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侠是协和医院烧伤科的专家,在国内这个领域也是鼎鼎有名的权威,很少有什么病情或者病人让赵侠觉得棘手的。
这几天,赵侠却过得不怎么惬意。
那天两个年轻人送一名姓郭的老者前来的时候,正逢他出门诊。他看过老者的伤口面积和情况,原本不想出手。可后来却发现了不一样的端倪。
患者的烧伤在面部,是烧伤科最为忌讳的一种情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面部烧伤的病人,无论男女老幼,最关心的就是面部的伤痊愈后能不能不留下任何的疤痕。
协和医院烧伤科在这方面称得上是权威,在治疗面部烧伤上更是有独到之处。他们并未一味地采用西医输液消炎之类的疗法。赵侠博览群书,从过去的古籍中找到两个传统的药方。
这方法说起来倒也简单,一则是在夏季,收购当年的南瓜。一定要亲自从瓜藤上摘下,并在半个小时内将南瓜外面刷上一层桐油,深埋在土里。桐油防腐,南瓜埋下后,三五年之内不会腐败,而南瓜内的瓜瓤则逃不出腐败的命运,变成一种难闻的液体。
液体的味道臭不可当,可是对于烧伤有奇效,于中医来说,南瓜本性温凉,又吸收了土的地气,最能克火毒之伤。
另外一个验方则是东北地区流传下来的,最能收敛伤疤,恢复皮肤的平滑白皙。这个方子的主药是貂油,将貂的脂肪深埋地下,让它自然化成油脂。貂油颜色圆润,质地细腻,比现如今那些大牌的化妆品,效果强了不知凡几。
郭老四被常盛和刘季送来时,自然是昏昏沉沉的,不知是那一烧受到了惊吓,还是彻底地伤了元气。
烧伤科接诊的大夫,看到他这个伤口,自然拿出那两个方子来用。南瓜水就装在一个小瓶子内,大夫让护士为郭老四做了面部伤口清理后,打开瓶口,顿时科室内弥漫着一股古怪的臭味,味道四溢,催人作呕。
护士用脱脂棉球沾上南瓜汁,开始为郭老四涂药,可是棉球一碰触到郭老四的创口,昏昏沉沉的他顿时发出一声不类人的惨叫,声音凄厉,惊得诊室所在的楼层就医的患者和看病的医生一身冷汗。若不知情,还以为哪个患者手术麻醉失效,或者有人正在被杀人狂扒皮抽筋一般。
赵侠眉头一皱,听声音,不似作假。郭老四穿着普通的衣服,露在外面的手上,有不少挖坟掘墓时留下的伤疤。最长的一道有三四寸左右,疤痕硬化,生生地凹下了有两厘米的深度。如果是个怕疼的汉子,恐怕这些伤痕早就疼得要了他的命,这只能说明,以往百用百灵的南瓜水失了效,这个患者的烧伤有蹊跷。
从自己门诊桌前站起,赵侠踱了过去,仔细地打量郭老四的伤口。他先是要过瓶子,低头闻了闻,一股浓郁的恶臭让他胃里一阵翻滚,这南瓜水绝对没有失效。
仔细盯着郭老四的伤口,赵侠犹如初恋时月下观看爱人的脸庞一样发现了端倪。这烧伤的伤口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焦黑,周围的伤口处带着一些细微的孔洞,更像是被硫酸等腐蚀性的液体泼在了脸上所致。难不成,这老头是跟谁争风吃醋,或者牵涉到了感情问题而遭人报复?
