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牌照为京A00181的汽车停靠在了内蒙古乌兰巴托市的大兰街上。这条街道,是乌兰巴托市最肮脏的地区之一。街道原来是一个逢初一、十五而开的集市,后来建市后,这里就成了一些外来做小生意的人落脚的地方。
因为是临时落脚,又加上条件限制,所以建筑多是简单的砖头房子,有的甚至房顶都是用油毡和石棉瓦搭起来的。城市建成后,因为有了新的市场,所以这里由集市演变成了刚进城人员落脚的地区。
寻常来说,那些有车的人是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的。尤其是大地方来的有车族,这些城市人看待大兰街人都戴着有色眼镜,可以说,他们是贫穷、落后、懒惰、愚昧的代表。
刘季穿着一身干净的茵宝休闲服,从汽车上跳了下来,挨着他坐着的,是看上去精神矍铄,连皮肤都白皙了不少的郭老四。
这大半年时间,郭老四一直没有出去做土行生意,而是在徐氏集团舒舒服服地被徐克像供养神仙一样供养着。闲暇的时候和刘季探讨点土行知识,学了一些掐算的皮毛,实在闷了,就到潘家园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明器或者古董。
这天刚刚起床,放了一浴缸热水想泡澡按摩,轻松一下,没想到就接到了火急火燎的吕四的电话。郭老四慢慢悠悠地问:“老四,这么着急,想是哪里又出土了什么珍贵的明器,惹得你火烧屁股似的坐不住?”
吕四啼笑皆非,在电话里说:“我的老哥,你就别打趣我了。不过这次真的是大事,不然我哪敢来打扰你。昨天,有人跑到我这里来,拿了款说要支锅。我原本不想接下来,可是你知道他拿了多少吗?”
“多少?”老郭被勾起了兴趣,要说“支锅”这一路,在土行现在吃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支锅是术语,意思就是出钱召集能人,给一定报酬去盗窃某座指定的古墓。因为科技现代化的发展,现在土行人用的家伙越来越好,一般来说独自下手,或者和自己同门搭伴就能够达到目的,只要不是大墓,不需要大手笔,支锅这个举动简直就没什么人愿意支持。所以现在有人支锅,就一定开的是大窑子,这让老郭觉得有些意外。
“十亿!”吕四压低声音,从嗓子里挤出这个数字来。
老郭的大脑顿时空白了十分钟,才缓过神来。对于这些老土行来说,手里多少都有些值钱的古董,哪个人的身家都在十来亿或者数十亿。可让老郭拿出十亿来支个锅,他还真是舍不得。一般来讲,支锅的讲究一投十入,也就是说投入十亿,至少要从那窑里弄出一百亿来才算够本,在中国,怕是没有几个古墓值这个价格,更没有哪个皇帝敢拍着胸脯跳出来保证,自己的殉葬品值这么多钱。
“始皇陵!”老郭从牙齿里挤出这几个字后,感觉一阵心慌。毕竟,那对于所有土行人或者考古队来说,都是个致命的诱惑。看来,已经有人开始下手了。
吕四一笑,“老哥,人家没有说,不过我觉得你估计的也差不多。我现在是洗手不干了,不然有这个机会不参加,简直死了都要后悔得从墓地里爬出来,无脸见自己的祖宗啊!”
