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整个宅子只有自己,但刘季还是选择晚上行动。几天来,刘季走遍了宅子里除后院主屋外的所有屋子,终是一无所获。
这年头做什么都要讲究个专业,看来没有郭老四,自己根本发现不了宅子的秘密在哪儿。或者常盛来的话,也许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可自己除了家传的占卜、堪舆之外,就是个普通的理工科小青年,根本看不出这宅子或者地下大窑的“眉眼高低”。
最后,刘季断定,问题应该在主屋之内。秘书临走前交代的话,显然是别有玄机。他最终决定,冒险去看看主屋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人都有这样的心理,不到黄河不死心,不到最后无计可施,不会求助于其他力量。再说,土行人整日里江湖打滚,人老成精,刘季可不认为那老者是什么善类。
为了一次见功,他提前做了些准备,除了强光手电,还特意到汽摩市场买了一顶最贵的安全帽—老板吹嘘说,就算从二十层楼上掉下一块整砖头,砸在这帽子上,戴帽子的人除了头晕一会儿,绝不会有任何伤害。刘季半开玩笑地用砖头砸了半天,发现帽子上只出现了些许的白点,才算是放下心来。
连天都在帮刘季,几天前来视察的秘书给刘季夹带了看宅保安用具—电棒,这不是通常警用的,看上去像小厂家生产的黑市货,可电压高达几千伏,威力强劲,实在是杀人越货的利器。看来这家人的确有些门路,估计要不是国内禁枪,还真能给刘季弄几把枪来。刘季按下开关,电棒上啪啪亮闪着的蓝色的电弧让他信心大增。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屋里传出了一股腐朽的味道,带着一点点的甜,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搬走了,空空荡荡的,显得面积很大。唯独只余一张硬木老式床留在靠墙的地方,没有丝毫被移动过的痕迹。
屋子地面显得很潮湿,刘季的运动鞋踩上地面,走几步就有些打滑。他打开手电,地面上有斑驳的暗红,看样子像是血迹,不由得让刘季心里一沉。四壁,用垩粉刷白的墙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冷凝出来的水珠,在这个季节里出现,显得格外诡秘。
突兀的吱呀一声,让刘季感到头皮有些发麻,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回头猛地用手电向着门照过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估计是风吹上房门的声音。
他转了灯光,向那张硬木老床走去。灯光打在床框内的墙壁上散开来,显得有些黯淡,在墙壁上露珠排列的地方,有一点在灯光下显得非常醒目的嫣红。
他单腿跪在床上,探着身子,靠近那点嫣红。红色很深,这点红色应该不止在墙壁上一两天的时间,但时间也不会过于久远。
伸手在墙上那点红色上摸了一把,把手指放在鼻子下面,刘季一阵反胃,这点红色绝对是血,血腥味道如此浓烈。怪味一下冲进鼻子里,马上蹿进了脑袋中,让他的太阳穴发疼,有一种想吐的剧烈冲动。
“靠!”单手撑在床上,刘季喘息了一会儿,觉得好了一些。双腿微微有些颤抖。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让人作呕的味道,比刘季印象中屠宰场的味道还要强烈。看屋内的一切,俨然是一处作案的现场,几乎能想象得到那血腥的场面。
他一撑床面,想借力站起来,却发现手似乎被胶水粘住一样,非常吃力。惊骇之下,他用手电照在床上,才发现手按下的地方,是个凹陷下去的秘密坑洞,坑洞正在床的中央位置。长方形,有两块砖头大小。里面有一层厚厚的柔软、黏稠的东西,散发出阵阵的怪味,颜色蜡黄蜡黄,像夏天里被晒化了的肥皂或蜡烛。不注意看或者触摸到这古怪的东西,恐怕难以发现这个秘密。
刘季把手用力地抽出来,在身上把那些黏稠的物质抹了又抹。从这个屋子来看,唯一有价值的也只有这张床和墙壁上的血,不过这即便是一个犯罪现场,和那个老者说的大窑有什么关系?莫非这里有过盗墓者的火并不成?
