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江湖

作者:渊织

见墨筱进来,南木芊看向她犹豫了一下道:“墨姐姐,你想见他吗?”

“我不见。”说完这句话墨筱几乎是落荒而逃,她怕她一耽误就会改变主意,她当然想见到涅渊,但是她不敢,她不愿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涅渊。

跟在墨筱身后的南木林见此情景,朝南木芊耸了耸肩转身去寻墨筱。

南木芊叹了口气,让肃何去将涅渊带进来。肃何走后,南木芊和司空青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忧。此时此刻,涅渊会出现自是受了皇甫沁的安排,而皇甫沁会派人来的最大可能就是告诉他们司空贤在她手上。

事实也的确如此,涅渊是和一个三十多岁面上有疤的人一起来的。南木芊打量了那个人半天,只感觉此人武功很高,却看不出这个人是什么来头,在武林中她从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司空青也同样困惑。

和涅渊一起来的正是出去人皮面具后的黔嶂,自那日他卸了伪装之后,他便恢复了本来面目。这在释天教众内还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教中众人虽也隐约知道黔嶂护法平日里带着人皮面具,却不曾想到面具下的那张脸竟如此年轻。

红衣初见他这模样时惊了一跳,调侃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头呢,如今你这样倒是要勾的教内的那些小丫头们神魂颠倒了。”黔嶂听后只是苦笑。

后来他看到皇甫沁是带着涅渊一起回来时,只能笑得更苦了,涅渊恢复记忆这件事他或许是最不愿见到的一个。

再后来发生的事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却也从某种程度上顺了他的心意。这也是他如今会和涅渊一同来云泉山庄的原因。

涅渊见了南木芊和司空青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着头不敢看他们,而是从怀中摸出了两封信交给了司空青。

这两封信都很薄。一封是皇甫沁写的,大意是司空贤在她手上,让司空青用“八部天阵图”换司空贤。

另一封是司空贤写的,雪白的信纸上只有淡淡的两个字“给她”。

司空青了解他这个爷爷的为人,这老头儿若是不愿意谁也没法让他写下这两个字。而且他从这两个字中感到了疲倦之意,像是司空贤在写着两个字时心灰意冷。司空青想不明白,皇甫沁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司空贤有如此反应。

司空青征求意见的看向南木芊,南木芊想了想认为这乃昊天山庄的私事,表示不加予干涉。

“东西给你,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把老头儿放回来?”司空青这话问的是涅渊,答得却是黔嶂。

“东西由我带回,教主见过东西之后,自会派人将司空老庄主送来此处。”黔嶂一指涅渊,“他会留在这里。”

“我们要他做什么?”司空青嘲笑道,“我们这里可有的是人不愿见到他呢!”

涅渊听言,抬头看向司空青,眼中是浓浓的歉疚与不安,他听到得出司空青是指墨筱不想见到他。

“那是你们的事,我只负责将图带回。司空庄主的信你也该看到了,直接说你的决定吧。”黔嶂话语淡淡。

“呼,算你们厉害。”司空青无奈道,“等着。”

那图在他来云泉山庄后便被小心收好并随身携带。

“希望少庄主不要再开之前那种玩笑了。”黔嶂点了一句,之前司空青用假图的事为他们添了不少麻烦。

司空青翻了个白眼道:“放心,老头儿还在你们手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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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图给了黔嶂之后,黔嶂就立刻离开了。

司空青看着呆呆站在厅中的涅渊,没好气道:“我们不需要你押在这,你也走吧。”

涅渊看着凶恶的司空青有些无措,他望向南木芊轻轻道:“我不走,我要见筱筱。”

南木芊皱了眉,她私心里其实希望涅渊和墨筱能和好,她不相信涅渊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但墨筱已经说过不想见到涅渊。于是她叹了口气道:“我会让下人给你准备一间屋子,你这段时间就先住那吧。”

“我要见筱筱。”涅渊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之前大了一些,语气也更坚定了一些。

“你赖在这里干什么?墨筱一点都不想见到你。”司空青在旁斥道,“当初她要你留下来的时候,你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呀。你拿剑对着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

“我、我没……”涅渊在司空青的呵斥下有些慌乱,他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定了定神,他看向南木芊哀求道:“让我见筱筱。”

南木芊见涅渊这样,终是不忍。这几天她看的清楚,她知道墨筱其实也放不下涅渊,只是逃避而已。最后,她点了点头道:“好,我让你见她。但她会不会原谅你,我就不知道了。”

看着涅渊瞬间变亮的眼神,南木芊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司空青见状不屑的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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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墨筱推开庭院的木门时,心里隐隐有所预感。之前有鬟说南木芊找她,却只肯带她走到院前时,她便觉得不对。丫鬟离开后,她才意识到,这是她上次来时和涅渊住过的那个小院。