不对,如果是硫酸等腐蚀性液体泼在脸上,那伤口不应该如此集中,绝对应该是满脸开花。
正思想间,护士小心翼翼地擦去了南瓜水,郭老四才算平静了一些,不过已经疼得满脸是汗,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地、滴滴答答地流淌了下来。护士按照以往的程序,拿来了貂油,想用油脂涂抹在伤口上,为郭老四止疼。
却惹出了更大的麻烦,貂油刚一挨到伤口,护士就觉得自己的手部变得灼热起来,似乎片刻,周围的温度上升了十几度左右。再看郭老四,竟然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挣脱了常盛原本按住他的手,在地上哀号翻滚了起来。
赵侠俯下身,一边安慰郭老四,一边内心倒吸一口凉气。这时,郭老四的脸上开始发红,逐渐成了紫色,有缕缕的浓烟从伤口处冒出。
赵侠对手足无措的护士大吼,要她取饮水机里的冰水来,泼在郭老四的脸上。他要人马上办理住院手续,让郭老四留院观察。这种情况,自从医以来,赵侠闻所未闻,可以说是绝对罕见的病例。
被泼了冷水的郭老四才算止住了哀号,整个人变得更加虚弱,大概是因为疼得厉害,人倒是经过这番折腾而清醒了不少。他看了下常盛和刘季,颤巍巍地抬起手,示意他们扶自己起来,低声说:“我们走。”
赵侠大急,这样的患者如果走掉,这奇怪的症状不知今生能不能再遇到一例。他追在转身就走的三个人身后,也出了门诊的房门,开口许诺,只要郭老四在这里住院,治疗费可以全免,要他为郭老四申请补助都可以。
可是郭老四充耳不闻,眼看三个人越走越快,赵侠干脆上前一把扯住了郭老四,哀求地说:“一切好商量,老先生,一切好商量。”
常盛看看刘季,刘季看了下郭老四的脸色。郭老四龇牙咧嘴地挣脱了赵侠的手,对两个人说:“咱们这病来得就奇怪,我看这儿是看不了,不如去民间找找有名的中医,也许能找到治疗的办法。”
说完,冷冷地横了赵侠一眼问:“我继续在这里住院,难不成还要像刚才那样受罪不成。我们留一个号码给你,你要是找到了治疗的办法,到时候再联系我们。”
他们走得极快,留下赵侠一个人呆愣了半天,许久,赵侠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飞快地回到了门诊,拿起了电话,挨个给北京的同行去了电话,说出了今天自己遇到的古怪。
电话那边,烧伤科的权威不在少数,有几个甚至在国际上都声名斐然,可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家各自猜测,又埋怨赵侠放走了患者,浪费了进一步研究的机会,竟然在电话里你来我往地吵闹成了一锅粥。
这一幕也被来医院求医的不少有心人看到。其中不乏一些平日里喜欢搜怪论奇的网友,忙用手机抓拍下了在烧伤科里发生的一切。这个好事者拍完了视频,觉得自己有了大发现,欢喜得连病都没有治,马上在附近找了个网吧,就把视频传到了网上,还起了个质问式的标题:“中国的大夫,水平是否和良心一样丢失?”
这么一闹,这件离奇的事竟然在网上闹了个沸沸扬扬,引起了不少争论,拍砖、灌水、骂街、诅咒等各色评论充斥于各大网络媒体之上。
而郭老四奇怪的伤,也成了一些冷静的网友心中的奇事。
当然,这些沸沸扬扬,和郭老四三人无关。成了网络红人的郭老四,坐在邪宅的屋子内,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自协和医院出来后,常盛和刘季倒也寻找了不少的中医,同仁那边一些老中医面对郭老四的伤口,皆是束手无策,要三个人另请高明。
常盛通过自己的人脉,查到在京郊平谷山区,有一名文革时期的赤脚医生,如今已年过耄耋,有一手寻常人没有的本事。且不说望闻问切断人病因的本事,他还有一样奇异之处—对五行八卦、阴阳二气都有深入的研究,曾和别人玩笑,搭指脉能知人¨wén rén shū wū¨身上何处有痣,堪称一绝。
指脉,在中医日渐势微的如今,算得上是一门绝学。手指上脉搏微弱,很少有中医能通过捏指就能判断出病人的病情来。即便在过去,能搭指脉的也算得上是一代名医。
刘季曾在医书上看过,能通过捏指断病的医生,意味着他对人体的脉络血流精通,诊病犹如掌上观纹一般。
三个人大喜,郭老四不知从哪里找了车来,驱车前往平谷拜访。结果是欢喜而去,扫兴而归。
那位赤脚医生只是捏了郭老四手指片刻,眼帘低垂,告诉三个人回去吧。他断给郭老四的只有一句话,“伤了阴功,病由天而生,治不得,治不得。”
郭老四面色古怪,回程路上一言不发。那赤脚医生像个怪物,但几句话却说到一行人的心里。挖坟掘墓,本就是伤阴功的大事,郭老四如何不知,土行里的人物,无论技艺如何高深,早年富贵尽享,可是晚年凄凉的却不在少数。他心里寻思,莫非自己也真的到了遭天罚的地步?
