更有钱。”
原来这种话也可以轻易说出口了,人真的很容易改变。
他看着程金轲如今的模样,并不后悔曾经的主动离去,他转身要走,却听程金轲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不是,谢鲤告诉我了,你们什么事都没有。”
顿了顿。
“可你为什么不等我就去结婚呢?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