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狠狠的摔下电话,眼睛已经变成血红色的阔特尔气的直想骂娘,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那些坐在会议室里只知道没完没了开会的老爷们还是不同意向全市发布洪水警报,大河冰面下的轰鸣他坐在这里都能听到了,冰封的数十里河面上的冰也已经完全变成了一触即碎的白冰,为什么他们还不让发洪水警报?
难道表面上的所谓安定就真的比整个城市人们的生命还重要?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次,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也是头一次,发现自己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后,依旧是当年那个在凌汛的时候,没日没夜的守在河边的小技术员,始终不明白作为官之道。
他现在好想爬在桌子上睡***一会,就是五分钟也好,可是他不敢,他知道,自己一时的疏忽将会给千百人带来怎么样的后果。
“总指挥,总指挥,你快来看看,快来看看,”门口传来小何高亢到有些嘶哑的女音。
“小何,怎么了?”忍着腰骨的酸痛,阔特尔快步走向门口。
“这样的袋子怎么能用装沙呢?还有那些炸药,都过期这么久了,还能用吗?”
在临时指挥部的门口,区里派下来帮忙的何小倩一张俏脸挣的通红,素来文静的她此刻正在愤怒的撕扯着脚下的一个草袋,浑不顾周围那么多人惊讶的目光和在她头脸间飞舞的草屑和尘烟。
“小何,怎么了?”揉着被冷风一激就开始流泪的眼睛,阔特尔发觉动静不小,赶忙戴好眼镜问道。
“总指挥,你看,他们刚刚领回来的就是这样的袋子,这袋子别说装沙防水了,我一个女的伸手就能撕碎,这能用吗?”
伸手接过草袋,阔特尔顺手一拽,一个看上去新新的草袋就变成了两截,怒火腾的就上了天灵,狠狠的把草袋往地上一甩,也不和去领草袋的民工吵,转身就往指挥部走去。他知道,领来这样的东西,并不关那些民工的事情。
“总指挥,你消消气,你现在可不能躺下,这里还需要你来撑着呢,路总已经躺下了,你可不能也躺下啊。”鼻子带着哭音,刚被他摔碎电话的举动吓了一跳的何小倩跑过来劝道。身后,和她同来得小欧一身泥浆,默默的蹲在地上收拾电话的残片。
“是啊,老总,你现在要挺住,你要是再气坏了身体,这里就要乱了。”年轻的副指挥,他的学生小蒋也扶着他劝道。
喘着粗气,重重的坐倒在椅子上,他白发下的眼睛有泪光在闪动:“为了财政上的几个收入,就用这样的东西来糊弄我们,大河是可以糊弄的吗?这是犯罪,犯罪呀。”悲呛的捶着桌子怒吼着,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老总,你喝点水吧,别气坏了身子。”强忍着盈眶的泪水,何小倩端过一杯水劝到,在这个人身上,短短的几天来,她感受到了太多值得流泪的东西。
就在这时“喀嚓!”剧烈的一道撕裂声传入他们的耳畔,紧接着就听到不绝于耳的轰鸣声和撕裂声,这声音在傍晚听起来是那么的渗人。
“不好!”话音还没落地,指挥部里只剩下掉在地上的烂茶杯和散发着黯淡光芒的电灯泡在震动里摇摆个不停。
“怎么样?有信号显示吗?”方羽急切的问道。
“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显示。”口里回答着方羽的问话,顺手合上手机的帖木尔眼光却瞅着蹲在一边发呆的老萨满。自从见面听到自己无意间说出矿坑坍塌的消息后,老萨满就一直那么蹲着发呆,只有面前的方羽催自己打手机。
他不明白这么一个在此刻算是无关紧要的消息会给一向镇静自若的老爹这么大的冲击,其实今天的老爹,两次的见面都给他相当不妥的感觉,让他第一次有了种他非常不愿意有的感觉“老爹老了。”
“电话也不通,矿山也出事了,那就让我看看一切是不是真的在你掌握之中吧,大神!”