不能不承认吕四的消息是个巨大的诱惑。听得这个消息,不但老郭,就算刘季和徐克也都起了很大的兴趣。
徐克兴致勃勃地要求老郭去见支锅的庄家的时候一定要把自己带上。老郭撇撇嘴说:“还是算了吧,你这么大一个徐氏,要是没有支持住,恐怕运营上马上会出问题。”
刘季一乐,知道老郭说的是真话。徐克的孩子还小,支撑不起这份家业。这个家族企业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徐克一个人。他一笑,说:“老徐,你别着急啊。不让你去你也能全程见证,咱们真能去的时候一定带个摄像机去,把一切都拍摄下来。怎么说也给你做个全程记录的内部片啊。”
“好,好!”徐克兴奋地看了刘季一眼,自己知道放下集团去也的确不现实,“千万可记得,真的进入了拍一下祖龙什么样子啊,我对他扫六合、震八荒的事迹可是仰慕得很。”
准备停当,老郭和刘季开始等吕四的电话。这种支锅的见面,可就是相当于一次筛选和考核。国内不知道有多少土行高手都会受到这十亿投入的影响,冲着这个大窑子加入队伍,一般来说支锅的顶多也就挑选上五六个好手,来确保行动的秘密性和顺畅性。
关于土行切口、见闻,老郭自然是不怕。刘季这几天抓紧和他请教了一些,加上上次徐达墓和圣山的经历,也足够应付下来,把一些庸手比较下去。
为了对付高手之间的竞争,老郭已然做了准备,因为高手之间的差别是谈吐里分辨不出来的,必须靠实物,拿自己挖掘出来的明器或者一些护身的东西来比出一个高下。按照老郭的说法,就自己的地龙牙,就足够让自己或者刘季入选。而刘季还有一手大珩神算,风水堪舆。这东西在土行里简直就是神话,别的不说,虽然现在自己知道刘季那是糊弄人的皮毛,但指定在别人眼里依旧能蒙混过关。
一直等了有三天,吕四的电话来了,说对方摆了酒水,在昆仑饭店二楼顶包。这是规矩,意思是那些来了没被选上的不要记恨,有酒吃了再走。昆仑饭店顶包虽然算不上顶级的奢侈,可是每个人最低五千的消费,也算是勉强能说得过去了。
两个人谢绝了徐克要配的车,自行打了车过去。这样不招摇,不会遭到别人的红眼。老郭安排刘季说,到了那里就说他是自己的助手,两个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这样就算对方看中了其中一个,也要慎重考虑另外一个怎么安排。
吕四因为是发起人,所以就当了临时接待,要说土行人,他不熟的还真不多。在昆仑饭店门前一站,拉着到来的人的手寒暄得那叫一个亲切,远远地看到老郭和刘季下了车,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张开双手迎了过来。
这架势,让很多人刷地把眼光投向了两人。老郭知道,这是关系好,吕四在给自己两人拉面。这种场合,发起人多是人脉广泛,也知道谁是好手谁是庸才。所以明眼人只要站在饭店门前搭眼一看,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来,从早上开始,吕四迎来送往,就没有离开过饭店门前半步,只是看到了老郭他们才走过去,足够说明这两个人不容小觑了。
老郭和刘季被让进了饭店,没有上楼,而是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老郭示意刘季,注意看外边人来人往到会的人物。虽然老郭不像吕四做了明器生意,接触人那么广泛,但是一些高手,他还是都认识的。
一直到了中午快要开饭的时间,才又看到吕四向着远处迎了过去,老郭定睛一看,撇撇嘴说:“没想到,这个贼和尚也来了。”听语气,像是和来人有什么过节似的。吕四陪着走过来的是一个穿着黄色绸缎僧衣的和尚,光头是锃光瓦亮,一双眼睛四下扫看着,多在那些身材窈窕的女服务员身上有所停留。
“多注意这秃驴,不是什么好东西。”老郭介绍说,“这家伙是卸岭一门的,与咱们摸金倒斗都不相同,各有各的绝招。他以前走窑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缠身才出的家。这个人贪财又贪色,行内有名的翻脸无情。他为了利益,就算自己老子也卖,不能合作。”
