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立咒术高专,筵山山脚,下午两点半。
“作之助在这里等着就好,不必和我一起上去。”
换了一身黑色窄袖和服的少年将手机放置在了织田作之助的手心,或许是为了方便行动,他难得将长发扎成了高马尾,看上去也比往日要利索了很多。
“等会如果有位医生会打电话给你,到时候你和他就待在茶馆之中等我就好。不用和我一起上去了。”
“一个人没问题的吗?”织田作之助问道。
“我没问题。”羽生烛摇摇头。
“毕竟这件事只能我去解决。”
……
在一个小时前,羽生烛就接到了五条悟等人下了飞机的消息,所以他也打算提前一步到薨星宫下等待。
只是高专之下的气氛实在是太过于压抑了,甚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坐电梯一路向下,一眼望去,很快就能看到周遭无数日旧式的老旧的穴居式房屋,以及围绕其中的一棵巨大树。据说从这里一直走到那棵树的根部就能够看到另一个结界的内侧,星浆体会在那个地方和天元大人同化。
“就是这里啊……”
银发的少年那颗[巨树]的面前停下了脚步,他垂眸看了眼手表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就要关闭悬赏了。也就是说五分钟之后,天内理子就安全了吧。
骗子。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关闭悬赏。这样做其实还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吧?比如说某位一直开着术式,保护着星浆体的笨蛋DK。
虽然只是听说,但是羽生烛也知道[星浆体]绝对不止一个,如果五条悟不想让天内理子死,那么羽生烛也可以保护那个女孩的周全。
当然——不能以[活]着的姿态,而是必须以[死亡]的姿态。
地下本应该没有风的,但是微凉的触感还是萦绕着他的脚踝螺旋向上,绕过衣角,微微拂起了他的长发。
有股力量在流动,像是鲜活生命的血脉,只是站在上面就能够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羽生烛安静了短短三秒钟,下一个瞬间,一股庞大的咒力自上而下爆发而出。即便是处于地下的薨星宫之内,羽生烛也能够察觉到来自上方的响声,显然有什么人打起来了。
……不会吧,在上面就打起来了?
电梯下降的声音在耳畔处响起,来不及多想,羽生烛便闪身躲在了躲在暗处察觉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应该是三个人,除去星浆体外是一个女人,另外一个则是……
熟悉的丸子头和灯笼裤以及那双几乎标志性的眯眯眼出现在了羽生烛的视野之中,看起来五条悟应该是留在上面了。
是和伏黑甚尔撞上了么?
羽生烛有些懊悔自己下来太早了。
五条悟应当是最强的。就算现在不是,未来也一定是最强的。
伏黑甚尔也不会杀死五条悟,如果他杀了五条悟,那么在动手的前一秒前他自己就会死,这就是羽生烛给他下达的术式。
“黑井!!我最喜欢你了!!!”
黑发的小姑娘踮起脚抱住了名为黑井的女仆,哭的稀里哗啦的。
“以后也是!一直一直都是!!”
“我也是……”
黑发的女仆紧紧抱着小女孩,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
怎么看都是个普通过头的小姑娘啊。羽生烛想着。
完全不像会出现在残酷世界的那种普普通通的小姑娘,看上去确实是五条悟想要守护住的那类[普通人]。
真是幸运的家伙。
羽生烛掂量着手中的折扇,开始思考用几成力才不至于将那个女孩杀死的同时击晕她。
然而此时夏油杰已经带着星浆体向着结界走了过来,他的脸色比往常要更加沉重,每一步却都比想象中要更加稳重。
咔哒,脚步停了下来。
“这边是天元大人的脚下国内主要结界的基底。”
夏油杰抬着头,继续道:
“你要顺着楼梯走下去,穿过一道门,一直走到大树的根部——那里只有得到传召之人才能进去,在同化之前,天元大人也会保护你的。”
然而下一秒,他的话锋却猛地一转:
“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转身,和黑井小姐一起回家。”
天内理子愣住了。
预备攻击的羽生烛也愣住了。
哈?这家伙脑子抽风了吗?就算那个小姑娘离开恐怕之后也会遭到不少人的追杀吧?无论是暗中盘踞的盘星教,还是在高层暗处虎视眈眈的烂橘子,怎么看这个小姑娘都不可能活的过三天的。
难不成那两个家伙要护着她一辈子?他们疯了吗?
“哎?我,我可以走吗?”
大概是惊喜来的太快,天内理子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讶然。
“当然可以。”夏油杰笑了,脸上也露出了几分难得的温柔,
“不论理子妹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们都能够保障你的未来。”
“回去吧,理子妹妹。”
电梯声在细微的交谈中响起,然而却没有任何人意识到危机的到来。
以至于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反应过来。
夏油杰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直至女孩倒下,血迹溅落在他的脸上,他也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其他的动作。
——有人先他一步动手了。
“好啦,任务结束,回家解散。”
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处响起,嘴角处留着疤痕的黑发的男人举着手中的枪,桀骜不羁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恶意的笑,他的瞳孔中正倒映着夏油杰完全愣住的脸。
他失落已久的部下——伏黑甚尔,也正是他来这趟的目的人物终于出现了。
只是对上五条悟的他居然没受什么大伤,有点失望啊……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夏油杰愕然,他颤抖着手后退了一步,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哦,你是说那个啊。”
伏黑甚尔沉思了片刻,突然微微一笑,道:
“因为五条悟已经被我杀死了啊。”
“轰隆!!!”
