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涵早上醒来的时候,看见凌晟坐在自己的床前。
他的眼睛红红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毫无以往的精致可言。
他一见她?醒来就抓住她?的手,紧张兮兮地说道：“陆远他疯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对着凌晟漠然地“嗯”了?一声。
之所以这?么漠然，是因为同样的话,陆远昨天晚上把她?喊醒,已经跟她?讲过一次了?。
只不过陆远的原话是“凌晟他疯了?！”
凌晟见她?没什么反应，他反倒是有些慌了?起来。
他在想着要怎样把这?个谎话编的更圆满一些。
“陆远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和你分开。”
“你知道的,他这?个人，一向?很极端。”
“他觉得这?样,你就不会走了?。”
“我?觉得他这?样很不好,但是我?,我?，我?……”
她?替他说道：“你控制不了?他是吗？”
凌晟真诚地对她?点了?点头,好像他越是表现的真诚,她?就越会相信一样。
她?对他问道：“我?的手机呢？”
他先是紧张地说道：“不在我?这?里。”说完担心她?不相信他，就又补了?一句：“我?不知道陆远放到哪里去了?。”
“哦。”
他摸摸她?的头：“你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啊，现在应该害怕的人是你才?对吧。身体里住着一个不懂得用正常方?法处理事情?的怪物,有点可怜。”
她?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他可怜,可是他却听出了?些讽刺的意味。
他将衣服给她?披好：“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有些意外：“还能出去啊？”
“可以的。这?里周围的环境很好，很适合，休息。”
她?对他略有几分探究地问道：“啊，只能在附近走走吗？”
“是的，我?们只能在附近看看，因为再远的地方?,也还是没有人烟。陆远他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他怎么能，把我?们带到这?样的地方?来呢？”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被她?看出什么破绽来。
凌晟其实很擅长撒谎，可是这?番话从他嘴里讲出来，实在是有些困难。
夏沫涵没有理会他的演戏，自顾自地披着衣服走了?出去。
这?里的环境的确还不错，放眼望去，一片绿色，贴近大?自然。
只是今天的天气有些不太好。
外面下着小雨，天空中也是雾蒙蒙的。
她?知道，不管她?在哪里，陆星总会找到她?的。
所以她?离开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倒是凌晟，她?要拿他怎么办？
把他送去精神病院？还是她?也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
她?还没有想好。
或许不是没有想好，而是……
她?听说警方?在带走陈湘之后，发现陈湘把陆研给变相软禁了?。
早知道这?样的话，她?不如晚些再把这?些事给揭露出来，先让陈湘好好整治陆研一番。
让陆研也好好感受一下，当?年他对陈醒做的事情?，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被迫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一起生活，生不如死。
她?想起陆星之前和她?有过一番谈话。
陆星问她?：“是不喜欢凌晟，还是害怕喜欢上他之后再度失去他？”
她?当?时没有回答。
陆星说，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可以帮她?把凌晟给关起来。
就像宠物一样。
她?什么时候想看他了?，就去找他，不想看他了?，就让他一直关着。
这?样就永远不会担心他会离开。
她?后来是怎么跟陆星讲的？
“那样也太没意思了?。我?喜欢在阳光下养得油光水滑的狐狸，不喜欢在阴暗的笼子里养得掉毛的病狐狸。”
她?不喜欢毛色暗淡，哗哗掉毛的病狐狸。可是她?看凌晟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被关起来的病狐狸。
他不是被她?关起来的。
是被他自己关起来的。
她?对凌晟问道：“你自己的手机也被陆远藏起来了?吗？”
“嗯。”
“可是，我?本?来和夏梦涵约好今天要见面的，怎么办？我?见不到她?了?。”
“以后再和她?解释，也可以的。”
“还有以后啊。那陆远有跟你说，他准备留我?在这?里多久吗？”
“没有。”
夏沫涵看他这?副样子，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不是因为被他带到这?里而难过，而是他变得一点也不像他自己了?。
凌晟现在连谎话都讲不好了?，一点逻辑都没有。
他病得越来越严重了?。
她?曾经以为好好和他讲道理，他会听。
现在看来他不会。
凌晟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忧愁。
他以为她?是因为不想待在这?里才?这?样的。
“等陆远再出现的时候，我?帮你问问他。”
她?随意应付道：“好。”
“你不要着急，我?们一定?能从这?里出去的。”