话音没落,和尚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看看老郭,哈哈一笑说:“没错,郭四爷你说得没错,老衲我就是这个样子。这个年轻小友是谁,咱们不妨亲近亲近。”
“不要脸皮的东西,你倒来得快!”从门口处,走进来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一双浓眉甚是茂盛,宽处有二指左右,显得格外精神。
“老宋家看来是没人了,竟然要你这么个半大孩子出来。”和尚冷哼了一声,满脸阴毒。
姓宋的年轻人也不在乎,走到老郭面前,喊了一句:“四叔,没想到您来得这么早。”
“宋佳。”老郭笑呵呵地站起来喊着他的名字,然后一指刘季说,“这个是我的搭子,刘季。你们俩以后好好相处,你这个孩子从小就有心,现在恐怕本事要比我这把老骨头高多喽。”
一番话连介绍带拉关系,还说明了宋佳的本事,不愧是老江湖。宋佳微微一笑说:“四叔,哪像您说的那样,您太谦虚了。倒是这位兄弟,能和您老做搭子,肯定有独特的本事,我看这次还要靠你们大展威风了。”
三个人寒暄着,把那和尚丢在了一边,向楼上走去,和尚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有那土行单干的庸手认识和尚,心想着趁机会赶紧巴结巴结,讨教一二,上去一笑,被和尚一拂袖子,甩在脸上,然后径直上楼去了。
昆仑的顶级包间,简直就是个金碧辉煌的大会议室。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菜肴和酒,只是没人动筷,目光都盯在了坐在主位的一个大汉的身上,这个汉子有一米九左右的身高,一脸的横肉,显得格外凶恶,高鼻梁,一双瞳孔竟然是微微发黄的颜色。
看上去,这应该是蒙古新疆一带人士。刘季看看老郭,不知道大家的比较从哪里开始。在这个时候,屋子里的人早已经有部分在看了一下情况后,自己退到了包间最外边的位置拿起了筷子,轻轻地在每个盘子里夹上一口菜,然后喝一杯酒,离开了包间。
老郭低声解释,这就是支锅的规矩,见高人庸手自走。走前先尝全菜喝一杯誓酒,一是发誓不透露支锅人的样子秘密,二是以后和到场的人在土行相见,不能存有报复的心理。
说话间,包间里陆续有人退出,几十个人的场面顿时只剩余了十二三个人左右。坐在最前面的,除了和尚,就是老郭和宋佳等人。后面有几个人不甘心地看了看前排的人,和尚的确是有几分本领,老郭和宋佳是世家子弟,又是高手,自然无法比较,而刘季坐在那里,则显得格外刺眼。
“这位朋友,”终于有人忍不住上前搭讪说,“不知道您是走的哪门,入的哪道,掏过什么窑子,能坐在最前一排?”
宋佳听到有人质问,也斜了刘季一眼,对于他有什么本领显然很感兴趣。刘季微微一笑,然后屈指,正要算出这个人最近几日的遭遇祸福,吕四却已经站了出来,嗓子嘹亮地宣布,“庄家说了,剩余十三个人全部选中,因为是大活,所以大家不必再争论。”
下面哗然,自然也就不再去明争暗斗。倒是那和尚,站起来狠狠地瞪了后面那人一眼,说:“小子,你是不是师娘传的功夫,连大珩传人都看不出来!”
顿时,后面的人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刘季,众人尽皆吃惊。刘季心里暗骂这个和尚,这么一来,不是搞得像自己以技压人一样,为自己和老郭在今后的行动里树敌吗?
那个庄家这个时候站了起来,普通话说得倒是流利,“各位,其实这次支锅,除了我,只要能进了老窑,大家都有好处。我们这次的目标也是极大,不知道天可汗陵大家听过没有。”
刘季瞥了老郭一眼,老郭一脸愕然,从“天可汗”三个字上可以看得出,这个庄家是个蒙古族人。
不过,那成吉思汗陵墓的黄龙佩还在刘季身上,原本拿到那个印记石后,上面都是山峦树林,看不出具体的地理位置,现在却不是正瞌睡,有人送了一个枕头过来!
“咱们这路找谁来着?”刘季问老郭,这些蒙古人的名字像外国人一样,不大好记。
老郭探出头来,“扎巴!是这个人。吕四说这个人是往外蒙送人最好的蛇头,我们只要过了国境,到了外蒙用那个庄家发下来的手机按拨号直接打电话,就有人来接我们。”
刘季点了点头,笑嘻嘻地向着大兰街口泥水里坐着的一个老年妇女走了过去,他躬下身子,问:“请问,扎巴家在哪里住?”