床不错,宋末的,价值也算昂贵。但看和什么比,与那个鲁陶比都是天上地下,更别说梅子青荷花坛了。
排除了一切可能,刘季认为,这黏稠的蜡黄颜色物质,绝对是自己这次探索最大的发现。
可自己判断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出现在床上的坑洞里。从形状和位置上判断,坑洞显然是用来保管一些秘密和珍贵物品的暗格,那么这些物质想必也十分的珍贵。
不过,想到刚才手被粘住的感觉刘季觉得身上发寒。他恶毒地想,谁躺在这种东西上睡觉,也真算得上是变态了。
刘季转身出去,到自己住的屋子找来了一个饮料瓶子,用小勺挖了一些奇怪的物质放进了瓶子里,想着回头可以找个地方化验,或拍照放到网上,看一看能不能找到结果。如今网上藏龙卧虎,他不相信没人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锁上门回到自己的屋子,经过这么折腾一番,心里就一直高度紧张,怕遇到危险,又怕被发现,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乏。他把饮料瓶子小心地塞进了行李里,用报纸包上,放在最底部,自己则昏昏沉沉地很快睡了过去。
安静的老宅子里起了风,听上去像是有人在呜咽。刘季从睡梦中被吵醒,竖起耳朵,似乎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叫,显得格外悲惨。他抓紧放在床头的电棒,稳下心神,悄悄地拉开门。
脚跨出房门的刹那,一切都变了。
院子消失了,陡然变成了一片田地。地中间,密密麻麻地插着许多稻草人,这些稻草人被木棍固定着,披散着头发,但却像有生命一样,身体在微微地扭动着,从稻草人的嘴里发出的类似于人的惨叫的声音汇聚了起来,¨wén rén shū wū¨似乎逼近了耳膜,传递进了他的大脑里。
刘季捂住耳朵,电棒掉在了地上。他低头去看,脚下也是一片田地,回身,房子化成了旷野,后面也是一群稻草人,似乎在不停地挣扎着,想要摆脱木棍的约束。猛然,叫声消失,刘季松开手,弯下腰去,捡起电棒。再抬头,他就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张巨大的面孔,五官扭曲,从缝隙里流淌出紫红色的鲜血来。
稻草人都开始浑身流淌鲜血,它们狰狞地挥舞手臂,地面已被鲜血湿透,刘季感觉整个脚都被浸泡在鲜血里,那些稻草人忽然像幽灵似的张开双手一个个飘起来,漫天飞舞,向着自己冲了过来。
猛地一挺身,刘季醒转过来,看看还躺在床上,才晓得是个噩梦。透过纸糊的窗户,月光洒在院子里,大树的影子投在窗上,微风吹过,刘季感到浑身凉意,一摸才知道自己满头是汗。
后半夜怎么也睡不着了,只能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自己来北京之后的事儿。显然,爷爷说的话都应验了,可是来之前,爷爷却叮嘱自己万事小心,说自己的宿命中,要遭遇太多的危险。
大概是进了这个古怪的宅子,本身环境就压抑,加上爷爷的话,那未知的宿命,沉甸甸地压在自己的心里,才会有这样的怪梦吧。对梦,刘季不是完全不信的。爷爷说过,梦在有些时候,也能代表着一个人的运气和将来。
常盛!对,常盛。刘季猛一拍脑袋,怎么把他给忘了。常盛是警察,把这些蜡黄的东西给他,说不定他能帮忙找地方化验一下。
凌晨,刘季从包里把黄色的东西拿了出来。他拿着瓶子出了门,走出去不到一百米,就看到郭老四在宅子外的空地上转来转去。
刘季惊出一身汗来,自己一直光想着找到秘密,没想着提防着这个古怪的老头,要是他晚上乘虚而入,自己昨晚那么疲倦,恐怕也难免着了他的道儿。
郭老四也看到了刘季,眼神聚焦到了刘季手里的瓶子,走过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瓶子,刘季退了半步。郭老四失声问:“这东西你从哪儿找到的?”