“方羽,你没事吧?”忽然听到面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年轻人嘴里冒出的轻语,帖木尔夫妇都吓了一跳,就连一直在一边发呆的老萨满也把关切的眼神投向了方羽。
难得的面色微微一红,方羽瞬间就把持住了自己的心神,微微一笑:“我没事,我没事。对了,帖木尔大哥,等一会老爹要到下面去安排,你也多费点心。”
“方羽,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个区区老鼠吗?”还不太掌握状况的乌兰有些不解的问道。被丈夫刻意轻描淡写之后才告诉她的事情,她并不怎么在意,要不是这一来有可能再次融入草甸子,她连自家的牛羊都不会赶过来。当然,人是肯定要来的,有些人是非见不可的。
“大嫂,看来你还并不太清楚现在的状况,这样也好,免得担心。一会老爹就会告诉大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贴木尔大哥,你别笑,你也是。”方羽笑了笑,答道。
老萨满终于在这危机的关头,太多糟糕的消息冲击下,显示出了他身为一个强者,在危难面前的本色。尽管方羽知道,请神不到,对他这个做了一辈子萨满的人打击到底有多大,但他还是站起来了。
“方羽,那你…?”重新站直了身子的老萨满适时的问话拦住了夫妇俩再次开口的想法。
“我去四处看看,看看具体情况到底有多严重。”方羽笑着淡淡的说道。他已经看到老萨满的那双老眼中此刻无惊也无喜,充盈着一种似水般的空灵和坚决,便知道自己也到了该活动活动的时候。
“方羽,那你保重,要是实在事不可为,你就自己先走。要是我们能熬过这个难关,草甸子这里会永远欢迎你的到来。”平稳的,老萨满一句一句的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们一定能熬过的!放心吧老爹,这在我,也是个难得的挑战,你不觉得有时候这生命太过显得平淡了么?我先去了,老爹,乌兰大嫂,你们也都小心,珍重。”微笑着说完这话,方羽的身形就在卷过来的风里一闪,平空消失了。
“啊?”在帖木尔夫妇目瞪口呆的惊呼声里,传来老萨满轻轻的赞叹声:“朋友!”
阴沉的天宇下,在面前的这三公里河段上,两个小山一样的冰坝之间,刚刚还像一面巨大的镜子亮晶晶闪着光芒的河面此刻就像开了锅一般,翻滚着黄绿色的浪花。河面上,大大小小的冰块旋转着,撞击着往下面的冰坝和堤岸撞来,冰块破碎的声音,浪涛排岸的声音,伴随着冰坝摇摇晃晃的呻吟以及河面上刮起来的旋风,都让阔特尔觉得眩晕,浑身的力气好像就和脸上的血色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他还得挺住,因为河岸上还有那么多双布满血丝的目光在期待着他,等候着他的命令。
竭尽全身的力气,他喊出了一道命令:“加固河堤,准备炸药。”
在转身回指挥部的空里,他又低声对跟在身边的人下出了一连串的命令:“小欧,赶快通报区里,我要破冰的飞机在明天早上九点以前准时炸开这些冰坝。”
小欧应声去了。
“小蒋,你去通知市区,要他们在今晚十点以前,发出洪水警报,同时,我要求所有的破冰队员在凌晨全部到位,准备炸冰。”副指挥小蒋也飞也似的去了。
“小何,你跟我进来,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保存,如果我在这次凌灾中出事了,麻烦你把他们交给区里,如果没有,我自己亲自去交。不能再这么忍下去了。”
说这话时,他眼中闪耀和他父亲老萨满站起来时一样的光芒,这光芒在黯淡的天色里,看上去是那般的明亮和空灵。
