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别

作者:喝豆奶的狼

少年名叫萧辞,比姜周大了两岁,是临城大学的学生。

他刚和自己那群狐朋狗友吃完饭准备回家,却临时是接到了个差事。

——带这俩姑娘去吃烤猪蹄,还是要付钱的那种。

“我见过你,”安晴不急不慢地走在萧辞身后,“你参加过省里的物理竞赛。”

萧辞半张着嘴想了想,似乎自己的记忆被清空:“我参加过吗?”

“那时我才初二,”安晴帮他回忆,“考前你和监考老师吵了半小时。”

“我靠!”萧辞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猛地惊叫出声,“我记起来了,那个傻逼非说老子作弊。”

姜周吓了一跳,安晴却一场淡定:“你带手机进场。”

“我关机了的,”萧辞重提旧事,像个小孩似的还是一肚子的怨气,“我他妈的,我连电池板都抠了。”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姜周挽着安晴的手臂,有些疑惑了。

安晴刚要开口,萧辞一个手掌几乎要伸到安晴脸上:“好兄弟!嘴上留情!”

姜周看着萧辞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靠着安晴笑眯了眼睛:“刚才还要人家的联系方式呢,现在就好兄弟了?”

“别别别,”萧辞连连摆手,“我哪敢动苍哥的人。”

姜周一听就不乐意了:“她不是苍澈的人,我才是。”

安晴瞥了姜周一眼:“你什么时候成他的人了?”

“啊?”萧辞看?着姜周,略带诧异,“苍哥喜欢你?”

姜周对于萧辞的态度极其不满:“怎么?他不能喜欢我吗?!”

三人一路吵吵闹闹,最后到达那家碳烤猪蹄店。

姜周没点形象,又是吃得满嘴油腥。

安晴连手套都没戴,只是用筷子挑了几块肉。

“你们怎么都不吃?”姜周面前堆着一堆骨头,说完话甚至还打?了个嗝。

“我刚吃完饭,”萧辞托着腮,歪着脑袋看?姜周啃猪蹄,“但你是真能吃。”

“晴晴呢?”姜周又看向安晴,“你怎么也不吃?”

“我留给?你吃,”安晴戳了戳自己碗里的肉,“你多吃点。”

“你想吃什么?”萧辞双手托着下?巴,跟小孩一样眼巴巴看着安晴,“我给?你买。”

安晴抬眸看了萧辞一眼:“没什么想吃的。”

萧辞的手机从桌边一点点推到安晴面前,最新款的黑色手机上显示着二维码:“那加个微信?”

安晴没有什么反应,可姜周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的姐妹对萧辞没什么兴趣。

反正她脸皮厚,干脆在安晴之前把手机推了回去:“我们还未成年呢,不谈恋爱。”

“加个微信就谈恋爱了?”萧辞又把手机推过来,“认识一下?而?已。”

“不加微信也可以认识啊,”姜周和萧辞较着劲,“我们现在不就认识了?”

萧辞和她瞪眼:“我又想认识,又想加微信。”

“不行,”姜周说,“只能认识,不能加微信。”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接,仿佛都能碰撞出“劈里啪啦”的火花。

安晴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淡定道:“快点吃。”

她像是游离在两人的争执以外,仿佛压根没她什么事情。

但是事情的核心,好像就是安晴。

当事人不做声,进展也就为零。

一顿饭吃完回学校,萧辞也没加上安晴的微信。

“你怎么想?”校园里,姜周悄咪咪地问安晴。

“没怎么想。”安晴像是丝毫没放在心上。

这个反应让姜周想起了方面冷淡对待自己的苍澈,瞬间就有点同情起了萧辞。

“那你要不要好好拒绝他?”姜周问。

安晴摇了摇头:“他没认真,我也没必要,”

“当初苍澈也是这么想我的,”姜周撅着嘴,闷闷不乐道,“之后他好久没理我,我可难受了。”

“像你这样的傻子很少的,”安晴拍拍姜周的手,“萧辞肯定不是。”

姜周:“……”

她被安晴怼的有那么一丝丝的哀伤,然后又乐观地想自己傻人有傻福,苍澈和她现在关系好的很。

“那他如果真的和我一样,你考虑他吗?”姜周又问。

“不考虑。”安晴依旧回答干脆。

姜周:“为什么?”

安晴:“他是临城大学的,我大学肯定出省,两个人未来都不在一起,异地恋多半没结果。”

姜周听完安晴这话,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安晴转身问道。

姜周皱着眉,像是有些苦恼:“那我要是大学出省,是不是也要和苍澈异地恋了啊?”

“苍澈同意了吗?”安晴拉着姜周往前走,“你们到哪一步了?”

“没同意…”姜周失落道,“我就觉得我高三毕业之后成年了,他就没理?由拒绝我了。”

“怎么可能没理?由?”安晴道,“他不喜欢你不就拒绝了吗?”