“什么东西?”刘季眨眨眼,试探着从郭老四那里套出什么话来。
郭老四嘿嘿地笑了起来,犹如一只老狐狸一样盯着刘季说:“小子,没看出来啊,我以为你只是来看门混饭吃的,谁知道也是道上的毛爷,不知道兄弟是搬山还是校尉,还是土拨一门的?”
刘季一愣,郭老四冷笑一声说:“哼,都是毛爷,谁都莫吃了独份。别告诉我这些尸蜡是从你身上刮的。我盯这个窑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毛嫩水浅,这老窑子里有什么我都捉摸不透,尸蜡喂出的可都是大粽子,你一个独棍猪油蒙了心,当心连窑都出不来!”
说完,郭老四倒也不纠缠,转身向着工地走去。刘季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能讪讪地拎着瓶子离开了。
见到常盛时,他正要上班。没来得及打招呼,这家伙就一把把刘季手里的瓶子抢了过去,翻来翻去看了半天,皱了皱眉头,“尸蜡?”
“成啊,小子,你真认识这个东西。”刘季想起了郭老四的说法,惊诧地看着常盛。
“在部队的时候见过,云越边境演习的时候,在一个山区的老池塘里。后来才知道那里有风俗,死了的人全身裹泥沉池,当时我们连走到那里的时候,在山里已经走了五天,还没找到出山的路。”常盛陷入了回忆当中,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连队走到池塘,已经是傍晚。因夜间山里有猛兽毒蛇出没,整个连队在池塘边上燃起篝火,决定在这里暂时驻扎。烧饭时却发现没了水,就有人提出,眼前守着的水塘就是现成的水源。
打水,垒起了行军灶,把水倒入锅里,众人才发现,上面漂浮着一些黄色的、黏稠的物质,大家也没在意,只是把那些大块的东西挑了出来,零星的小块则融化在了水里。
做好了饭,才发现饭上面漂浮着一层细细的油花,大家狼吞虎咽的时候,有个来自广东的战士喊了起来,他刚接到了饭,发现了那层油。他说,这些油都是人油,人油油珠不是圆的,反倒像个月牙。
大家仔细往碗里看,才发现果然如此。他的经验来自于一本书,大家没完全相信。不过,整个氛围都诡异起来。那顿晚饭也没人再吃,一直到第二天起营,找到新的水源,把锅碗刷了又刷。有新兵不相信广东战士的说法,结果偷偷地拣了一块被挑出来的东西带了出来,送到了部队化验所,才知道那些真的是人身上的东西。这些东西很难形成,必须在空气稀薄、干燥的密封环境里,尸体才可能发生这样的变化。
“这东西你从哪里找来的?”常盛问刘季。
刘季一拍大腿说:“那老家伙说得没错,古墓,一定是古墓!”接着,原原本本地把几天来的遭遇告诉了常盛。
“什么?一个破坛子值一亿多美元?那老头有那么值钱的东西还打古宅的主意?”常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等他冷静下来,看着刘季问,“那你说,古宅里那些东西值多少?”
“这谁能猜出来。”
“莫非,案件里的死者,是因为这个才被杀的?这是个盗墓的团伙?”常盛皱着眉,喃喃自语。
刘季转着主意,刚才把一切告诉常盛的时候,他就想好,说什么也得把常盛拉过去,这家伙以前当过兵,战斗力比自己强,万一郭老四有什么举动,也可以抵挡一二。刘季打定主意,只要找出这个古墓,那么一切秘密都会迎刃而解,自己的宿命也算完成了。
“你怎么想?”刘季问常盛。
常盛哈哈大笑,站起来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干的就是这行,有线索就得追。不过你一个老百姓,也要参与这个?”
“探险,好奇。”刘季没好气地白了常盛一眼,“就算到时候墓里的东西得不到,咱怎么也算有过这次经历了吧。”
常盛用力拍了下刘季的肩膀,拍得他龇牙咧嘴的,“该下饵了,你联系那个郭老四,咱们准备动手!”
