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年

作者:白夜

这个暑假,林威家给他买了自行车,24的,白色的,还挺好看,不过就是个女车,好像是林威的妈选的。

 不过林威也不在乎了,有车就好。天天推着车练,身上摔的青青紫紫,没一个星期,车也练的倍儿熟了。

 俩孩子从此自诩飞车无敌,开始了骑车狂飙的时代。由于林威才刚学会骑车,他爸爸护着上了回路,结果一个修路的沟那儿,人多车多,林威一晃骑过去了,他爸落在后面,可巧这会儿前面过来个面包儿,虽然开的挺慢,也一个劲儿的鸣笛,可是林威还是迎头撞上它了。

 汽车也停了,林威也一处溜儿从车座上滑下来,站住了,把车往边儿上一挪,继续又骑上。这会儿林爸赶上来,一把锊住儿子的胳膊说可吓死他了,林威还一脸迷惑的问怎么了。

 弄的林爸一阵心惊,说要重新考虑开学让他骑车上学的事儿。可后来经不住林威软磨硬泡,又带着上了几次路觉得还行,就把第一次算作是意外,最后还是同意让他骑车上学了。从此俩小孩儿成了“有车阶级”林威也不再提什么违反规定,小学三年级就开始骑车上路了,证明当时说那话纯粹属于池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少年宫的书法班儿还接着上,于闽和林威的楷书也已经写的上路儿了,但明显的林威的国画被他的书法更好,于闽的国画则根本入不了眼,但俩孩子还都坚持要上。

 家长们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供着。正巧赶上教书法的老师也爱诗词什么的,次次让孩子们不是唐诗就是宋词的写,这天居然神色戚戚的给一堆半大的孩子们讲苏轼的《江城子》。

 下面孩子根本没什么听的。连林威都听不下去,找边儿上的于闽说话,说着说着,突然问道:“你说,明天的明天是什么?”

 一句正好问蒙了,两孩子一时谁也想不起来。憋了半天,于闽说:“明年的明年是后年,所以明天的明天也是后天。”“哦,”林威恍然大悟“我说呢,那其实就是今天的前一天是昨天,今年的前一年就是昨年了。”

 “不对,不对,不是昨年。”“不是昨年是什么?”林威还挺自信的反问。“我也想不起来了,反正肯定不是昨年。”“是昨年,要不然你叫昨天什么?”

 于闽只觉得不对,但也想不出哪儿不对,最后竟被迫承认了昨年。一块儿回家的路上,林威还在强调是昨年。于闽最后只得说:“暂时算你说的对,等我想起来了在告诉你。”“那好,你只能自己想,不能问别人。”

 “自己想就自己想。”然而俩人回了家,各自去忙了,谁也没再想起来。三年级一开始,学校里就教唱一首叫做《亚洲雄风》的歌,林威学了无数次仍然唱不对,每次大家上音乐的总是只张嘴不出声。

 相比之下,于闽就吃香多了,音乐老师称教了全年级的课,发现六班于闽有天使一样的嗓子,于闽还被老师弄到合唱团里去了,每次年级里唱个歌什么的,还都叫他上主席台去领唱。

 时间仿佛就在不经意间划过去了,三年级下学期的时候,林威又在院里出了一次名儿。院里一拨十来个孩子考数学奥校,只有林威考上了,还分在了A班,最好的班里。因为周日上午上奥校,俩孩子还把书法班和国画班给推到周日下午上了。

 然后就是上四年级,林威的班主任换了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女老师,根本震不住这堆小毛孩儿,一年就让全年级最好的班变成最差的了。林威的成绩也第一次比院里大多数孩子低。尤其是作文,竟来一半分都没得找。

 林威的妈急了,买了一堆作文书让林威恶补了一个假期,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就得了一个好消息,说少年宫的老师说林威的书法和国画应该找一个好点儿的老师进行单独辅导。

 林威爸妈找了熟人介绍了个有点名气的老师,于闽也跟着一块上书法。说实在的,好像新老师更欣赏于闽的书法,说有风骨。但林威心想你那两笔破画儿这辈子也甭想超过我了,虽然心里还有点儿不太服气,但也有安慰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儿学名叫阿Q精神。上了五年级,也许是一个假期的作文恶补发挥了作用,林威的作文也有的可写了,竟然从来没得过“一类”意外得分。还被推荐参加了作文比赛,居然还得了个全国作文三等奖。

