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然匆匆忙忙自风月楼出来,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去给苏怡琴报信儿,还没到尚书府,路上却遇到一个熟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拉了老爹策马前往尚书府提亲的南宫后。
苏怡然见了他自然是万分惊讶,不知道他搞的哪出。细细一问,惊得目瞪口呆。
想了想,还是先不回去对着姐姐说那事了,等南宫后进府提了亲再说。
苏怡琴一心进宫,这下不仅还没进宫,怕是永也进不了了。苏怡然却不然,正愁没有机会卸下姐姐的固执,现在才正是机会。南宫后乃商贾之后,与政治无丝毫关系,才是姐姐最好的去处。
他自然想为父亲报仇雪恨,但是却不赞成姐姐的主意。他苏怡然虽然小,却知道进宫意味着什么,姐姐就算成功为父亲雪恨,也难全身而退。况且圣宠不过一时,朝里的大权还死死的在南宫鸿手里捏着。一有风吹草动,先动的也是他南宫鸿。更何况一个妃子,能有多大的力量。
苏怡然一想,便叫南宫后父子先去,自己在外面溜达一圈儿,再回去看情况也不迟。
这么想着,就一直晃着,到了相府。
门口的小厮早和他相熟了,慌忙请了他进去。百里轩正在花厅里和相爷说着话儿。
苏怡然走过去,恭恭敬敬的一施礼,相爷见是他,也笑了开。
“念欢,你可是好久没来看老夫了!再不来,都要不认识我着把老骨头咯!”
“老相爷哪里话,念欢是这阵子读书重,父亲看的紧,所以不便出来。”苏怡然笑道。
“哦?早上轩儿还说,和你去了郊外踏青呢?”相爷道,百里轩在一旁早青了脸。
苏怡然郁闷的一笑带过,这两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背,做什么都能和人说的对不上。又赶紧托词道:“是今日刚给了假,父亲不教在家和丫头们混着,才出来的。”
又看百里轩一眼,百里轩的脸色已经转为铁青,苏怡然知道自己又捅了篓子了。
“念欢,你和轩这脾气,可得改了。眼看你姐姐要嫁人了,林家可只有你了,你再这么混,林大人还不失望?”相爷叹气,捻着花白胡子,他老来得子,惯得百里轩无法无天:“还有轩儿,别以为有爹爹在,就一直这么游手好闲,也得改改脾气,爹爹总是有一天不在的。到了那一天,你、念欢,可都是各家的主心骨了。这么着下去,难道都跟着你们受苦不成?”
一席话,说的苏怡然和百里轩低了头。
这也是苏怡然的心病,苏明元在世的时候,就一直这样说他的。表面上看他似乎是什么都不在乎,但是骨子里,却是倔强的要命,他是一定要保护姐姐的,这个他唯一的亲人。
“父亲,好端端的,又说这些做什么?”
百里轩惆怅起来,忍不住道。
“这平静日子不多了,你们要有个准备,别尽叫大人操心了!”相爷咽一口茶,缓缓道。
“相爷刚才说我姐姐要出嫁了?”苏怡然问道。
相爷略略惊讶道:“念欢你不知道么?今日朝上皇上下了旨,亲自给三王爷和痕儿赐的婚,公公们即刻就拿了圣旨,跟了林大人去了尚书府。”
“什么?”苏怡然和百里轩异口同声道。
“怎么?”相爷不明白这两人怎么这么惊讶。
“哦,没什么,相爷,那念欢先回家看看,这就告辞了。”苏怡然一拱手,就要走。
“你等一下,太医院的张太医,说是今早发现在尚书府外的胡同里死了,我因为只顾着你姐姐的亲事,把这事给忘了。不知林大人和这人交情怎样?”相爷脸色凝重,而苏怡然和百里轩,听了也是大骇,知道他刚才那番话,来得定有因由。
“交情还好,先时姐姐的疯病就是他医好的。”苏怡然如实答道。
“原来是他!你先回去吧,我已经压了下去。只是事情蹊跷,你叫林大人想好对策。”相爷语气突然沉重起来:“务必将此事告诉林大人,不可大意!”