从内蒙到外蒙的边境线,绵延了大概有一千四百多公里。中间除了阿尔山脉以外,还有大块的草原和高地。两地人民从民族、传统、语言到生活习俗上基本相同,都是草原雄鹰蒙古族的后裔。
可以说,虽然外蒙现在是独立的国家,但是和内蒙是极其相似的,差异不大。所以,内蒙古人要想到外蒙去,存在着很多的便利。蒙古国的边境线上哨所不多,即便有,也大多都是摆设,内蒙人骑了马或者开了车,只要想,就能轻松地到外蒙去,感觉就像到离家不远的集市上逛了圈一样。
从中国到外蒙古偷渡的人并不多,外蒙古从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活环境上,和中国国内都存在着不小的差距。一般偷渡过去的,都是一些越南等东南亚国家的商人和黑帮,在蒙古,他们能得到廉价的皮毛和矿产,也能买到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一些人出售的军火,甚至坦克和飞机。
庄家之所以让刘季和老郭等被选中的人偷渡,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不过肯定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老郭的分析是盗窃天可汗墓,在蒙古算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恐怕一旦得手,就会遭到军方或者警方的密切注意。到时候会查阅一切出入境材料,恐怕会给庄家带来不小的麻烦。
扎巴看上去不像蒙古族人,虽然他的血统证明他绝对是,但他那不到一米六的身高,在蒙古族里显得像个误入牛群的小羊,而且他很白,脸上、手上皮肤都很白,看上去还很细腻。这与在草原上整日风吹日晒,皮肤粗糙的蒙古人不符。
从他的身上,你找不到蒙古人身上独特的彪悍和气势,他瘦弱得让人怀疑一阵风就会把他卷到天上,然后不知道在哪里落下来。
刘季一直觉得这个扎巴肯定吸毒,而且吸毒过量。一般来说,做蛇头的干的就是违法生意,也不在乎再罪上加罪。
扎巴用手指着大概两公里以外的那片草地说:“看到没有,到了那里,就算是进入到了外蒙的地盘。边境线上会有蒙古的军队巡逻,不过不要紧,他们对进入的人很少盘查,就算有,也有我在,你们一切听我安排,不要慌张就是了。”
“这么简单!”刘季嘟囔着说,扎巴嘿嘿笑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没有我带你们,你们也可以去试试,这样你们两个一旦成功,就能省下大概二十万的费用呢。”
“钱倒无所谓。”老郭眼看扎巴有些不满,事情要闹僵,连忙打圆场说,“只要你把我们送过去,钱多一些也可以商量。”这种偷出国境的事情在蛇头们说起来看似风轻云淡,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样的凶险,再说钱也是庄家提前预支的,每路人是五十万。
扎巴看了老郭一眼,心想,这样的主还上路,一乐说:“不过听我的安排,保证什么事情也没有。今天晚上你们休息一夜,明天我带你们在大兰街吃点本地的特产,晚上咱们七点起程,大概等到天黑下来,你们就已经在蒙古共和国的境内了。”
“我靠,这厮是故意腻歪人是怎么着?”刘季气不打一处来,今天寻找扎巴的时候,他已经对大兰街有了领教。那个脏乱臭,街内厕所粪水横流,一段卖小吃的地方更是苍蝇乱飞,食物几乎都看不出原来的色泽,也闻不出味道来,看着胃里就一阵阵地作呕。
老郭要刘季开着车子,在城里找了个最好的宾馆。两个人出境后,就准备把车子暂时先放在宾馆的停车场里。这个车子外面是套牌,原牌的车子是中央直属部门的,影响比较大,在这种地方,放置时间稍微长一些,就算宾馆报了案,警察们来了也不敢乱动。
两个人舒服地泡了澡,一路颠簸,早早地就进入了梦乡。到第二天,上城里最热闹的商业街逛了逛,买了一些当地的小东西,准备回去送给徐克做个纪念。
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两个人前脚来到房间,准备收拾收拾离开,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打开门,却不是送东西的服务生,扎巴站在门前,笑嘻嘻地问:“两位,怎么样,准备好了吗?拿钱,咱们准备出发吧。”
刘季一挑大拇指说:“高,没想到你能找到我们这里来,算是有些本事。”扎巴得意地点点头说:“到了别的地方不行,在这里我还是能吃得开的。你们那辆车需不需要人照顾?看在是老主顾,二次交道,你们给个万儿八千的就成。”
