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年

作者:白夜

这几天林威都不太高兴,或者说情绪很低沉,也是一开始都没考虑到,那天于闽一提才想起来,且不说他们要作为歌手签了经纪公司怎么的忙,怎么累,光是这两对儿,这两对儿,唉,也不是能解决的。

 光看那个毛宁、红豆之类的人,出点子事儿就报纸上拚了命的曝光,拚了命炒,挖小道消息,流言满天飞,一时间所有的人仿佛都忌讳起同性恋这种事儿来了,或者说在中国一直都忌讳,只是藏在锦绣的山河下边的污泥,没人想起来,突然把它翻到阳光下边儿,就只能被人唾弃,远远的绕开走。

 扔开毛笔,任由它在报纸上晕开一团墨迹。林威抄起百事就灌。心情不好,所以也不愿往于闽那儿凑合,省得大家凑一块郁闷。借口说在家画画儿,两三天没露面儿了,可连一张画稿都没出来。

 不知是起了什么心,也许是想虐自己,那么怕热,反而不开空调,家里没人的时候,林威只涉足自己的房间和卫生间,也很少吃东西,没事儿玩自虐。

 心情极烦躁,随手就拿笔往画布上甩颜色,浓浓的靛青色大团的积在上面,星星点点的散落着几点混着红丝的黄,丑的要死,最后糟踏完了,随手抄过刚刚撇在一边的毛笔在画布上狠狠的摁下去。

 大白云的毛一下子就推散了,四叉着,沿着墨,烙在画布上。冷笑着看着画儿,林威不太想承认那是他画的,当然他也不太承认拿是张画儿,然而这就是他现在的心情。

 几缕头发被汗湿透了贴在额上,拎着画儿跑到酒吧,热伤风害他一个劲儿的吸鼻子。于闽也没说什么,只是替他接了画儿,王威也适时的到了杯橙汁给他。

 回头看,那个讨人厌的米扬也不在,心情才稍稍好了一点。告诉他们这画儿挂吧台里,就不再说话。不上课了,林威也不想吃蛋糕了,那种东西,吃多了,会腻的。

 要了冰淇淋,一口一口认真的吃。半晌,抬起头:“明天我生日。”“我知道。”于闽也透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大的冰淇淋蛋糕,香草的。”“好。”原来挂着那个挺朴素的马蹄表的地儿,挂上了那副乱七八糟的画儿。高映盯着看了会儿,闷头抽起烟来,过了很久才又没头没脑的问:“叫什么名?”

 “闭上眼。”林威有些好笑的看王威和高映都听话的闭上眼,露出双眼皮的褶,那条细线,不被太阳晒,都仿佛有点白的样子。

 “我说那画儿叫闭上眼。”两人唰的睁开眼“怎么叫这名,我想怎么也的叫个浮躁,再不怎么的也得叫个闷呢。”王威随口答。

 “你王菲的歌听多了吧!”林威嗤笑道,但也随即闷了下来。任性的往后靠,他知道于闽肯定会抢过来接着他的,感到背后的依靠,才稍稍安了心,解释道:“我闭上眼,前面就会出现好多雪花点儿,就想这画一样,深色的底儿,上面浮着些亮点儿,想抓又抓不到。”

 林威的声音透着疲惫,头在于闽的肚子上滚来滚去。于闽揽着,温柔的抚着:“明天就快到了,要过生日了,好好想个愿望吧。”“嗯,我今天晚上住。”林威闷闷的说。

 “回家住吧,都放假了,明儿还你生日。”顿了顿,见林威没反应。又只得接着说:“你爸你妈多喜欢你啊,回家待着吧,明天他们肯定给你买好多好吃的,你妈手艺又好。”

 “我要吃蛋糕,香草的。”林威仿佛没听见那些话,兀自嘟囔着。“乖,有蛋糕,明天中午我给你送过去,啊。”

 “我要和你们在一起。”林威转过身,把头整个埋在于闽怀里“我想和你在一起。”于闽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顺着他头发抚,听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原来刘墉在书里写,说他老婆说一个人一生有两个家,第一个家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是属于父母的,第二个家,才是自己和心爱的人组成的,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那时候,我看的时候,根本不相信,我跟我妈说,我妈说当然了。我说,不是,我的家就是这个家。可是现在,我不觉的,我的家是和你在一起的家,就在‘心窝’里。”