空旷黯淡的原野上,随着一阵风卷过,方羽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暮色里。身前身后,天上地下,苍茫辽阔的大地上,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一个小坡的顶上。四周死水一般的寂静,只有风,也只有越来越冷越来如刀般冰凉的风,从旷野的那头无休无止的向他袭来。本就单薄的衣衫和裤脚在风的撕扯下烈烈作响,掠过短短发梢的风隐隐有得意的啸声发出,彷佛在安慰,又彷佛在嘲笑。
这时,方羽空灵到极至的心田里忽然闪过父母的笑颜,还有杜若兰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眼。暖意缓缓的在心田流动,随着时间点点嘀嘀的流逝,朋友们亲切的笑脸逐个在心田闪过,忽然,画面停顿在一张凄苦的老脸上。就在这时,封印在识海里的一个角落忽然发出最强烈的脉动,随即,在常人根本无法理会的层面,他听到一声苍老的长吟:“终于找到你了,方小哥。”
“黑巫门第三十七代宗主王闻川?”方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尽管刚刚掠过鼻尖的腥风和跃动不已的灵神已经提醒他鼠群就在不远处。
就在那片似乎望也望不到头,不停滚动着的黑色浪花里,一个瘦长的身影就那么潇潇洒洒、行云流水般的分波而来。依旧是当年那身灰蓝色土布短褂,依旧是当年那个叫老蔫的王闻川,只是此刻,标枪般笔直的身躯上那里还能看到当初的那种猥琐?身前身后,五尺的范围内,躲避不及的鼠群发出吱吱的乱叫,却没有一只老鼠对他发生攻击。他就像辟开浪花的快艇,艇过水合,转眼了无痕迹。
静静的负手站在那里,欣赏着当年的老蔫而今判若云泥的风姿,方羽就像和面对面的人说话一样,轻轻笑道:“王宗主怎么有空跑这么远来看我?来得正好,我这边正缺人帮忙。”
“呵呵,方小哥可真难找。看看这里,果然是来得真好。”谈笑间,状若闲庭漫步的王闻川便来到了负手而立的方羽面前,身后十数里外,那片黑浪还在缓缓的涌动。
“宗主一路行来,行云流水,看来神功大成,可喜可贺。”方羽伸手扶住正要弯下腰去王闻川,笑着说道。
空气中忽然发出一声气流的轻鸣,施不下礼去的王闻川老脸一红,便顺势站了起来。“方小哥见笑了,倒是小哥你现在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叫老蔫一通好找。”
“雷劫?”方羽仔细打量了他一眼以后说道。
“果然还是瞒不过小哥的法眼。”老蔫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
“嗯,过了这次,就只剩下一次了,宗主的进境这么快,实在值得恭喜,不知道黑巫门下一代的高弟是?”方羽笑着问道。
略微犹豫了一下,老蔫似乎否定什么似的摇了摇头。
“哦?”方羽一下子好奇起来。他知道以现在老蔫的水准,看人看事早就应该不是这种模样,当然也不会是想对自己隐瞒,所以好奇了起来。
“我在路上见过两个人,一个静,一个动,天赋都很不错,可是有难度。”
看到方羽好奇了,王闻川的眼却忽然的亮了。他迅速从兜里拿出两个小东西递给方羽,满脸期待的看着看着闭目不语的方羽。
“哈,这两个还真好玩,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梦魇者比较适合巫门,不过要度他,看来宗主你还得等几年。”方羽睁开眼睛,微笑着说道。
满心欢喜的点着头,老蔫犹有不舍的继续问道:“那这个?”
方羽哈哈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把捏在手里的物件还给老蔫:“这个应该是另有遇合,不过我看很可能自成一家,宗主就不要强求了。”
心里的两块大石瞬间被搬落在地,老蔫在欢喜之余这才发觉自己只顾着说自己的事情了。老脸又是一红,便要说话,却被方羽抢先开口了:“宗主,对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办法没?”