帝王会所—位于北京四环边上,从外观来看,极不起眼,只有一个光芒暗淡的招牌,在夜色里有气无力地闪烁着。
这家会所门前算得上门可罗雀,除了站立着的两名保安外,不见一个人光临,门口的停车位上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寻常会所入夜的热闹。不知根底的人大多会误认为,这家会所难以为继,说不准哪天就消失了。
就是这么一家会所,在北京其实已经存在了十多年时间。周遭的生意流水似的换了多少,可是这家会所始终屹立不倒。周围居住的百姓,倒是对这家会所有诸多的议论,有的说,这是家名人和富豪的会所,入会费高达千万,自然没有多少顾客,不过,能到这里来的非富即贵。还有传言,这里的迎宾和小姐,都要是参加过选美比赛前三级别的美女。
更荒谬的传言也不是没有,有人说自己有亲戚在会所内上班,每日里很是清闲,但月薪十万。会所里来来往往的尽是神秘人物,大多都墨镜遮脸,甚至戴着面具。
只知道,开这家会所的是一位大佬,钱流水一样地来去。可惜做的不是什么正行,这个会所,就是大佬专司接待朋友和洗黑钱所用。
此时,帝王会所的最大的包房内,端坐着一位老者。老者气度非凡,一看便知是出身富贵人家。他面前放着一台电脑,几个保镖恭立身后,一看就是受过严苛的训练,个个纹丝不动,宛若雕像。
老者一脸讶然,然后一声轻笑,闭上眼睛,似乎在想什么事情。那电脑上的视频,正是郭老四求医那段。老者嘴唇微动,喃喃自语:“他也栽了跟头,这国内,能难得住他的可不多,看来,那里一定有什么玄机。”
言罢,老人猛然睁开眼,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看样子,是郭老四的熟人。他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地起伏,敲击出了清脆的声音。按照他对郭老四的了解,出了这样的事情,郭老四应该早就到自己这里求助了,可是一直到现在为止,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毫无疑问,这代表着郭老四有些事情不想被自己知道,对自己起了二心。土行之中,人人算得上是尔虞我诈,都怕被别人得了先手抢去甜头。
一人从外面匆忙进来,“家主,郭老四日前去过平谷求医,具体怎么说,倒是不太清楚,可是他走的时候伤势未愈,估计是废了。”
老者微微一笑,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走进来的人连忙说:“也是他活该,多年以来,郭老四就对曹家不服,屡次阳奉阴违,跟家主作对。这一次是遭了报应了,看郭老四一死,到时候土行里谁还敢跟我们曹家叫板。”
听了这话,老者眉头一皱,面上掠过一丝不悦,很快,他面色如初,对来人交代:“你现在将我前几年偶得的宝贝取来,然后让下人到潘家园一带找个人来,最好找那些滚刀肉的混子,我有用处。”
手下一愕,“家主,这……”
老者面色一沉,“怎么,什么时候我曹魁做事,也轮得上你来问了?”