按照扎巴的安排,这个时间就要出城了。三个人打了车来到了郊外草原上一个大围场边上。扎巴介绍说,这里是个纯种的马场,自己三个人要骑的马一会儿就是要从这里借的。晚上骑马过国境的话,那些巡逻兵一般是不会检查的,因为骑马的大多是蒙古族人,经常来往两国之间,不会有什么威胁。
看来扎巴和这个马场主是老相识。他要两个人在外面等候,十几分钟时间,就牵着三匹骏马走了出来。他看了看老郭和刘季,“二位,不要告诉我你们还不会。”
刘季脸上一红,他生在江南,最多只在景点和那些陪人拍照的家马有过接触,要说骑马驰骋,还真的有些悬乎。
“哈哈,别担心。”扎巴看出来了他的窘态,高声说,“这马都是训练出来的最好的马,你上了马什么都不要做,让它跟着我们跑就可以了。”
果然,扎巴的话没错。这些马不知道是怎么训练出来的,跑起来不疾不徐,也不颠簸,刘季只用坐在马上,马就跟着扎巴的马向前跑去,耳边呼呼风声作响,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倒也是一种非常的享受。
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昨天来过的地点。刘季偷偷地看了看表,指针恰恰在七点的位置上,夕阳西下,一片昏黄,眼前已经有些漆黑。扎巴放慢了马的速度,慢慢地带着他们向着边境线走了过去。
两公里的路程不算长,走下来,天果然已经彻底漆黑,借了月光,隐约能看到眼前四五十米的景色模糊的轮廓,扎巴长长松了一口气说:“再有四五分钟,咱们就到了蒙古了,到那时候马我收回,两位可要自己保重了。”
没等老郭客气两句,刘季忽然低沉地问:“那边是什么?”
朦胧中,能看到在不远处,有一队人正在朝这边行走,队伍看上去大概队形整齐。扎巴笑说:“别担心,是巡逻的卫兵。他们不会询问我们的。”
可是随着身上枪械的碰撞声音,那队人逐渐靠近过来。
“停下,干什么的?”一个带队的人手里端起了枪大喊。
扎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愣,连忙说:“我们,我们是做生意的,我叫扎巴,跟你们霍那克队长很熟悉,大家这么晚还巡逻辛苦了,我这里有点钱,你们拿去买点夜宵,回去告诉霍那克队长,我这两天一定过去拜望。”
“什么狗屁霍那克!赶紧滚回去。不然我杀了你们!”说着,带队的身后响起了拉枪栓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扎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说:“好好,别开枪,我们现在就回去,马上。”
“我们还是回去吧,今天风头有些不对。”扎巴低声说,“看样子,这不像政府正规的巡逻兵。我明天去找老爷子,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你们放心,收了你们的钱,我是一定会把你们带出去的。”
“那好。”刘季没有趁机嘲笑扎巴,而是马上赞同。成吉思汗陵墓有诱惑是不假,但还是命最要紧,不然的话,就只能在这个荒凉的边境线上去见成吉思汗,亲自追问他陵墓的秘密了。
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放屁也砸脚后跟。
老郭在宾馆里,急得团团直转。扎巴那家伙回来后,也不说退钱,只是拍着胸脯说自己找老爷子出面,一定要把俩人送出去。
可是人一转脸,就消失了两天了。头天还派人传个消息,说自己去找老爷子,让两人不要着急,可是这第二天,人不见影,手机关机,连半点影子也摸不到了。老郭心里着急,连忙联系吕四,看是不是其他人也都遇到了这种情况,结果一问,让他更是着急上火。和尚不知道凭谁的关系,连庄家提供的蛇头都没有找,混迹于一个到蒙古做佛法研讨的考察团里,凭着自己的光头和两句饿米豆腐,早就出了国境,和庄家取得了联系。而宋佳也带着几个人顺利地到了蒙古国内。算来算去,除了几个庸手现在还在和蛇头联系外,也只剩自己和刘季没有出去了。
刘季躺在床上,依旧是好整以暇的样子。老郭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个时候电话猛地响了起来,老郭兔子似的蹿过去拿起了电话,扎巴无奈的声音传了过来:“二位,老爷子答应愿意出手,只是……”
“有话快说!”老郭吼道,“想让给你们加多少钱?”