门开后,她一眼便认出了那默默立于院中的身影。那个身影在听到门响的那一刻抬起头来,对上熟悉的双眸墨筱一下子失去了转离开的力气。

她就那么定定的站着,不知道如何开口,也无法迈进院门一步。

“筱筱,我回来了。”涅渊见墨筱这般反应,不安的走到她面前。

墨筱看着他,依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涅渊就开始说。第一次,在他俩单独相处时,由涅渊开口说个不停。墨筱简直怀疑涅渊以前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也没此刻多。

他说他从未想过要杀她,他说那个时候他必须救走皇甫沁,他说他没有帮皇甫沁伤害昊天山庄……

他说了他的过去,说了皇甫慕恨他恨得想要杀了他,却又答应了他母亲临终的托付要照顾他。因而他从一出生起就是释天教的奴隶,克父克母命带不祥的奴隶。

他说在他幼时几乎被排挤折磨致死,是同样年幼的皇甫沁救了他。是皇甫沁传他武艺、暗中照顾才让他活了下来。他说皇甫沁烧的茄条曾是他吃过最美味的食物,皇甫沁给予的曾是他唯一拥有的温暖。

依靠着这点温暖,他在地狱中挣扎着活到了十七岁。在他十七岁那年皇甫沁将他从冰天雪地中救了下来,他曾以为从此得到了救赎。他从此为皇甫沁卖命,他成了阿五。

涅渊说这些时,没有抱怨不是诉苦,他只是刨开自己的心挖出里面深藏的过去,几乎绝望的祈求墨筱能了解在那个时刻他不能丢下皇甫沁。墨筱只是静静地听,听懂了他的过去,听懂了他和皇甫沁的情谊。

墨筱明白了涅渊想解释的一切,也理解了他的选择。唯一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回来,又为什么要向她解释这些?为什么要让她亲耳听着他说他和皇甫沁的深情厚谊?

“我原谅你了。”墨筱淡淡开口,想出了她认为最可能的原因,“我原谅你了,你不用愧疚。当初的卖身契早不知被丢到了哪里,反正你本来就不是涅渊,你是阿五,那你自然也不再是我的奴隶。回到她身边去吧,我不介意。”

说完这句话,墨筱转身便走,不愿被涅渊看见自己眼中的涩意。自此以后,他们二人该是再无瓜葛了吧。

“筱筱!”涅渊几乎是惊慌的拉住了墨筱,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墨筱,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挽留。他直视着墨筱道,“我不走了,我回来就不走了……”

墨筱心中一怔,她看着涅渊想要判断这话的真伪。

“我说我要回来,她、她就放我回来了。”涅渊喃喃道。隐去了他对皇甫沁的哀求;隐去了皇甫沁盛怒之下逼他喝下毒药,却最终不忍他死,将他救回允他离开的过程;隐去了倘若墨筱不要他,天地间他将再无所有的事实……

他只是看着墨筱,带着无措与哀求轻轻道:“筱筱,不要丢下我。我这一世只是涅渊……”

墨筱看着他,恍惚间犹如回到初见,那时他也是这般哀求着自己不要丢下他,仿佛溺水的人面对最后一根稻草。

闭上眼,墨筱感到了自己的不舍与眷恋,叹了口气道:“好,你这一世只是涅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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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墨姐姐,你和涅渊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呀?”南木芊趴在墨筱面前,扑闪着眼睛道。

司空贤被送回时,带来了皇甫沁的承诺,三年内她不会对武林发难,这让南木芊身上的担子一下轻了很多,原本绷紧的神经也终于松了下来。济壶山庄那边也转来消息说南应天情况好转不日便会苏醒。就连肃何也变得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南木芊说不上来,只是感觉他对自己再没了往日刻意的疏离。

对南木芊来说,近日可谓是好事连连,而这一切似乎都是从她允许涅渊去见墨筱开始的。

“这……”墨筱显得有些踌躇。

“姐姐不愿意?”南木芊不解,墨筱和涅渊如今的感情她是看在眼里的。

“不是不愿……”墨筱红了脸,“他、他还没向我求亲呢!之前什么都是我主动,这求亲总不能还让我来吧!”

南木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傍晚,墨筱坐在房内。

“筱、筱筱。”涅渊推门进屋,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人也显得有些期期艾艾。

墨筱瞥了他一眼,随即发现门外晃动着几个身影,心下便有了谱,故作淡定的说道:“干嘛?”