阴天,天空没有一丝的光亮。
常盛推门进宅子,用手里的合金杠子插在了门闩上,这是刘季交代的。
“没人。”常盛对着刘季点点头。
整治了纨绔子弟后,常盛跟着刘季一起回到宅子里。第一次做这个,两个人不知道要准备什么东西,照电影里常见的探险装备,到户外运动商店一人来了一身。常盛还拿来了自己退役时闹出风波的那把军刀。
两个人上次商量后,刘季就找到了郭老四。郭老四从见了尸蜡后,就心动不已,确定这里有个大窑子。
窑子是盗墓者黑话,就是指陵墓。尸蜡形成的原因是要墓地密封良好,几乎完全隔绝空气,尸体里的脂肪不会腐败而皂化成尸蜡。工艺能够达到这个地步的墓葬,从动用的人力物力和设计来判断,不是平民百姓、县官州官所能企及的,按照现在的话来讲,起码是中央干部级别的封疆大吏,才可能有这种规格的墓葬。
“宅子是明初建的,如果是古代的墓,建宅子时不可能挖不出来,所以判断这墓地也应该是明初的墓葬,说不定就是宅子主人的坟墓。”郭老四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根金属棍子。棍子头是尖的,上面开了两个黄豆粒般大小的小洞。
这是北方摸金校尉常用的探杆,比起洛阳铲,这个探杆可以在后面连接金属棍子,达到更长的长度,而且探测时刺入地下要比洛阳铲方便得多。探杆头上的小圆洞被土塞得满满的,土壤有些潮湿,中间有些青色的灰迹。郭老四把那圆洞最外侧的土捻到手上,闻了闻,胸有成竹地说:“没错,是明朝的,封土层里带糯米、青灰,还撒了不少珍珠粉末。”
常盛兴奋地看了长杆一眼,“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点进去啊。”
“你确定门处理好了,周围没有徐氏的人?”刘季神色严峻地问。
常盛点点头,刘季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不好的预感。徐氏集团能买下宅子,就肯定知道什么,虽然未必知道全部的秘密,但是一定不会对宅子不管不问地交到自己的手里。
“你不相信我的本领?”常盛有些不高兴地问刘季。
“没有。”刘季摇摇头,徐氏集团就算是真的派了人,想必也会被常盛发现。他那几年优秀侦察兵可不是白当的。
看他俩纠缠,郭老四不耐烦起来,“到底干不干,再问来问去,天都亮了,我们吃的可是夜饭。”边说边打量刘季。
这个娃娃到底是不是南派传人,当初他回来找自己时,自己一问,他就顺杆而下,不过看现在的表现,似乎还很嫩雏,根本没有土行最应有的基本经验。
刘季冷笑了一下,虽然才初入社会,占卜相面讲究的就是察言观色。这老家伙现在明显对自己不信任,往轻了说,大家一拍两散,没他带头儿,自己和常盛估计连墓葬是什么样都见不到;重了,他现在隐忍不发,回头在墓葬里下狠手,把自己和常盛永远地留在墓地里都有可能。毕竟,萍水相逢,人心隔肚皮。
刘季信步走到院子里的墙脚,从墙脚拔出了几根野草,嘴里念念有词,将野草向空中一抛,几根野草似乎被什么粘住似的,立在空中,停留了有一分钟时间,刘季觉得精神即将耗尽,只能散去控制,让野草掉在地上,组成了一个怪异的似乎是八卦的图形。
他心里懊悔,要知道现在用得到,当初多下一些工夫了。不知道自己这点粗浅的水平,能不能唬住老江湖郭老四,若爷爷在,恐怕轻松地控制个三五分钟都有富余。
“先天卦术,大珩堪舆!”郭老四眼里闪着精光。
刚出道的时候,师傅考验自己—郭老四连续在北邙三天盗了十七座战国古墓,自己对墓地的判断、直觉,对墓葬里吉凶的把握让几个资深的前辈都连连称奇。
受到称赞的年轻人都难免有些志得意满,被师傅看在眼里,随即点了一座北氓的无名墓地做郭老四的出道考验。信心十足的郭老四走了眼,白天盘好的地点到入夜怎么也找不到了。
