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被叶长青抓住心里多少有些别扭,本能的稍微挣扎了一下。他的动作不大随即感觉到叶长青没有恶意,被他拽了进去。一进屋子就见正房有一通大炕,炕上摆着一张四方的木桌,桌子上已经摆了几个凉菜,赵成招呼着大家脱鞋上炕。
杨帆没有半点犹豫,在他们老家来了客人也都是炕上吃,张西瓜是个随遇而安的主大大咧咧的脱了鞋,只有丁羽有些犹豫,她自小在城市长大吃饭都是在饭桌上,还从来没见过在炕头上摆张桌子就开始的,看着几个老爷们穿着袜子,赵成的袜子还有个洞露出脚趾头。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赵成见她没脱鞋,往一边挪了挪招呼丁羽:“别站着了,赶紧的上炕。”说完拍了一下自己身边:“这块是炕头,暖和,赶紧的,赶紧的…”
张西瓜知道丁羽的顾忌,一脸坏笑的看着她。丁羽见他一脸坏笑,横下心哼了一声脱下鞋上了炕盘腿坐下,这一坐下坑头传来的热气让她全身暖洋洋的,热气传烘的她身体无比舒服,丁羽扭动一下身体,突然感觉其实这样吃饭也蛮舒服的。
酒是纯粮食酿的酒,赵成家也没酒盅,他用那种口杯的杯子给每个人满满倒上一杯,然后端起杯子看着杨帆三人道:“人都齐了,先整一口,俺们乡下人家也没啥好东西,多少都是个心意,欢迎你们来俺们村子,来来,先整一口。”说完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他这一口喝的大,小半杯的白酒都喝了下去,杨帆和张西瓜急忙端起杯喝了一口,酒一下肚杨帆就感觉一股热气轰的到了肚子,这酒跟他在老家喝的没什么区别,一入口他就能确定这是百分之百的纯高粱酒。
“动筷子,动筷子,就跟到自个家一样啊,千万别客气…”赵成招呼着先夹起一筷子菜送到嘴里。这口酒下去杨帆感觉喉咙都在冒烟,伸筷子夹了一口炒鸡蛋,刚咽下,赵成婆娘端着一锅烩酸菜走了进来。
杨帆见了急忙道:“嫂子别忙活了,这就够吃了,你也赶紧的上桌。”
“你们吃,你们吃,别管我,再有俩菜就好了。”说着话把那锅烩酸菜放到坑上的木桌上,赵成一掀盖,一股热气蒸腾而起,赵成拿着勺子给每个人盛了一碗,又在每人碗里放了些辣椒油,然后让他媳妇把蒸好的莜面鱼鱼端进来。
杨帆照着赵成的样子把莜面鱼鱼放进烩酸菜的碗里沾着吃,一碗进肚,身上头上都出了汗。丁羽也吃的香汗淋漓,伸着舌头嚷:“这是什么东西啊,太好吃了,赵哥你教教我,等回家了我自己做着吃。”
赵成呵呵一笑:“莜面鱼鱼能是啥好东西?这东西很好做,现在是初春,新鲜蔬菜不多,家里腌制的酸白菜、酸圆菜相对比较充裕,将腌酸菜浸泡后,切碎同猪肉或猪油、粉条、山药、豆腐等烩出一锅烩酸菜,把蒸熟的莜面窝窝、莜面鱼鱼、莜面锅烙给铬放进烩酸菜碗内,再放一些油炸辣椒调拌着吃。”
“好吃,好吃,比五星级饭店厨师做的还好吃。”丁羽一劲的猛夸,惹得赵成和叶长青一阵“呵呵,呵呵…”的傻笑。
杨帆举起杯子:“赵哥,咱们认识的短交情却不短,我这人嘴笨也不知道说啥好,敬你杯酒,感谢你。”
赵成端起杯子呵呵一笑:“你说的这是啥话?都是缘分才能聚到一起,来喝一口,这种话以后别说了。”两人喝了口酒放下杯子,张西瓜又端起杯子对着叶长青道:“叶老哥,你长得真的很像我一个亲戚,这也是缘分啊,来,我敬你一杯。”
“中,既然俺长得像你亲戚,你要不嫌弃那俺就真是你亲戚了,干了!”叶长青豪爽的说完举起杯子仰脖喝掉杯子中的酒,然后杯口朝下,示意没有存酒。
张西瓜暗暗叫苦,这一杯白酒喝下去,即使不迷糊也有些难受,可人家已经喝了自己不能不喝,何况还要从他身上套话,这酒不喝也得喝了。相到这硬着头皮喝干了杯中酒,叶长青见他喝完了杯子里的白酒,给他倒满,拍了拍他肩膀:“好小子,这才是个爷们呢。”
张西瓜脸有些发烫,晃晃脑袋亲热的拍了下叶长青问:“长青老哥,其实昨天晚上我在村委会门口就见着你了,当时就觉得你特像我亲戚,上前喊了你两声你也没搭理我,看了我两眼扭身就走了,你真的不记得了?”