“我?倒是不怎么着急，只是我?爸知道我?不见了?，会很担心的。”
“那我?下次见到陆远了?，让你用他的手机给你爸报平安。”
她?觉得他的话很可笑：“那我?能不能在跟我?爸视频的时候，暗示他快点来救我?？”
凌晟煞有介事地说道：“陆远不会让别人找到你的，他说不定?会连夜转移你，然后再也不给你联系你爸了?。”
“啊，那他可真是可怕。”
“而且，即便这?次你能侥幸逃脱，陆远也会再次找机会把你带走的。无论以什么方?式，毕竟，他已经是个疯子了?。”
所以，不要想着离开，就这?样永远地留在我?身边。
夏沫涵就在一边静静地配合他的演出。
她?对他说道：“那你不见了?，你爸不会着急吗？”
“不着急的。他比较着急赚钱，我?对他而言，不怎么重要。”
她?拍了?拍他的头：“没事的，你爸不来找你，我?爸肯定?会来找到我?们的，然后我?们就能出去了?。”
他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哭喊着对她?问道：“你还是要离开？为什么总是要离开？你不知道离开的后果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对他问道：“你指的是离开你的后果，还是离开陆远的后果？”
被她?这?样看着，凌晟忽然感到很害怕，他小心翼翼地松开了?她?的手。“当?然是……离开陆远的后果。你离开我?，我?能接受的，真的。我?不是那么自私不懂事的人，我?知道你不能和我?这?样的病人在一起，也不能因为怜悯或者其他什么原因留在我?身边。我?虽然很喜欢你，但是你有不喜欢我?的权利。这?些我?都知道的，所以你之前跟我?说到此?为止，即便心里再舍不得你，我?也很坦然地接受了?。涵涵，你要相信我?，我?不是陆远那样的人。”
她?见他情?绪越来越激动，就又勉强地抱了?抱他，以示安抚。“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你不是陆远那样的人，你比陆远可疯多了?。
她?看着天空中细细密密的小雨说道：“不过，你能帮我?给陆远带个话吗？”
“你说。”
“陈湘说，陆研关我?妈妈的地方?，宽敞又明亮。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但我?觉得全?天下的牢笼总归是一样的。只是有的外表看着华丽，有的看着锈迹斑斑，但是只要被关进?去了?，任谁都不会开心。你说对吗？”
“对。像陆研这?样的坏人，他根本?就不配得到爱。他明明知道你妈妈不喜欢他，还去破坏她?和你爸的感情?，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说着说着，眼泪竟然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他害怕她?看到，就微微偏过头，不经意地用手擦了?擦。
可她?还是看到了?，她?对他说道：“你最近好像很爱哭啊。”
“不是，是雨水滴到我?眼睛里面了?。”
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夏沫涵伸出手去接屋檐下的雨，雨水落在手心上清清凉凉的。“你帮我?跟陆远说，他不是陆研那样毫无人性的人，我?也不是我?妈妈那样有软肋的人。所以，他最好是早点想清楚，然后带我?离开这?里。不然……”
“不然会怎样？”
她?将手心的雨水倾数洒下，然后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不然，我?可能会杀了?他。”
他被她?的话给吓了?一跳。“啊，可是那样的话，我?不也就死了?吗？”
她?摸摸凌晟的脸，对他哄道：“嗯，所以为了?我?的自由，你就只能牺牲一下了?。毕竟陆远这?样的人，不配被爱，死不足惜，对不对？”
他对她?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吗？我?死了?，你不会难过吗？”
“不会啊。没有软肋的人，不会因为失去谁而难过，也不会为了?谁而放弃什么。”
凌晟忽然觉得，这?样的结局也好。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她?总能留在他身边的。
其实她?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理智得多，她?得到自由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杀了?他就好。
凌晟忽然不知道这?个地方?困住的是谁。
因为她?好像已经占据了?主动的一方?，他所做的一切都很被动，被动到只要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就好。可见，他终究还是要失去她?的。
“我?会帮你把话带到的，我?一发现他醒过来，我?就跟他说。”
她?随意地说道：“雨水有些脏，我?去浴室洗个澡。你去做早饭。”
“啊？”
“我?洗澡也要跟陆远报备吗？”
“不，不用。”
只是她?对这?一切接受的太过自然和平静。
他本?来以为她?会在这?里大?闹一场，或者硬拉着他找寻能够出去的路的。
她?去浴室洗澡的时候，凌晟就在厨房做早餐。只是他还在想着她?的那句没有软肋的话。
他总觉得她?是在骗他，怎么会有人没有软肋呢？
想着想着，就险些切到了?自己的手。
陆远被他吓得大?喊：“凌晟，你专心点行?不行?啊！”
“陆远，涵涵说她?没有软肋，你说是真的吗？”
“那种话你也信？一听就是假的。”
“你觉得她?的软肋是什么？”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