清冷的月光下,郭老四刻在记忆里的那座墓地的一草一木都能清楚地看到,可就是找不到目标。无奈,他只能使出最后的招数,站在墓地原本应该在的地方,用未破的童身撒了一泡尿。
童子尿最是阳刚,盗墓遇到迷途或者鬼打墙,都能一尿破解。可这次却失去了效果,“哗啦哗啦”地尿完之后,郭老四眼前一黑,陡然在脚下出现一个黑色的大坑,一下子掉了下去。坑里面满是腐尸毒蛇,臭气熏天,如果不是师傅等几个老辈跟在身后,郭老四的小命说不定就交待在那儿了。
获救之后,他惭愧地跪倒,求师傅再把自己收入师门学艺。师傅告诉他,这个墓穴是战国大家韩非子为朋友布置的,内含八卦阴阳。多少盗墓的前辈想把它破解,都掉落到了疑坑险道里,不是被火烧死,就是中了暗器毒水,或是被毒蛇活活咬死。
郭老四能活着也是造化,童子尿的火性让久在阴地的毒蛇不敢近前才赢得了最后的生机。
在那之后,郭老四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收敛了傲气。不过从内心里来说,他还是隐隐自傲,虽然破不了那韩非点的墓地,但盗墓这个行当中,也几乎没人能破,不然,这墓葬怎么可能流传到今天还完好如初呢?
郭老四出师后,去了陕西一带。没等做完几个大活,就听说有前辈召集土行的高手声言要破了韩非的墓。郭老四就马上赶回了北邙,结果发现,在十几个高手齐心合力下那墓地仍没有被挖开,只是出现了无数疑道险坑。最后不知道是谁上了蛮劲,不顾规矩,用带来的炸药在疑坑险道一阵乱炸,才算是炸开了一条进墓的道路。
不过,墓地里除了起出一副棺外,什么都没有。墓墙上用笔写了一行大字:“强破天机,进墓无收,先天早出,大珩头筹!”
从那起,盗墓行当才想起传说里有个流派,不属南,不依北,自成一家,靠先天卦术为卜,依赖大珩算法堪舆坟墓,这个流派虽隐而不出,可一出世就是不世的天才。郭老四就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谁算得上是土行里真正的盗墓之王的!
不过这派人物向来隐秘,郭老四有心结识,却无缘相见。看到刘季的表现,郭老四心花怒放,犹如色狼看到了世界小姐,恨不得马上扑过去,把刘季牢牢地抱在怀里。一旦拉上了这层关系,以后合作起来,先天卦术能算人吉凶,大珩堪舆算得出墓地位置和风险程度,简直就是给盗墓加了双保险。
常盛瞥了郭老四一眼,看他的神情有些怪异,想起了刘季跟自己说的话:“郭老四是个老油子。咱俩到了墓里两眼一抹黑,他随便动点机关弄个暗器啥的咱们哥俩都得喝一壶,到行动的时候你可多盯着他点。”
这边两人心思各异,可是刘季却站在墙脚发起了呆。从小到大,虽然学艺不精,可是每次占卜也都能得出一点答案,隐隐会有些提示。这次自己以生长在这土地上的野草为媒,卜算陵墓,却隐隐受到干扰,连一点线索也显示不出来。连自身卦象吉凶也是极其不明确,看似大吉,却又大凶,更奇怪的是卦象显示有小人妨碍,却最终又要因小人而成。
脑袋发疼的刘季把心一横,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先干了再说,大不了多注意郭老四和常盛。
打定主意,刘季说了声:“天机不可泄露。”
说罢,刘季大踏步地带头向着那个诡秘的房间走了过去,郭老四和常盛也跟着走进去。在他们看来,刘季主动进那房子,就证明这次的经历不可能有危险。世上有些事情不用明说,是能够看出来的。
土行讲究:见八不见十,见十退都迟。
任凭你是帝王将相,再大人力物力,都有个深度在里面。一般除去地面的浮土,封土层都在三四米左右,遇到七八米的封土层,那就是大窑子,肯定有好东西。
一旦八米还深,不见墓砖,这时候不管你是新人还是老手、宗师还是鼻祖,行内都规定不能继续挖掘下去,点信香三炷,恭敬叩首,然后退出或者还能保住性命,如果是执意要挖,恐怕十有八九要饮恨墓中。