这话一出,进来的人浑身一个冷战,马上垂首,应了一声,转身而去。老者的眼神随着他看了出去,眼里露出了一丝得意。
郭老四浑然不知,自己已被人惦记上了。他和常盛刘季三人,忙于四处寻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伤情在网上已经被散播得人尽皆知。
虽然常盛和刘季与郭老四不是什么深交,内心也各有想法,但也为他的伤势尽心。一来,常盛和刘季年轻,虽然知道目前和郭老四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可是心里也不落忍看郭老四伤势每日恶化,最后有个三长两短;二来,两个人清楚地知道,如果没了郭老四,两个人的计划就得搁浅,否则就算进了那个地方,也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哪里危险,只能是找不自在,说不定平白就把命留在了那里。
常盛无计可施,急得在宅子里到处转悠。刘季提议,不若自己用家传的遁甲秘法为郭老四稳住伤势,再寻找能人不迟。
刘季这一办法,乃是祈命换伤的办法,说起来颇有几分荒谬。取稻草或者麦草,扎一个八寸长的草人,草人上五官七窍清晰如生,在他手里完成后,很有几分郭老四的神韵。
还要取的,是郭老四中指上的一滴血,中指连心,扎中指会让人觉得异常的疼痛就是这个缘故。古往今来,只要是遁甲奇术,大多以人的中指血为引,是为心头血。男左女右,莫不如此。
心头血滴在草人之上,就意味着草人和受术之人血脉相连。更取了郭老四日常穿的衣服,问明了生辰八字,用一块黄布书写好后,钉在草人的身上。刘季在院中静观了方向,取院中泥土,塑了个四方形的土台,土台不过一尺左右大小,将草人放在其上,口中念念有词。
这门遁甲之术,乃是过去行脚医常用的手段,算不上如何的高深,也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所起的作用,是让和真人血脉相通的草人替人受难,先稳住病情,消除苦痛,延续时间不让病情恶化。真正要想治愈,还得四处寻找医生。这门术法的时间,依做法者的修为而定,一般短则三日,长则个把月,再想拖延势必难如登天。这术法每人也只能用上一次,否则用了再用,岂不是可以逆天。
十几分钟后,刘季面色苍白,浑身被汗浸透,整个人像刚跑完了马拉松一样,虚脱委顿在地上。
郭老四觉得伤口处一阵清凉,顿时没了原先的那么难受。只是身体这几日被耗得也是筋疲力尽,有些委靡。
常盛大奇,围着郭老四左瞧右看,思量着:仅仅靠这一手,刘季何至于如此落魄,只要把这手亮出去,恐怕荣华富贵会滚滚而来,挡都挡不住。
恢复了一会儿,刘季问郭老四有没有什么打算。要说郭老四土行里打滚了大半辈子,遇到的危险和蹊跷事绝对不止这一桩,肯定有自己的办法和门路。郭老四不再疼痛,整个人也变得清明了起来,见刘季问起,长叹一声。摸金倒斗这件事,只要你入行,脑袋就拴在裤带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危险,身死道消。
要说没有一点门道,根本干不起这个行业。不过,这也得凑巧,有多少往日的倒斗班头,遭了劫难,因为一时凑不齐所要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冤死,这不算稀罕。
说到这儿,郭老四沉思了一会儿,他清楚自己这病来得古怪,要想治好,还真要不走寻常路。如今情况紧急,容不得从容布置,只能到潘家园去碰碰运气了。
潘家园在普通人看起来,就是北京最大的假冒伪劣古董的集中地。可是在土行人心里,这可真是一片宝地。他们长年跟明器打交道,很少有打眼的时候,别人眼里普通的玩意儿,到了他们这里就变成了至宝。何况,潘家园也有不少时间,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售。这些东西你就算找来故宫博物院的专家也未必知道是什么,大多都是土行人用到的一些物件。
趋吉避凶,人之天性,几千年流传下来,土行人自然知道,什么物件能有大用。一旦遇到了这些东西,土行人可以说就等同于多出几条命来,郭老四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别看自己的伤势严重,如果能碰到一枚流传出来的摸金符,不消一日,郭老四保证自己伤势痊愈活蹦乱跳的。
常盛撇撇嘴,没有说话,他怎么听怎么觉得郭老四的话有点玄乎。刘季则是掐指算了几下,然后一笑,对郭老四说:“后天到潘家园,上午九点十分,必有收获。”
他这个做派,倒是让郭老四心中又安稳了几分。在常盛和郭老四眼中,刘季又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更加让人信服。
夜色浓重,常盛要两个人进屋休息,郭老四摇摇头,提出了个古怪的要求。他要常盛拿自己带来的铲子,在院子中的土地上挖个坑,将自己埋在其中,用薄薄的一层土盖住受伤的脸,留出鼻孔即可。
常盛摇摇头,觉得这老头过分地古灵精怪,难道是觉得希望不大,想自杀不成。他看向刘季,刘季这时,显然已经取得了他完全的信任。刘季点点头,“土性寒,地有大德,这么做的确对郭爷有所帮助,咱们还是照办吧。”
论起挖地,常盛是一把好手,拿出当年当兵时挖掘工事的本领,三下五除二就掘出一个容纳一人的浅坑来。郭老四走过去躺在其中。常盛用土把他掩住。眼看着郭老四的呼吸越发地平稳,几天来没有休息的他倦意上来,竟然片刻间就微微地起了鼾声。
月光透着窗棂洒了进来,常盛在一边鼾声大作。刘季枕着臂,心事重重,一言不发。
他没有常盛这么大的心眼,几天来郭老四的遭遇让他揪心。这窖还没有进去,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谁知道真的开始探索,会遇到怎样的风险和古怪?