 于闽轻拍他,就像要哄他睡觉一样“好,跟你爸妈说一声,我们中午过,好吧。”“嗯。”“今天晚上回去睡。”“嗯。”这是叶陶和钟坚第一次来“心窝”还真是有点好奇,左瞧瞧,右看看,还探了遍险。高映到是很帮忙,收拾凉菜什么的,钟坚也被叫过来,调了几杯漂亮的鸡尾酒,上面还缀着冰淇淋球儿。漂亮的香草蛋糕上,是于闽亲自写上去的“祝林威生日快乐”龙飞凤舞花哨着呢,除了这几个字,只在边上缀了朵花,倒也简单大方。一切就绪,就差主角还没到,刚刚于闽打过电话,说马上就到,大家就等着,偶尔说一两句话,也续不下去。

 虽然谁都不说,但大家还是看得出来叶陶又和高映闹别扭呢。林威开门的时候,叶陶手里拿了个花炮,喷了他一头一脸,也吓了一跳,大家也因为这个活分了起来,都叫唤着,说叶陶自己还藏着一手。

 于闽帮着林威摘那些细彩条,还狠狠的了他后背两下“快!过来吧,咱先把蜡烛点上的,让咱们小寿星快点变成2字打头的。”高映和钟坚拿着打火机,转着圈把蜡烛都点上了。叶陶叫:“快,许个愿。”

 “不是三个愿望吗?”林威眯了下眼。“三个就三个。”于闽、叶陶异口同声到“大家都等着呢。”

 林威闭上眼,心中仿佛默念什么似的。蜡都燃了半截了,火苗跳了跳,也算是最后的跳动了,深吸一口气,林威逐个吹了蜡烛。大家才又闹起来。大家左一口右一口的拿勺舀着吃,外边儿挺热的,大家也吃的急了点儿,林威用手往嘴里扇风儿,钟坚也学着他的样儿,冰得直呵气。

 百忙之中,叶陶还说:“嘿,还往外冒白气儿,跟干冰似的。”“真的。”大家群起响应。听叶陶说起像干冰,林威仿佛隐约记得好像还真是这么冒烟的呢。

 那次科学院发票,去看什么赈灾晚会,那会儿还小呢,许是九一年左右吧,三张票,爸爸让妈带着自己和于闽去,票是正对着后台的,人家表演都冲前唱,他们只能看个背影儿,只有在有的流行歌手,自以为活跃气氛的时候转过身来,大喊一声:后面的朋友你们好时才能瞄到一眼明星们的脸。

 但是在后面,林威看灯光师们操纵各种灯,一明一暗的,觉得挺有劲。后来又发现舞台上的“云”是在后面把个东西放到一个箱子里,然后就有大堆的云跑出来。

 他和于闽两个人,也不看表演就专盯着人家弄“云”的。好些年后才知道,那做“云”的东西叫干冰。抬眼往于闽望去,发现他也正看着他笑,眼睛极明亮反着光,看的他的心直怦怦的跳。

 小时候妈妈总是带着两孩子出去,人家都说你们家有两个孩子啊,真好。当妈妈说只有一个孩子是,让人家猜。人家都说是于闽。因为他眼睛长的又明又亮,还特有神儿,像极了妈妈的眼睛,而自己的眼睛属于偏琥珀色的。

 想着,勾起了林威的伤心事儿,不自觉的瞪了两眼于闽,看他忙着剥龙虾,低头看自己的盘里已经蜷着四、五个龙虾尾巴,还有一堆夹子放在桌子上。丢了嘴里吮了半天的那只,伸手揪起已经蘸了醋汁的小尾巴丢进嘴里,享受的眯起眼睛。

 闹来闹去,一片杯盘狼藉,于闽最后不忍了,把他们快速扫地出门。关上门还听见叶陶抱怨。这么大热天儿,大中午太阳正毒的时候,就楞把他们给赶出去。

 轻笑两声,回头找林威已经没影儿了,叫了两声儿,听见他的声从卧室传来,进去,发现林威都钻到被子里,从头到脚包的严严的,只露了两只眼,但透的全是那股儿媚劲儿。

 于闽心里的那火儿,根本不可能压的住,但面上,却还正正经经的,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出了门,跑到卫生间仔细的洗了手,又回来的时候,发现林威趴在床上,整个脸埋在那种高高厚厚的软枕头里。轻手轻脚的凑到床边上“刷”的掀开了被子,入眼的却是还穿着T-shirt,短裤的林威。林威一下子跃起来,满脸全是诡计得逞的笑。

 “他妈的,你小孩耍我!”于闽的火被挑的高高的,旺盛的能烧了整栋楼。“讨厌,你先耍我的,刚你跑什么?”林威也满脸通红,眼睛里要滴出水来似的明媚。“我他妈…”后半句话压根儿就被林威压在嘴里。揽着沉沉睡去的林威,于闽清醒的睁着眼,林威昨晚的话一遍一遍在他脑中回荡:“我的家是和你在一起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