这么说并非迷信,因为封土层深达十米,不外是几个原因:此人地位尊贵,墓地宏大而精巧,机关繁琐厉害,这么多年封土层没被破过,此时恣意进入,危险性太大;或埋葬的时候尸体有了异变,主家害怕尸体作祟害人,所以多压封土,避免祸害百姓,土行的人进去遇到恶煞,自然是有进无出;再就是这个墓地封土层是疑地,墓地不在封土层下,封土层下面只是埋伏,中者无救。
刘季和常盛两个门外汉对这些根本不懂,倒没有什么,郭老四的头上却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因常盛靠关系找来的最新的军用工事铲,三个人挖掘进度很快,挖一个洞口,把郭老四带来的土行的闷雷子放入,点燃后离开,片刻就会有半米左右的洞口。现在,已经在地下进了九米多深,还是掺杂着石灰和糯米珍珠的封土层,根本没有看到黄土的意思。
郭老四琢磨了一会儿,毅然一摆手,“别挖了,墓地不在封土层下面,咱们让死鬼给忽悠了。”
常盛看看刘季,刘季点点头。两个人跟着郭老四上了地面。郭老四猫找耗子似的,开始重新在房间里寻觅起来。在房子里转了足足三圈,依旧没有找到确切的地点。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头问刘季:“你那些尸蜡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刘季指了指那靠墙的床中间的位置,“你过去,中间有个长方形的洞,那里面就是尸蜡,我挖出来不多,估计还有不少。”郭老四嘴里应着,大步走过去,低头一看,奇怪地“咦”了一声。刘季纳闷¨wén rén shū wū¨地走了过去,手里重新握起锋利的工事铲,心里隐约感到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出现。
“这盒里尸蜡是满的?”郭老四问刘季,借头灯的光亮向前。果然,那长方形的洞里,尸蜡满满的,恰好平平地填满了整个洞,看上去是有人故意装好,用东西压平一样,显得规矩工整。
寒毛发奓,刘季觉得从心底冒凉气。自己几乎没出去过,什么时候有人能混进来做这样的手脚?谁又会去碰那些恶心的尸蜡呢?
常盛对这些尸蜡感了兴趣,拿出军刀,用上面的小勺子挖出来一块,想看个究竟,到底是尸蜡还是其他别的东西,尸蜡是不会自己长的,怎么可能出现这种鬼状况。随着常盛一挖,那平整的尸蜡上马上出现了一个凹痕,但是三五分钟的工夫,似乎有人向凹痕里注入新的尸蜡一般,凹下去的地方又重新平整起来。
常盛被吓了一跳,问刘季:“你说,这个是什么玩意儿,要蜡也有这个特性,是不是总点不完?”话音没落,刘季狠狠地瞪了常盛一眼,自己怎么找了这么一个神经大条的帮手。
郭老四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常盛吓得连忙躲在一边问:“郭老四,怎么着,中邪了?”
郭老四白了他一眼,转过来问刘季:“这小子倒真提醒了我,你知道不知道长明灯的传说?”长明灯,是典籍里记载的一种灯具,据说在一些皇陵被使用过。灯的外表和普通灯没有任何的区别,奥秘就在于,灯盏中烧的是北海鲛人的人油,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海牛的油脂,所以能长明不熄。
虽然传说如此,可是即便是在土行里摸爬滚打多年成了人精的郭老四,也没见过长明灯究竟什么模样。常盛一多嘴,郭老四马上想到,这可不就是传说里的长明灯,油脂损失了会补充上来,当然长明不灭。而且这个用的是尸蜡,算得上是人的膏油,古代帝王多残暴不仁,视人命为刍狗,也许鲛人之说根本就是个掩饰,埋葬在历史当中的真相,着实是太多了!
