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上来讲,人都是只有一辈子罢了。
似晏臻这般,死后带着记忆还魂到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确然是史无前例只此一个的,没得第二个人有这待遇。
街道上人来人往,晏臻搀扶着老头儿起来,一面要压下心中杂乱的心情,面上便梗着显得冷硬不近人情。
“上了年岁便时常头晕眼花,你们可别看我这面色红润有光泽,其实指不定哪天就翘辫子了。”老头儿说着,一面扶着腰说道:“哎呦,我这腰诶!”
晏臻沉默着,把他扶到路边的屋檐下坐着,一面伸手就去帮他按揉腰侧的位置。
这一按,老头儿顿觉得腰侧酸软却又舒服。
他含笑坐直了身子。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他笑道。
“晏臻。”晏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眼里有些干涩。
“好名字,这名字很好听。”老头儿笑着,看她说道:“我姓豆,叫豆豆,姓豆名豆,你可以叫我豆爷爷,也可以叫我药老。”
药老,药王谷的人!
墨无言心里惊了一下,看面前的老头儿。
药老说完皱眉道:“可不许笑我的名字哦。”
“不笑。”晏臻说道。
药老听了很高兴,看边上站着的墨无言也没有半点嘲笑的模样,说道:“你们两个孩子挺好的,是除了我那顽皮的徒弟之外,唯一不笑我名字的。”
哈哈哈,老头儿,你的名字也太有趣了吧,豆豆,豆豆,像个女孩子的名字。
死丫头,让你笑,让你笑,晚上不给她吃饭,听到没有……
晏臻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
抬起头,她说道:“药老,我送您回家吧。”
“我……饿了。”药老扶着腰说道。
“那……若是您不介意的话,我……请您吃饭,可好?”晏臻说道。
请吃饭?
药老顿时好奇,问道:“你厨艺很好?”
“还,还可以。”晏臻对他笑道。
药老看了看她,说道:“那就吃。”
晏相爷从宫中回来,进门了便听说,女儿请了个老先生回来,还亲自动手做饭要请他吃。
他好奇,换了常服便往正厅去。
老者就坐在红木椅上,此时正喝着茶吃着点心。
看到这人,晏相爷愣了下,忙上前揖手行礼:“药老,没想到是您来了。”
“晏小子,许久不见啊。”药老笑道。
晏相爷走过去,在旁边坐下说道:“都有快有二十年不见了,药老您除了头发更白了些,倒是没甚变化了。”
“哪能没变化,人都是吃五谷杂粮,自然会老会死,我都这把年纪了。”药老哈哈笑,捋着胡须说道:“不过,我倒是不知,你小子竟然生了个这么厉害的女儿。”
“臻儿?”晏相爷也是笑着,一面疑惑问道:“药老是怎与我女儿认识的……”
厨房里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只晏臻和墨无言在。
晏臻眉目淡淡,不仔细看是看不出她情绪如何的。
墨无言说道:“只闻其名,不知其人,如今倒是见着你师父了。”
药老,便是前世教导晏臻医道之人。
晏臻呼出一口气,这么长的时间,她已经把那份刚见到师父的激动心情压下了。
“是啊。”她浅笑,说道:“他老人家还是那个样子,真好!”
晏臻做了很多菜,待得全部都做好,叫来仆妇把东西一一端出去。
看着满桌丰盛的美食,药老眼都直了,笑道:“这个好,这个好。”
仆妇端水过来,洗了手过去坐下。
“哇,二姐姐今日这是做大餐呢。”晏竹笙进门便看到满桌的菜,色香味俱全。
他上前两步,伸手就要拿一块来吃,被晏夫人拍了下他的手:“做什么呢?有客人。”
客人!
晏竹笙这才看到坐在桌上的药老,忙揖手做礼,说道:“老先生好。”
“好。”药老点头笑道:“小娃娃根骨不错啊。”
只一眼,便看得出来晏竹笙的骨骼是适合习武的。
膳厅里说说笑笑,晏臻从外面走了进来,与墨无言一起的。
二人进了门,墨无言对晏相爷和晏夫人略行礼。
一家人都坐下来,晏相爷便介绍道:“这位是药老老先生,与缉查院的张院长是旧识,二十多年前在京城很负盛名,后来便离开了京城销声匿迹了。”
药老笑了笑。
各自又做了做礼。
“药老是医者,他的医术可比牧州的牧氏一族的医术要强许多。”晏相爷又说道。
“担不得这个强字,也不便与他人攀比。”药老笑道。
“是啊,吃饭,吃饭。”晏夫人也跟着说道。
一桌子菜做得好,精致,美味,卖相也是极好的。
药老吃得开心,说道:“你家女娃儿的厨艺,可当真是……吃了难忘,以后怕是吃不上了心里可馋着。”
如今吃着这一顿,便让人忍不住想吃下一顿,厨艺是真的好。
晏臻目光落在药老的脸上,说道:“那,您收我为徒,以后想吃我便做给您吃。”
骤然这样说,众人都愣了。
晏相爷说药老医术高,却并不说多高,如今的晏臻连断臂再接都能做得到,其他人还能差了去?
这样的医术,还需要拜师吗?
药老疑惑看她:“你想做我的徒弟?”
“想。”晏臻放下筷子,起身揖手,郑重的行礼。
“可你医术已然很厉害。”药老说道。
开了药舍,做了生意,断臂再接,治好了病人多年的咳疾。
这样的医术,还需要拜师吗?
“不,不及您的医术,我想学更多,想跟药老您学更多。”晏臻说道。
医道无止境,人吃五谷杂粮怎能没病没痛,时间会走,新的病也会来。
她目光纯纯,眼里有坚定之意。
药老也放下了筷子,说道:“好,那我便收你为徒。”
晏臻听了,绷着的一张脸终于放松下来,露出笑容。
晚膳用过之后,晏夫人让仆妇摆好了香案,晏臻在一旁的几案上,选了毛尖香茶的茶叶,过了热水之后倒入滚水紫砂茶炉里,毛尖茶的香味便散了开来。
把茶水舀出来添入杯中,晏臻这才起身过去,点了三炷香,对着药神牌跪下来叩头,把香插入香炉中。
随后起身,走到坐在旁边的药老面前,在蒲团上跪下,郑重的行了拜师礼。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晏臻说道。
同样的话,再次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好,好。”药老笑着摸着胡须,伸手虚扶她。
晏臻直起身,接过锦竹手里的茶杯,奉上茶。
“师父,请喝茶。”晏臻笑道。
唐大老爷的马车停在永安侯府的门口。
“老爷,到了。”车夫说道,一面去把下马车凳搬来放好,伸手扶着唐大老爷下来。
“我不下。”唐语嫣哭道。
声音从马车上传来,引来人的侧目。
唐大老爷面色难看,扭头过去看她说道:“你再这般,到时候谁也帮不了你。”
唐语嫣看唐大老爷黑沉沉的面色,委屈的落泪哭道:“爹,我是你的女儿,你居然这般待我。”
便是因为是自己的女儿,他如今还能忍着脾气,若不是,只怕早一巴掌打了过去。
“若不是臻儿出面,我们唐家都遭殃,你如今还好意思说。”唐大老爷气怒道。
在家中,唐老夫人听了此事,气急攻心病倒了。
唐二老爷夫妇二人对着他们大房的人劈头盖脸的就骂,差点兄弟没得做,如今是家宅不宁。
唐大老爷不曾想,他嫁出去的女儿,竟然会把家中的财产昧了那么多去,给容寻那小人……勾结大皇子造反!
只要一想到,他们唐家差点灭门,就背脊发凉。
我的个亲娘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