“我已经试过了,除了全灭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我巫门百试百灵的驭兽术居然在这里起不了多大作用,这地方有点问题!哦?方小哥莫非也是为了这个而来?”随着方羽的手所指,老蔫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宗主也感觉到了么?”
“一进草原,在离这里百里之外就感觉到了,特别是今天中午。”老蔫点了点头,正色说道。
“照宗主来看?”方羽也正色了起来,他明白,尽管还是自己帮黑巫门传承了法统,但对巫门里很多东西并没有很深的体验,经验有时候是学不来的。
“一个很庞大的存在,但不纯,应该还威胁不到小哥的。不过这么庞大的存在还只有在很少地方见过,到现在为止,见识或者听老辈们说过的有八个。”沉吟了一会,王老蔫很肯定的说道。
“类似的存在居然有八个之多?”方羽这时觉得自己真有点少见识了。
“嗯,就我知道,至少有八个之多,都在一些很落后,很蛮荒的地方,”说道这里,老蔫忽然把话题一拐:“难道这里还有萨满存在?如果有,那么这大约就是他们的所谓的大神了。”
“嗯?看宗主说的这么肯定,莫非你说的那八个存在,都是那些地方各自教派所信奉的大神?这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方羽注意到了老蔫话里的玄机。
“基本都是那样,他们也算是巫门的旁支,只是因为他们大都地处边荒,而且大多只有传承,没有法统,甚至连自己的经书都没有,所以很少有巫门之外的同道知道,小哥少听到也很正常。”老蔫笑着解释到。
“巫门的旁支?哦,萨满之外,比较有名的还有个纳西的东巴,西藏的原黑教也应该勉强算数,再别的好像我很含糊,应该都是非常小的吧?”说道这里,方羽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些还是以后有空了再向宗主请教吧。今次宗主来得正好,快帮我想个办法,看怎么解决眼下这些个难题。”
于是,在鼠群逐渐接近的空里,方羽把目前面临的问题详细说给了老蔫听。
听到后来,老蔫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基本就是这样了。宗主想想看有什么好办法没?”最后,方羽叹了口气问道。
“要是光想救你朋友和族人,那倒也不见的难办,想办法把它们引开就是了,不过我想小哥不想这么做是吧?这么大的鼠群到了那里都是祸害,但是要想全部消灭,一是力有不能,二是有违天和,三来就算是强灭了的话,恐怕这方圆数百里以后就会瘟疫流行,住不得人了。该怎么办才好呢?”皱着眉头的老蔫陷入了苦思。
眼看着动的鼠群越来越近,而老蔫也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于是方羽苦笑道:“那咱们先过去看看另一边的兽群吧,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双腿紧紧夹着拼命飞奔的马,咬着缰绳的嘴里现在全是一股子怪味,汗水像水一样从头上落下,在冰凉的风里转瞬成了挂在眉毛胡须上的寒霜。剧烈的颠簸中,格木尔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不停的打颤,一阵赛过一阵的麻木逐渐从小腿上往上蔓延,本能的用力紧了紧夹着克日朗和花头的胳膊,他发觉左肋下夹着的花头身上的温度在逐渐的消失,右肋下的克日朗也早已经停止了无谓的挣扎,透过风声传入耳里的,是他低低的饮泣。
马脖子鬃毛上甩起的汗珠越来越多了,视线也在夜色的阻拦下逐渐的模糊不清,迎面的风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的疼,微眯着的眼睛也开始流出了泪水,可他还是不停的用膝盖磕着马肚子催着加速,心里这时只有念头“快点,再快点!”