“他肯定喜欢我,”姜周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他不喜欢的话还我送我这个?”

苍澈要是不喜欢她,还能带她吃饭,让她枕肩,给?她捂手?

苍澈绝对喜欢她。

“真是羡慕你这种迷之自信的人,”安晴叹了口气,“八字没一撇的事情都能拿出去乱说。”

“我哪乱说了…”姜周哼哼唧唧,“我也就只跟你一个人说了…”

“算了,反正你厚脸皮,”安晴捏捏姜周的小脸,“今天猪蹄也陪你吃了,寒假要陪我早点来自习哦!”

“那是当然,”姜周满口答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

寒假在期末考之后,姜周从除夕当天开始放假,大年初四就要回去上课。

即便这样,她也没放松下来。

姜周带了几套卷子回来,有空就在家掐着时间做一套。

除夕当晚,姜周从奶奶家回来。

姜月城周虞窝在沙发上看?春晚,姜周就回到屋子里,给?苍澈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听筒那边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

“苍澈,”姜周透过窗子去看屋外的万家灯火,“新年快乐。”

苍澈“嗯”了一声:“新年快乐。”

两人互相问候完毕,姜周看着远处绵延的路灯发呆,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很累?”姜周问。

“还好。”苍澈轻叹一声,听筒里传来簌簌的摩擦声,像是翻了个身。

“除夕呢,”姜周放轻了声音,“休息一会儿。”

苍澈似乎是笑了:“好。”

“注意安全。”姜周又说。

苍澈:“嗯。”

“你回临城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好。”

苍澈像是提不起劲来,姜周不准备继续打?扰。

这个点也不早了,那边指不定都睡觉了。

“苍澈!”姜周在挂断前最后一秒突然喊道,“等?等?!”

苍澈还好没有挂掉电话:“怎么了?”

“我考试一直都在进步,今天下午我做了套模拟试卷,分数也很高。”

“我复习的很好,题目也都会做。”

“我想考临城大学,以后也会留在临城。”

回应她的,是话筒那边的沉默。

天边炸起烟花,在漆黑夜幕中绽放五彩光芒。

客厅里传来了小品吵闹的声音,以及父母的大笑。

姜周眼底映着光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有底气的说过话。

“我有好好努力,也在好好长大。”

“你能不能等等?我,别再把我当小孩看。”

-

姜周有了个方向,整个人都变得格外奋进。

她趁着姜月城在家,和自己老爸在沙发上探讨了一下?以后想学的专业。

“我也没什么想学的专业,”姜周挠挠头发,冥思苦想,“有什么专业比较好玩啊?”

“什么专业学精了都好玩,”姜月城用平板给姜周搜查资料,“不过女孩子学工科会很累,爸爸不是非常建议。”

姜周凑到姜月城身边,把脸贴在他的手臂上:“当老师呢?”

“挺不错,”姜月城说,“教书育人,挺好的。”

姜周缩缩脖子:“可我高中不务正业,我怕教坏小孩。”

“学法怎么样?”姜月城点开法律相关的界面,“你嘴皮子那么能说,以后当个律师也行。”

“不要,”姜周连连摇头,“我不想跟人吵架,我吵不过他们。”

“那怎么能叫吵架…”姜月城笑了,“出去可别这么说。”

父母俩唠了大半个小时,最后选出了几个还算靠谱的专业。

“其实我小时候想过当医生的,”姜周回忆起以前的事来,“我觉得妈妈给?别人打?针特别帅…”

“你妈妈学的是护理,”姜月城道,“你想从事医护行业,建议学医。”

姜周像是突然定了下?来:“那我可以念临城大学的医学吗?”

“不建议,”姜月城摇摇头,“学医要去好一点的大学,而?且一般都要本硕连读,学个七八年才能出来工作。”

姜周倒吸一口凉气:“算了,我不学了。”

什么“本硕连读”、“七八年才毕业”,这不是要了她的命了吗?

“医生是个非常神圣且严肃的职业,而?且学医也是一条非常辛苦的道路。单凭一点兴趣而?选择它,是会非常痛苦的。”

“啊…好烦啊,”姜周身子一歪倒在床上,“我再想想叭!”

选择专业失败,姜周还没在家里吃几顿团圆饭,就被安晴召回了学校。

初八前的几天全是自习,班里的人几乎都到了。

黑板最侧的倒计时还有一百多天,高考已经进入了冲刺阶段。

姜周摒弃杂念,专心刷题,每天三点一线重复做着相同的事情。

人要是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很快三月开学,高考倒计时一百零几天的时候,学校预备举行百日誓师大会。

按照学校安排,上学期年级前二十名要依次上台宣誓,姜周卡着个尾巴,整个人慌得一批。

“我压根都不知道我大学要学什么!”她揪着自己的头发狂抓,“难道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学习只是为了和苍澈见面吗?!”