 再有就是林威和于闽被选去参加了书法比赛,于闽得了个北京市一等奖,林威才和好几个孩子一块并列的了个三等奖。

 弄的林威心理不平衡了好一阵子,不过同一年,林威也得了个北京市国画比赛的一等奖。末了,林威期末考试还得了个年级第一,作文竟给了满分。这真是这两个孩子最辉煌的一年了。

 本来上了六年级的俩人有可能继续这么辉煌下去,然而中村有条小道儿流传的消息把俩孩子的心给勾走了,说是中村的好几个防空洞开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充满冒险精神的时候,放了学,骑着车就去了一个中村居民区里的防空洞。

 发现里面黑不溜秋的什么也看不见,正要走,又有别的孩子来了,还带了半根儿蜡烛,几个孩子往里走了一圈儿,发现也没什么,到处都是蜘蛛网,岔道还挺多,也不太敢乱走。说实在的,还是林威胆小,不过他用花言巧语三两下就把于闽也给哄出来了。第二天,如果没有于闽班里的其他去了中村大操场防空洞的那对孩子们撺掇,也许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于闽本来就是班里的孩子头儿,他哪儿能按奈的住。放了学,找到林威,带了一堆小喽啰,一块儿拥去了中村大操场的防空洞。

 折回还带着一包蜡和打火机,算是准备充足了。这个防空洞果然不一样,先从入口看,就挺玄的。不想居民区那边儿似的,是楼梯,这边儿是个铸在水泥里的垂直上下的铁梯子。

 几个孩子先后下去了,林威紧跟在于闽后面,不过也就随便往里走了一小阵子,于闽带来的那批喽啰里就有人害怕了,说要往回走。于闽还很老大的鼓励了那人两句,不过不起作用,只好带着一帮人回去。

 估计走了连整个防空洞的一半也没有。等他们上去了,才发现又来了一拨学校里的人,居然也是自个儿研究所院里的小孩带的头,正和另一拨人,好像是初中的,要不就是高中的人说话,也没准儿像是要吵起来了,争这儿是谁的地盘儿。

 结果一看于闽他们都从下面上来了,一堆人也没再怎么争,就是拉着问下面什么样儿。于闽和林威也说不清楚,随便扯了两句,于是三拨人要一块再下去。这回是那帮大点儿的孩子们领头下去的,于闽和林威反而走在最后。

 于闽举着根蜡烛,两人在后面跟着,这回是走了个全的,下面防空洞居然还有个大厅,有百十来平米那么大,用四方的大粗柱子支着。林威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只是很盲目的跟在后面,这次不用他和于闽领头儿走,心里还踏实了一点儿。

 于闽举着蜡,经常到处指指,给林威看四处的蜘蛛网。好不容易走到了头儿,领头的那几个大点儿的男生女生嚷嚷着,还拿着蜡在防空洞的顶上用黑烟熏了歪歪扭扭的“到此一游”

 什么的。前面的一个小痞子还大声说了声我爱谁谁,也没听清,回声大得直吓人。然后走前面的就掉头,林威和于闽依旧后面跟着,回去的路上也没说什么话,就一直沉默着。又走到那个有好多柱子支着的大厅里,于闽突然拉住了林威,在一根柱子后面抱着林威的头在他左脸上亲了一下。

 就着蜡烛的光,很满意的发现林威居然红了脸。然后小声说:“你也亲我一下。”林威什么也没说,就突然挣了一下,一个人摸着黑往外走。于闽几步就追上了,左手握住林威的右手,又说:“你也亲我一下。”

 林威依旧没理他,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差不多追上了前面那拨人,眼看着就差几十米就出去了,于闽又拉了他一下,说:“要不然你吻我手一下。”

 黑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林威,蜡烛的火苗也轻轻的在他的瞳孔里跳动。林威看着他的瞳孔缩的特小一个黑点,扭了身儿又往前走,只是拉起了于闽的手放在唇上轻轻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