不用再回头,光凭身后凄厉的嚎叫,他就知道被花头咬死了三匹小狼的那群狼依旧没有放松追逐。
双腿上的麻木感愈来愈严重,跨下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忍着心头的慌乱,格木尔再次扭头回望,圣山刚被抛到身后,山脚下,夜幕里那几十点绿荧荧的光点已经追到身后不足百米,心里暗叹了口气,格木尔紊乱的心却在瞬间变得宁静了起来。
嘴里使劲一拉缰绳,已经跑得快要脱力的马低嘶着停了下来。身体往后一挪,勉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格木尔一扭身把克日朗轻轻放到马鞍上,伸手从嘴里拿过缰绳递到他手里,自己却翻身下马,站稳后又把左肋下夹着的花头塞到愣愣看着自己的克日朗怀里,然后轻拍了拍他的腿说道:“克日朗,你赶快回去,千万不要再回来,告诉你爸妈,格木尔不欠他们什么了。”说完,不等克日朗答话,他狠狠的巴掌便落在马屁股上,马一吃疼,箭一般的窜了出去。
看着马载着不停呼叫着的克日朗去远了,格木尔收回不舍的目光,抽出身上临时借来的长刀,转过身来,面对着迅速拉近的群狼,露出一抹微笑的嘴里轻轻说道:“来吧,畜生。”
疯狂追来的群狼并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在他长刀砍飞一颗硕大狼头的同时,咆哮着的狼便一拥而上,只不过眨眼的瞬间,他的腿上,身上便多了至少四处伤口。不过还好,在他疯狂的挥刀还击下,他并没有被狼扯倒在地,还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脚下,也躺了三匹狼的尸体。
紧握着手中滴血的长刀,大口呼吸着血腥味弥漫的空气,身上大量流血的伤口在风里有一种奇怪的灼热和疼痛。这灼热,这疼痛让湮没在血液深处的那种力量也开始再次在身体内沸腾。转瞬间,一声怎么也压抑不住的震天长嚎便从格木尔的喉咙里咆哮而出,他瞪大的双眼也在这比狼嚎还多了几分嗜血、残忍而又阴森森嚎叫里变得充血、通红。
已经漆黑的夜幕下,原野上,狼群的包围之中,一股彷佛来自地狱的恐怖杀机在弥漫,弥漫着血腥的空气中。一股浓的化不开,却又看不清的戾气从满身浴血,却又在此刻显得狰狞莫名的格木尔身上不停散开,冲击着因为血腥味而跃跃欲试,躁动不安的围着他乱转的狼群。
天生的野兽本能带来的警告让准备再次扑上的狼群在戾气横生的瞬间,倏的拉大了包围圈,就在这时,残忍冷酷的狞笑里,变了个人似得格木尔闪电一样的主动出击了。
血肉在凄厉的惨嚎里随着漫天飞闪的刀光化成血雨,在有若鬼魅般迅捷闪动的身影前,素以敏捷和残忍而著称草原狼就像待宰的羔羊。短短十几息的时间之后,刺耳的狞笑和嚎叫随着最后一闪而过的刀光和血雨同时消失,就在更浓重,更难闻的血腥味里,一身是血的格木尔也缓缓的一头栽倒在满是狼碎尸的地上。
手里还是紧紧握着那把已经开始卷刃的长刀。
“宗主,你怎么看他刚才的变异?”方羽切完脉,迅速伸手封住了格木尔伤口周围的穴道后,抬头问道。
“很像我见过的那个梦魇者。他是这里萨满的传人?”轻轻揉动着格木尔死攥着刀把的手背上穴位,从开始放松的手上取走长刀的老蔫蛮有兴趣的打量着昏迷不醒的格木尔,答道。
“老萨满说这一代还没找到传人,他就是我前面给你说的那个看山人,格木尔。”方羽站起身答道。
“这种潜藏着这么深厚原力的人都不要,这支萨满的要求真有这么高?”顺手抛掉沾满鲜血的长刀,老蔫有些吃惊的问道。
“可能一直都没发觉吧,我前面也没看出来。”方羽摇头苦笑道,他一直都没注意到格木尔在这方面的潜力。当然,这也和巫门相对另类的传承和理论有关。
和一般常见的所谓正统答宗派不同,巫门众多的宗派对传人的选择另有标准。