叶长青楞了一楞。摸摸脑袋:“没有吧,我咋没记得见过你?”
“村委会篮球场那块,你在好好想想。”
叶长青愣愣想了想:“没有啊,没见过你啊,昨天下地撒化肥,累了一天,回家吃点饭九点多钟就睡了,我没记得出去过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村子里还有和你长得特别像的人吗?”
“没有啊,村子就这么大谁都认识谁,没谁长得很像我啊,别说没人像我,村子里就没有两个长的很像的人。”
杨帆一直盯着叶长青看,见他斩钉截铁的说没有半分犹豫,也感觉他说的不是假话。可村子里的人白天和晚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这一点让他疑惑不解,他沉默一下开口问赵成:“赵哥,你昨天晚上把拖拉机开到村口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以前没有吧,我们都是伺候庄稼的人,白天干一天活都累得够呛,晚上回家吃点饭也就都早早睡了,除了过年那会没啥事干出去窜个门子啥的,晚上没人出去乱走动的。祖祖辈辈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谁知道昨天晚上我咋就啥都不记得了,你们不是说这是个间歇性失忆啥的嘛?咋问起这个来了?不会出了啥事吧?”
“没有,没有。”杨帆急忙摆摆手:“昨天晚上我们也记不起来发生过啥了,就随便问问。对了赵哥,今天我们出去溜达,见村子后面的小山有辆红色的车撞毁了,你知道是咋回事不?”
杨帆见赵成有些怀疑,急忙岔开了话题。赵成喝了口酒:“你说石头山那辆红车啊,这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开车的是个女的叫钱丽丽,是红灯毛线厂的一个主管,经常来我们这收羊毛。这女的也是个强人,天天不知道累的每个村子跑,我听说出事那天她在老张家喝了点酒,你们也看到了这小地方也没个交警啥的,喝酒开车也没人管,平时他也东家西家的喝。谁想到上个星期从我们村子出去就撞山上了,唉,说起来也挺可怜个人,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没了。”
“可不是咋的,要不是咱村的老王婆子出去挖野菜看见了,还不知道在野外要呆多长时间呢?现场俺去看了,挺漂亮个姑娘撞得脑袋都塌进去了半块,这叫一个惨啊。这不后来镇子上派出所来人才给拉走的,车没拖走,还在那扔着呢。我听警察说,人都死两天了才被发现,幸好现在天还不太热,要是天热还不得放臭了…”
张西瓜听完两人念叨问了一句:“警察说是什么原因了吗?”
“听警察说,是因为劳累过度再加上酒后驾车,开着车睡着了就撞了山。唉,挺好一姑娘,平时收羊毛给的价钱也公道,她没了还不知道谁来收呢?”赵成说着话有些黯然。
张西瓜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又见赵成和叶长青情绪不佳,不想在这个事多做纠缠,急忙端起杯:“来来,两位大哥,咱们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们三个出来旅游,走了这一路就你们最热情,来,走一个。”说着跟他俩碰了下杯喝了口酒。
几个人喝了口酒,气氛越发的热烈起来,丁羽乐呵呵的吃着喝着,感觉这种生活可比在家带劲的多了。她没怎么喝酒,一个劲的吃着平时根本吃不到的民间风味,她胃小吃了一会就已经吃饱,见几个人聊的热火朝天,忍不住打岔问:“我听赵哥和叶大哥的口音带着点山西味,你们祖上都是山西人吧?”
叶长青呵呵一笑:“这大妹子醒灵,你说的没错,我们祖上都是山西忻州的,听老辈子人说山西北部土地贫瘠又老受灾。老谣说,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挖野菜。那会实在没了活络了这才走到这个地方,村子里的人都是光绪爷三年走出来的,当时都跑到蒙古鄂尔多斯去了,后来蒙古遭了雪灾才迁移到这里,村子迁到这来也有一百多年了。”
“那你们祖上都是走西口的吧?”丁羽问。
张西瓜一翻白眼:“你又懂?”
“有啥不懂的,历史上山西人“走西口”多从山西中部和北部出发,形成两条主要路线:一条向西,经杀虎口出关,进入蒙古草原;一条向东,过大同,经张家口出关进入蒙古。民间所说的“走西口”中的“西口”一般指山西省朔州市右玉县杀虎口。走出这个西口,就到了昔日由山西人包揽经商天下的归化与绥远、库伦和多伦、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及新疆等地区。是吧叶大哥?”
叶长青呵呵一笑:“没错,俺们这村子当年走的就是第二条路。”
丁羽得意的抬起头对着张西瓜哼了一声,张西瓜当没看见,端起酒杯跟赵成,叶长青碰了一下再也不提这个茬。大家有说有笑,聊的甚是热闹,天色却渐渐的越来越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