支撑他进行下去的,是他的好奇心和内心对爷爷长期以来的信任。刘家就自己一个子孙,尚未婚配,自己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是彻底地断了刘家香火。因此,他相信爷爷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不过这事情的确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味道。几天来,随着和常盛的接触。刘季才知道,常家的确是自家世交,身世也足够显赫。这常盛就是当年明初的无敌战将常遇春的后代。常遇春性格粗豪,崇尚武力,当年谁都不服,就连皇帝朱元璋都怕他三分,唯独对刘伯温敬若天人,言听计从。
看似常态的世交见面,可是刘季不觉得事实就是如此。为什么到了六百余年后,自己会和常盛这个素未谋面的所谓世交偶遇呢?又一起牵涉到这奇怪的事情中来?
何况,这个宅子是明初所建,正是刘伯温和常遇春叱咤风云的时代,这和自己与常家有什么关联?他脑子里猛然一个念头闪烁,这个宅子的主人姓徐,而明初,姓徐的倒也真有一个赫赫有名的人家,那就是朱元璋手下的大帅徐达。
如果这宅子真是徐家的老宅子,那刘徐两家也肯定是世交,这点为什么爷爷没有提起过?如果说宿命就是这个宅子里的秘密,爷爷倒不如直接把自己推荐到徐家,岂不是更加方便,哪会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
一时间,一个个疑点和念头在刘季心中掠过,他顿时心如乱麻,不知所以,再想其他都是无用,如今要想的是怎么继续发掘这个宅子下面的秘密。
他一声轻叹,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前程未卜。他所想到的未卜,是真的占卜不出来。刘季在郭老四出事后,掐算过自己的前程,可是天机混乱,一片混沌。看得出有风险在,也有大的气运,可是就像隔了层纱,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常盛翻了个身,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询问:“神仙儿,你怎么还不睡?”
“我在想,咱们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常盛一听这话,也来了精神,“那说不准了,不过这事我一定要查到底。”说着,他吧唧吧唧嘴,一副遗憾的表情说,“这得说咱们比不上部队的力量啊,我记得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我们在拉练前也有先头部队去检查情况,遇到有古怪的山洞山涧什么的,都会用探险机器人带摄像头进去打个先锋。咱要是有那个东西,嘿嘿,这什么破宅子下面的秘密,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话让刘季心中一动,探险机器人,他自然没有。那种高科技的玩意儿成本极高,也不是他能想得起的。可刘季知道有一种奇门遁甲里的术法,倒是能起到类似的作用。
想到这儿,刘季脑子里飘过一道倩影,有些痴了。
刘季想到的是个女孩,她比他小上一岁,姓司徒。
司徒家和刘家关系特殊,据传,当初刘伯温身边的仆从中,有人以司徒为姓,在刘伯温的悉心教导下,学会了奇门遁甲中的“木字门”。
木字门,起源于三国时期的诸葛孔明,传说中的木牛流马就是木字门的杰作。至此,司徒家和刘家,一直是半主半仆、半师半徒的关系。
刘季一岁时,司徒家添丁进口,生下一个女儿,叫司徒灼华。这女娃也是奇怪,从落地后就一直哭声不断,不进奶水。一直到七天后,刘仲受邀,带着刘季前去贺喜,结果刘季刚一进门,这小女娃就止哭为笑,“咯咯”地乐个不停。
从那之后,两家人都知道,小女娃和刘季有缘,两家老人也乐成其美,给两人定下了娃娃亲。司徒家靠着木字门的独特手段,做了不少巧妙的东西,经商有成,家门豪富。在刘季十八岁的时候,司徒家举家搬迁去了法国。司徒灼华因此大哭一场,甚至想躲在刘家,等家人都走了自己自然能够留下,可是却被刘仲送了回去,说不能误了她的前程。
虽然出国几年,但司徒灼华和刘季通过网络联系紧密,几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司徒灼华故作凶悍状,勒令刘季不得与其他异性交往接触,否则一定会做一个杀手,上天入地地追杀刘季,让刘季汗颜。