“是。”苏怡然道。
“那念欢这就告辞了!”苏怡然作揖,离了相府。
这一路上,连气也不敢多喘一口,急的回了家。
进了府,却是四处也找不到苏怡琴,苏怡然大感不妙。问了下人,知道是在父亲的书房,才略略放心。
到了书房,连南宫后父子也在。南宫后和苏怡琴背对而立,两位老人在一旁干坐。烛光飘渺,苏怡然心里咯噔一下。
“南宫公子请回吧,我意已绝。怡琴不能因一己私利,连累父亲和南宫老爷。”只听苏怡琴决然道,苏怡然心也皱了起来。
林寻不经意看到苏怡然也在那里,登时火冒三丈,骂道:“你这孽障!找你一天,也不见个影儿。”
“无论姐姐到哪儿,嫁给谁。念欢都会保护姐姐的。”苏怡然有些悲伤,他多么希望姐南宫后在去年就干了今日之事。
“既然如此,林小姐,日后有了委屈、如受了委屈……”南宫后苍白了脸,难以说下去。
他后悔自己荒废一年,只是偶尔找借口来尚书府。
他后悔为什么自己以为爱情就是守候,后悔人为守候就一定要等待。
他在等待什么呢?南宫后笑自己,等待眼前的女人来说爱自己吗?他不知道。
“爹爹,皇上既然下了旨,我若逃了,连累爹爹不说,恐怕还要累了这两家的人,念痕嫁到王府,想来不会是怎样的坏事。”苏怡琴娓娓道来,不知道在场的人都凉了心。
“林小姐,不必多说。”南宫后猛然道:“你走之后,一切都交给我南宫后,进了王府,小姐要多保重,若有难处,南宫后定当相助的。”
“谢谢。”苏怡琴点点头。
“姐姐这件事倒是小事,父亲,恐怕还有一件大事要来了。”苏怡然沉吟道,将相爷的话一五一十的道来,众人听了,都拧了眉。
“后儿那日自这里离开天色着实已晚,就没再去叨饶那太医。本来还说今日去太医院请,没想今日有事耽搁了,竟出这样的事!”南宫后也是震惊。
“此事非同小可!”林寻沉思道。
“不错,又恰恰是在尚书府外。”南宫先生也道。
苏怡琴想起苏明元当日的情形,如此类似。
在城内住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裴颜清透的嗓音便在房门外唤着苏怡琴。娇嗔婉转,手内端一盆清水,脸颊绯红,抹了不少胭脂。
苏怡琴一听,庆幸自己起得早。要不然被堵在床上,还不都露了馅?
松松垮垮的穿了外衣,因为才醒,昨夜又考虑了一夜,尚是朦胧之中,犹未清醒。
吱呀一声,开了门。
裴颜笑嘻嘻的进来,挪着莲步,裙摆飘逸灵动。见了苏怡琴,脸一红,将盆放在桌上。再转身,才看清苏怡琴衣衫不整,长衫松松垮垮带在身上,倦容难掩,别有一番缠绵悱恻纠缠意趣。
红了脸,羞涩道:
“玉哥哥,洗脸吧。”
苏怡琴微笑,不知道自己的慵懒姿态,早搅得女孩儿一阵悸动。挽了袖子,撩起清水。
温暖的清水自指间划过,也撩拨了苏怡琴千疮百孔的心。
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觉得温暖了?
父亲过世的时候?
绿杨失踪的时候?
还是被拒于王府之外的时候?
那个男人居然又找了一个女人来代替自己的位子么?爹爹知道我已经不在王府了吗?
那个女人,会是苏清梦么?
又随即在自己脸上用力一拍,苏怡琴啊苏怡琴,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在念这些旧事么?
眼下,身后是王府的追兵,前面并无去路,只有身侧的南宫后。一直执着的陪伴自己。
如果自己当时答应了他的求婚呢?
那会是完美的退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