郭老四从口袋里掏出了火机来,啪的一声打着,随后把火机扔在了那盒子当中。果然,虽没有捻芯,尸蜡见风就着,却不扩散出盒子外,只是在长方形的面上燃起了淡蓝色的火焰,火焰蒸腾而起,却没有尸蜡本身腥臭的味道。
受热的尸蜡液化,有所消耗,但肉眼可以看到,消耗掉薄薄的一层后,尸蜡就自然增长,重新满盒。
“掀开床!”郭老四一手搬住了床腿,刚想用力,盒子里发出了人鼓着嘴吹气的“噗噗”的怪声,平缓的火苗忽然腾地蹿起来老高,几朵火花正落在郭老四的脸上,顿时,郭老四惨叫连连,双手拍打着脸蛋,好不容易熄灭了火焰,满屋子已经充满了焦臭的味道。
要说,这也不过片刻工夫,能有多大的伤害。可是郭老四脸上却硬生生地被烧出了几个黑洞,左脸最深的一个已隐约见骨。
郭老四感到热辣辣的感觉从面部蔓延全身,似乎身体里的血液和脂肪都沸腾起来,痛苦更甚。常盛干脆跑出去打了几脸盆冷水来,浇在他的身上,郭老四已经疼痛得昏死了过去,脸上似乎多出了几张小嘴,看上去甚是怕人。
这会儿折腾的工夫,一张硬木的床已经被尸火烧成了焦炭,原来床板遮掩的地方出现了一根石头做成的黑漆漆的管子,连在那盒子上。盒子外面的材质显然不是木头,而是其他防火的东西。床背后的墙角边上,显露出了被挡住的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洞穴。
刘季和常盛对望了一眼,常盛在前,手里握着军刀,向洞穴走去。一行人弓身进去后,感觉这是个葫芦型的洞穴,口小肚大,一路斜坡。借着头灯的光,能隐隐地看到前面三五米的地面和道路。整个洞穴的地面用青石铺成,干净而整洁。转弯的时候,刘季在转弯处用自己手里拿着的工事铲在墙上做了个划痕作记号。一会儿想要出来,这算得上是一个标志。
走了有一个多小时左右,常盛瓮声瓮气地说:“到头了。”说着,加快步伐,向洞口跑了过去。刘季害怕有什么未知的危险,连忙用手去拉常盛,却没拉住,只能跟着跨了出去。
骤然的明亮让人眼前一花,待眼睛适应后,刘季发现,眼前是一块有一亩左右大小的空地。空地边上满是长明灯,空地上,密密麻麻地插着长长的招魂幡。
招魂幡后,是一座五米多高的建筑,挑檐画顶。按建筑风格来看,应该是祠堂。祠堂的门楣上写着的不是某氏家族的匾额,而是刻着两个身穿虎皮、獠牙外露、凶神恶煞的图案。
“神荼,郁垒!”刘季认得这是上古时期镇压厉鬼的凶神,因形象过于凶恶,没有人愿意把他们的真容刻在家居建筑之上。这祠堂处处透露着神秘,祠堂是家族祭祀之地,摆放的是祖宗的灵位,一般选址都是风水宝地。这个祠堂隐于地下,确实让人怀疑。而且,祠堂中牌位上的祖先已逝,也是鬼身,怎么还有人刻上两个吃鬼的凶神来镇压祖宗?
刘季仔细打量着那空地上的招魂幡杆,头上顿时冷汗如雨,在家传的一本残书上,刘季看过这个场面,那是镇压万千厉鬼的“去煞阵”,摆设的地点都是至凶的积尸地。
“走!”刘季强拉着常盛和自己离开。他知道,想要挖掘出这个秘密,恐怕还要依靠郭老四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