“扑通!”涅渊猛然跪下,吓得墨筱心脏也跟着一通扑通扑通乱跳。

待看到涅渊从怀中拿出个小巧的首饰盒,墨筱不由扶额,她是和南木芊提过她们那的人求婚要男的下跪还要送戒指,可眼前这……

屋外南木芊扒着门缝看到这一幕也不由扶额,她不过忘了说一句单膝下跪,涅渊这家伙怎么就跪得那么实在!回头看了一眼肃何,还是自家的比较聪明。

“筱……”涅渊打开首饰盒的手有些微颤抖。

墨筱看着跪得笔直双手颤抖的涅渊,颇有一种山大王强抢百性民脂民膏的错觉,不由嗔道:“是单膝下跪!起来重跪。”

“哦。”涅渊听话的起来,复又单膝跪下。

“没出息!”南木林在外翻了一个白眼。

“这叫识时务。”司空青朝南木林翻了一个白眼。

“筱筱。”涅渊深呼了一口气,道:“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我涅渊身、身无长物;但、但从此,你若想四处游历我便陪你跨越山川,你若想隐居避世我便陪你找个青山绿水之处,我会永远守着你。这一世,我只是你的涅渊。”

墨筱虽有心理准备,听到涅渊这一番话,一时间还是愣了,她只觉鼻头一酸眼眶里瞬间有了泪在打转,经历了这么多,这一回是真的要留在这个世界留在这个人身边了。

吸了吸鼻子,压下情绪道:“涅渊,这话可不像你想的。从实招来,究竟是谁帮你准备的词?”

涅渊一愣,他没想到墨筱会有此一问,随即低头羞愧道:“是、是四公子。”

“南木林?”墨筱咬牙,这么酸的词就猜到是他。

屋外,南木林打了一个寒颤,随即恨恨道:“这涅什么也太没用了,这么随意就把我卖了。”

“你活该,叫你写那么酸的词。”司空青幸灾乐祸道。

屋内,涅渊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墨筱认真而紧张道:“最后一句是、是我自己想的,筱筱,这一世我只愿伴你。你、你可愿与我相伴?”

墨筱愕然,随即狠狠地点了点头,笑道:“我愿意。”

七日后,墨筱与涅渊在云泉山庄成亲。因为涅渊身份特殊,墨筱在这边又无牵无挂,所以除了云泉山庄原本的人便只邀请了蒋靖夫妇、苏泽和南木安来参加。据说喜帖送到济壶山庄当日,昏迷多日的南老庄主睁开了双眼……

当晚,待涅渊摆脱嬉闹灌酒的南木林等人已是夜半,在丫鬟的带领下他终于摇摇晃晃的走向新房。

院内一棵老树上,两个身影远远地目送新郎进了洞房后闪身离去。

云泉山庄十里外小山坡上。

“黔嶂,他成亲了。”

“教主……”黔嶂默然,看着眼前失落的人,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初是我丢下他,如今他再不属于这武林,所以我放他自由。”女子负手而立,寒风吹过,她掩去面上凄容,虽是身处一小山坡却有着气吞山河之势,“黔嶂,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属下永远忠于教主。”黔嶂单膝跪地,道出誓死的忠诚。

而此时洞房内。

“涅渊,你知不知道这洞房花烛夜该做些什么呀?”掀了红盖头,墨筱笑得欢乐。

若换平时墨筱定不敢如此言辞豪放,只是她面对的是单纯害羞易脸红的涅渊,此刻她纯调戏涅渊不懂人事。

果不其然,涅渊羞红了脸。

“呐,我就猜到你……”墨筱还没来得及得意得瑟,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但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被扑倒在床上。

而压在自己身上的大狗狗睁着无辜而锃亮的双眼,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脸上轻轻道:“筱筱,我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文可见渊织的专栏:】

完结的文:《韩相半黑化日常》

更新中的文:《我的牙齿碰到鬼》、《穿书之一文更比一文苏》

预收文:《傲骨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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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结了,后面还有点番外,但正文到此为止了

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篇文(曾经稿纸上那些七零八落的不算)

这篇文开始于一时冲动,当时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场相遇,然后就无法抑制激情的写起了这样一个故事。

写出来的故事和脑中所想的故事还有所偏差,是最让我无力的事。

我会说这篇文最初构思的核心人物是涅渊墨筱、皇甫沁、南木安么??

不管怎么样,我喜欢这个故事,因为他是我完整发布的第一个故事。

又及:

【这个结局始终少了小半章,大概是当初帖文的时候漏下的。因为不影响结局,所以一直没改回来,时隔两年终于完整。话说,光把精修过的全文重新贴一边加调整格式,就用了我四个半小时。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渊织16.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