除了对传统意义上各门各派都会争着要的那些所谓天赋异禀,根骨奇佳的人以外,巫门选择传人最注重的,便是潜藏的原力。
这个原力在巫门经典里的大体解释就是恒古存在于这天地之间的最初的源泉,人一旦有了这个原力,就可以和仙神沟通,驭使妖、鬼。他们认为这原力在混沌初开之后,便主要分布在山川、河流和大地之上所有的通灵之境。在一些人身上,也潜藏着这种原力。在巫门的经典里,潜藏着这种原力的人共有三类九品,其中上类的三品和这世间几大正统流派的如佛、道等选择的标准有非常大的区别,就比如上类的第三品的描述,原力爆发时的状态和西方传说中对于月圆之夜恐怖的狼人描述就很像。当然,不是有小说或电影里描写的狼人那样,会变身。
(其实在作者眼里,原力大小区分的标准,也不过是看人对自然和周围环境突变的敏感程度和人潜能的爆发程度,在特异的环境和状态下,现代科学的研究也证明有些人会有非常的表现,就像月圆之夜,暴力犯罪率会上升;特别危险的状态下,人会做出平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一样。)
而对这种主要以潜藏原力来选择传承的做法和理论,在正统宗派的眼里是不可理喻的,就如在正统的道门,传承往往要伴随着极长时间的种种品行考验和艰苦的心性磨练,像巫门上类这三品中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入眼的。
或许,这选择便是巫门逐渐式微的原由,也或许,正是因为千百年来逐渐的式微,使得巫门的传承只能是这么选择。
而方羽尽管不属于任何宗派,就像他自己说的,只是个天地间的闲人,但不可否认,来自天心灯的异能秘术,确确实实大多源自于道门(是道门,不是道教),这在先天上就决定了他不可能时刻去注意像格木尔这样,平时显得非常朴实厚道而又鲁直的人身上到底是否潜藏着原力。更何况,潜藏的原力也只有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才能察觉。刚刚,方羽和老蔫就是在格木尔身上原力爆发产生变异的时候来到这里才发觉的。
“方小哥,现在咱们怎么办?是现在就救醒他还是等回去让那个萨满救醒他?”
老蔫有些缓慢的声音打断了方羽的沉思,语气里似乎有些别的东西。
“看来宗主只能割爱了,还是等回去让萨满自己做决定吧,他岁数已经很大了。”方羽微微一笑,听出了老蔫的言外之意。
就在老蔫略略有些遗憾的站起身来的时候,远远的,来路上传来了迅疾的马蹄声,而且不是一匹。
火把带着快马迅速来到了方羽他们面前,疾驰的马或许是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和狼的气息,忽然齐齐长嘶着人立而起。这时候马上就能看出来人各个精湛的马术,竟没有一个人掉下马来。
“格木尔,格木尔”惊叫着,跳下马的帖木尔举着火把冲了过来。身后,满脸不知道是汗珠还是泪水的乌兰和三个背着猎枪的年轻人也紧跟着抢了过来。
“不要慌,他没事,帖木尔大哥,你们怎么来了?”方羽前跨一步,拦住了慌张的帖木尔。
“他没事?谢天谢地!方羽你救了他?”闻身身子一软地乌兰和扶住她的丈夫一起叫了起来。
“他是自己救自己的,他杀光了这些狼,自己也受了点伤。现在正在昏迷,大嫂你们来的正好,赶紧把他送回去,直接交给老爹。告诉老爹,暂时不要动他,等我回去再说。”方羽知道时间越来越紧迫,也不多罗嗦。
直到这时,心里松了口气的帖木尔他们这才注意到几丈方圆内到处抛洒的狼尸和血肉,强忍住欲呕的冲动,已经隐约知道方羽绝非常人的帖木尔夫妇在三个年轻人的帮助下,很快把昏迷的格木尔带上了马,道了声珍重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