“你也可以这么说,”安晴憋着笑?,“到时候你肯定会在我们临城一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还有心思开我玩笑!”姜周也被安晴逗笑?了,“话说晴晴,你准备怎么说?”

“我要考最好的大学,学前景最好的专业。”安晴垂眸看着自己的课本,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牛逼的话。

姜周默默缩回自己的桌子前,觉得自己这条小咸鱼不配和安晴说话。

要不自己也这么说吧,就说上临城大学,学自己最感兴趣的专业。

姜周打定主意,开始闷头写演讲稿。

她只有五分钟的发言时间,演讲稿也就写了几句话。

掐头去尾忽略客套话,也没剩点什么了。

姜周把写好的演讲稿从本子上撕下?来,折了几折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一张纸就像是写着她的未来,虽然她目前还不清楚自己要选择什么专业,但是仿佛一切都定了下?来。

她有在努力,最终也会获得回报。

她想要大学,也想要苍澈。

-

姜周从小到大就没有参加过什么大场合。

这次在全年级面前演讲,已经算是她人生的一个巅峰。

姜周把稿子背了好几遍,最后还是觉得有点不太行。

她心里焦急就开始烦躁,整个人静不下?心做不来题,满脑子都是苍澈。

都开学多久,这人怎么还不回来?

别是已经回来了,又故意不见自己。

姜周给苍澈发了几条信息,对方也没及时回复。

她鼓了一边腮帮,对着手机生气。

“不要玩手机了,”安晴提醒道,“快和我一起刷题。”

姜周把手机塞进书包里:“我最近有点烦。”

“春天到了,”安晴幽幽道,“你也是。”

姜周“噗”的一声笑出来:“讨厌!”

“真想了就去看?看?呗,现在你处于关键时期,只要是稍微关心一点你的人,都会顺着你的。”

姜周得到安晴的肯定,笑?嘻嘻地冲她竖了个大拇指:“爱你!”

于是当天下午放学,姜周连晚饭都没赶着去吃,直接给?苍澈打?了通电话。

然而意外的是,接电话的人却是另一个。

“喂?”话筒里的男人声音更为成熟,听着像是长了不少岁数,“你是哪位?”

“我是苍澈的朋友,”姜周小心翼翼道,“我找苍澈。”

“哦,朋友啊。”男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道,“苍澈他现在在医院呢…”

-

临城一中离市医院不算近,姜周直接打?车过去,匆忙赶到了苍澈所在的病房。

那是一间双人病房,只是另一张床空着,只住了苍澈一个人。

姜周卡在门框里,迟迟不敢进去

“姜周?”床边站着的老余问道。

姜周点点头,这才回过神来,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床上的苍澈手上扎着点滴,人还在睡。

他的皮肤似乎比以往要更加苍白,就连唇瓣都难以看?见血色。

姜周在一边看着,倏地红了眼眶。

“别担心,没什么大事情,”老余实在怕人落泪,连忙笨拙地安慰道,“老毛病了,睡一会儿就好。”

姜周擦擦眼泪:“什么老毛病?”

老余抓抓自己的后脑勺:“他贫血。”

姜周站在原地,有些无措:“怎么贫血还要住院啊…”

她也有轻微贫血,也不至于这样啊。

“什么海洋性贫血,”老余叹了口气,“每年都要检查一次,睡一觉就好了。”

姜周脑子乱糟糟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都不想去问。

她站在床边,垂眸握住苍澈搁在被子上、正扎着点滴的手。

老余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上下?打?量着姜周,心里把苍澈骂了个狗血淋头。

刚才姜周赶过来时他还劝自己别往那方面想,现在看起来就是他想的那样!

学生都下得去手!苍澈不愧是你。

正巧此时走廊上有人吆喝着卖盒饭,姜周吸吸鼻子,贴心地让老余出去吃饭。

“我在这里就好,”姜周耷拉着脑袋,说话声音尖尖的,“叔叔你去吃饭吧。”

一直和苍澈称兄道弟的老余被这一声“叔叔”打?击的不轻。

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四十多岁,被一个小姑娘叫叔叔也大差不差。

说到底还是苍澈这人太禽兽。

没救了。

老余:“那什么,你不用上课吗?”

姜周摇摇头:“我和老师请过假了。”

“那也行。”老余为难地看了苍澈一眼,正纠结着自己要不要走,却突然发现这位老哥的睫毛颤了一颤。

老余:“……”

紧接着,他又看?见苍澈搁在被子后的另一只手伸出了一个小拇指,飞快地动了那么一下?。

多年的好友,默契就在举手投足间展现。

老余瞬间明白苍澈的意思——他是让自己把姜周带走。

“那行,你留在这吧,”老余松了口气,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从床头柜的果篮里掰了一根香蕉下?来,“叔叔我,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说情节有修饰,现实生活里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不要随随便便就和别人搭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