几乎能够震塌整个地下的震动声响起,两道黑色的身影交织在了一起。而羽生烛则静静地旁观着这场战斗,并未轻易出手。
夏油杰是不敌伏黑甚尔的。
他清晰明白着这一点。
所以在夏油杰倒下的那一刻,就是伏黑甚尔输的那一刻。
“时间到。”
红色的线自他的掌心深处蔓延而出,瞬间穿透了伏黑甚尔的太阳穴,剧烈的疼痛感让伏黑甚尔整个人微微一愣,原本的动作也被某种无法抵御的强大术式阻止了。
[停下。]
诡异的命令在脑海中响起,瞬间禁锢了伏黑甚尔的动作。黑发的男人微微一愣,随即绷紧了身体。此时此刻的他像一只随时会扑上前杀死猎物的狮子,每一个角落都透露着再也明显不过的杀意。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强大的肉/体对抗着强大的术式,两股力量激烈碰撞扭曲着,几乎要耗尽他所有的精神力量。
冷汗从羽生烛的额角落了下来,操纵着血傀儡术的那只手青筋暴起,努力维持着咒力的输出。
最终还是赢了。
黑发的男人终于松弛了身体,红色的纹路在他健硕的臂膀上留下了一条黑色的血痕,浸湿了他的黑色上衣。
哐当一声,咒具掉落在了地上。
“哈,输了。”
他自嘲着笑了一下,任凭身体轰然倒下。
“谁在那里!”
重伤倒下夏油杰想要挣扎着起身,然而剧烈的疼痛感却让他不再度摔落了下去。他奋力仰起头,看向了不远处逐渐模糊的身影,瞳孔微微放大。
“为什么……会是你?”
银发的少年没有搭理他,只是缓步走到了伏黑甚尔的身边,半蹲了下去,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沉的冰冷。
“你好啊,伏黑甚尔。”
“你好啊,羽生烛。”
两人就这样正常地打着招呼,像是日常见面那样懒散的态度。伏黑甚尔掉落的特级咒具[天逆鉾]很快被羽生烛捡起,锋利的刃就这样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你知道你做错什么了吗?”
羽生烛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睛,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起伏。
“让我想想啊……我不该杀死星浆体,不该对那个会咒灵操纵的人下手,不该杀死五条悟……大概就这些吧?”
伏黑甚尔笑嘻嘻道,他看上去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似乎也并不介意逐渐接逼近动脉的那把咒具。
“你没有杀死五条悟。”羽生烛笑了,
“很幸运,如果你杀死了他,现在你可能也一起死了。”
“那听上去可真可怕——”
刷啦——
血红的液体自血管处迸发,却在即将接近气管的时候停了下来,卡在了那里。
“你没有背叛我,所以我原谅你了。”
羽生烛微笑道,那双浅蓝色的眸子里像是沉淀着最为极寒的冰。
“下一次摸鱼记得发消息报告——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切……真是嚣张的小鬼。”
话是这样说着,伏黑甚尔最终却还是妥协了。
夏油杰愣愣地趴在地上,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的姿势都快要僵住了,却依旧没办法做出更多的动作。
为什么原本应该在家里调养生息的羽生烛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会认识伏黑甚尔??他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天内理子被杀死却不作出任何行径?
为什么?!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杰。”
注意到一旁夏油杰几乎要崩溃的眼神,羽生烛露出了有些头疼的表情。
“首先我是来救你们的。其次——天内理子还没死,外面的那位女仆小姐也没有死。安心吧。”
“这不可能!”夏油杰挣扎着起身,眼中透露出了几分不可思议,
“我明明亲眼看到子弹穿过了她的太阳穴……”
“那不是子弹,而是我的赤血操术。”
羽生烛抱起了躺在地上的女孩,用手指探了下她的鼻息,安定下来了。
“我的赤血操术打断了他的子弹轨迹,至于她为什么会倒下,只不过被我击中了而已。不相信的话要来自己检查一下吗?”
“你……”
莫名的,心中那股焦躁不安的心情突然安定下来了。夏油杰终于还是狼狈地支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几乎踉跄着走了过来。
轻微的鼻息落在他的指尖,显然,天内理子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天内理子没有死。
他和悟做的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太好了……
“沙耶加会把那两个人送到安全的地方,我认识的朋友会庇护她们的。”
羽生烛将天内理子放在了一边,那只黑色的咒灵[沙耶加]突然从暗处跳了出来,此时此刻的[沙耶加]身形变得有一只老虎那么大,背上还扛着那位昏迷过去的女仆。
“不过,杰……我有些搞不懂,那个女孩对于你们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羽生烛伸出手,亲昵地搭上了夏油杰的后颈。他轻轻低下头去,声音在黑发咒术师的耳畔吐息着,似乎夹杂了几分暧昧不清的情绪。
“那是咒术师的职责所在。”
夏油杰的声音颤抖着,他一把反抓住羽生烛的手腕,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对上了那双温和的蓝色双眼。
“能告诉我吗,你到底是什么人,羽生烛?”
“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一直站在你身边的人。”
羽生烛轻声道,他向前微微倾去,顺势抱住了颤抖着的夏油杰——原本按住后颈的手指处蔓延出红色血迹,透过细微的伤口,渗入脑髓的深处。
“好好睡一觉吧,等你醒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温柔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将沉睡之人的梦境抹杀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