司徒家传家之密,却不在木人的制作上。有一种奇妙的同心傀儡,堪称奇中之奇,这种傀儡宛若常人,根本难以看得出真假。只要不是到医院做精心的检查,就难以分辨出和真人有什么差异。更奇的是,哪怕相隔万里,靠心血牵引都可以控制傀儡。控制傀儡的人,傀儡所做的一切都能够如亲身所历。
刘季想起的,就是司徒灼华的同心傀儡。虽然同心傀儡制作不易,可是实在是探测眼下这个神秘宅子地下的无上利器。再者,借此缘由让司徒灼华回来,那两个人又能在一起了,实在是给刘季再添心劲……
想到这里,刘季起身,出了房门,交代了又睡得迷迷糊糊的常盛一声,自己出去网吧上网。这时正是法国的白天,司徒灼华应该在线。
到了网吧,刘季要了个包间,心里惶恐,不知道自从来北京后,就忙于应付这些事情而没跟她联系过,会是什么后果,是不是要遭遇恐怖的河东狮吼?他登录上线,却发现司徒灼华的留言,学校组织学习交流,司徒灼华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不能跟他联系,让刘季耐心等待,附上的还有一个香吻的图片,以及持刀威胁刘季不能出轨的叮嘱。
刘季心中既甜蜜,又有几分失落。自己从小到大,靠着一手占卜的本领,做事风调雨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迷惑与失落过。似乎接近这个宅子后,自己的人生和气运完全转变了,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他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沮丧地下机,出了网吧,刘季朝邪宅走去。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谁在快速地移动。这让他浑身汗毛立起,头皮发麻。这里深夜荒凉,如果真的是推断有误,前段时间的命案和邪宅无关,这么鬼鬼祟祟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加快了脚步,刘季走到街口,俯身装作系鞋带,从地上摸起一块砖头,攥在手里,视线从腿中间向后看去,只见黑影一闪,后面的人似乎察觉了什么,躲在了街边线杆的阴影当中。
这个动作更加说明那个黑影有问题,刘季心里沉甸甸的。他心中一动,摸出手机,假意打电话的样子,故意大声说:“哎,到哪儿了,我就在街口呢,快点啊……哦,马上到是不是……”
说完,刘季攥着砖头起身,不急不缓地哼着歌朝前继续走,眼角的余光和耳朵却密切地注意着身后。见身后没有动静,刘季加快几步走出了街口,向左一转,在一家社区门口的花坛里躲了起来。
大概有五分钟左右,一条黑影从街口走出。夏夜,这人却穿得严严实实的,竖起了衬衣的领子,戴着硕大的墨镜,站在离刘季不远的地方嘀咕了一下,觉得失去了刘季的踪迹,只是摇摇头,径直朝着来路走了回去。
看他彻底地消失在了夜色里,刘季才从花坛中跳出,不顾身上的花叶,撒腿一通狂奔,到了宅子门前,推门进去,牢牢锁上了门,才急促地喘息了起来。
常盛听到了动静,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是他,长出一口气说:“你啊,我还以为进了外人呢。”
刘季稳定心神,将方才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常盛,他立刻来了精神,马上要出去拿贼。郭老四的声音闷声闷气地在地上响了起来,“小子,不是咱们的事被有心的人发现了吧。那些干土行的毛爷鼻子可是比狗还灵,常小子你最好出去转转,看看附近还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没有,别莫名其妙地就被别人抢了饭碗。这面子,郭爷我可折不起。”
常盛大步出了门,在外面拉网式地踅摸了一圈。要想瞒过特种兵出身的他,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回来后,他笑骂老郭疑神疑鬼,还责怪刘季也想得太多,外面—别说人,连个影子也没有。
刘季却呆呆愣愣的,似乎在想些什么,他忽然觉得,那个跟踪自己的黑影看上去有些熟悉,似乎像是送自己到这个宅子的秘书。莫非,徐氏集团发现了什么,才让他来监视自己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