“这压根不是钱不钱的事。”扎巴在电话那边说,“老爷子在外,看上了一个漂亮的小媳妇,这两天勾搭得正紧,答应了一上手就马上回去。”
“老不死的,还没阳痿。”老郭挂上电话,狠狠地说,他知道,这说勾搭上手就回来,谁知道有个准时间没。
刘季站起来,拍拍老郭肩膀,“郭爷,别急,着急也没有用处。这到了别人的地头,咱强龙也压不了地头蛇。”
“我是不急,可是就怕和尚着急。你是不知道那秃驴的性子,估计再晚上几天,他们就进陵了!我们去了还有什么用处。”
刘季狡黠地一笑,把那黄龙玉佩拽出来在老郭面前晃晃,然后说:“怎么,他们再折腾,有这个钥匙吗?再说了,我算过,咱们这次虽然旅途坎坷,但是最后的卦象还是好的。郭爷,别忘了,好事多磨。”
不知道是卦准,还是地邪,这天半夜,楼道里扎巴把门敲得如同恐怖分子抄家一样。挨着的几个房间的客人纷纷披衣服出来,一顿乱骂,直到扎巴眼里凶光四射,从走廊两边过来十几个看着不善的壮汉,住客才算灰溜溜地缩回房间了事。
一进屋子,扎巴就笑得眼睫毛开花,“太好了,两位,老爷子已经回来了,现在就带你们过去,估计最多明天你们两位就能到地方了。”
老郭打个哈欠,故意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慢吞吞地起来,穿着衣服。这个时候就是看谁绷得住,不然,不知道这个嘴上说不加钱的扎巴肚子里打着什么算盘呢。
路上,扎巴一路渲染着老爷子的能耐。这个老人,是以前蒙古边境线上的几个大蛇头之一,和他同辈的蛇头们大多已经死去,只有他的身体还是极其硬朗,他自称是夕阳红。
他曾经夸过海口,就算是想从他这里进入一个团的人马,他也能做到。不因为其他,只因为他以前当小蛇头时那些地方军方的关系现在都已经多年媳妇熬成了婆,手里执掌大权,而这个晋升的过程当中,铺路的金钱恰恰有一部分出自夕阳红的手。
因为洗了黑,所以夕阳红现在倒不用怎么躲藏。他堂而皇之地住在了这个城市郊区的一栋豪宅中。在豪宅门前,有那看起来训练有素的保镖在来回巡逻,整个房子灯火通明,显得格外富贵奢华。
一进宅门,首先看到的是两对清朝青花瓷的大花瓶,足足有两米多高,上面精心绘制的是蒙古草原风光,老郭和刘季认得出,这是在康熙年间,俄罗斯与清交战于此,清军大胜,击败俄罗斯军后,皇帝为了安抚当地人心,特意赠送给当地的官员以示招抚的,所以是皇窑出品,后来因为战乱,不知道流落到了哪里,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见到了真品。
“好瓷器!”老郭脱口称赞。
“行家,果然是行家。”一个头发银白,胡子过胸的老人,穿着蒙古传统的民族服装,由一个妖艳的女人搀扶着,从厅内走了出来。
“两位一开口,就听得出来是大行家。蒙古国内古董不多,想来没什么能够吸引得了二位,不过最近我听到传言,说蒙古有人得到了能找到天可汗陵墓的东西,看样子,你们着急出境,可是为那陵墓而去的啊?”
听他一开口,分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扎巴才算是知道,夕阳红今天特意要人把这对花瓶摆在门内是做什么的了。老郭也是惯走江湖的光棍,知道这个场面,自己要是完全抵赖,必定会让对方不快。他嘿嘿一笑说:“老先生真是眼睛毒辣,我们两个是您说的玩家,平日里在国内就喜欢替别人鉴别个古董,考证个字画。这次倒也真是有人请我们到蒙古去,说是有大批东西需要鉴定。财帛动人心,给的价格不错,咱们才答应去的。”
“这么说,可是天可汗的陵墓已经被人挖出来了?”老人皱皱眉头,“我看倒没有这么简单啊,再说了,鉴别古董完全可以合法入境,哪里需要找我们帮忙?”说着,他冷笑一声,“咱们是两条线上的人,互相没有冲突,索性说明白了,你们是不是土行的人,进去是走窑去的?”
老郭脸色不变,问:“老人家,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呢?”
夕阳红摇摇头,“我只是好奇,是不是都与我无关,拿钱办事,是我们这行的规矩。”他径直走到房门外,指着门前一辆黑色的加长汽车说,“看到没,那是我的车,只要是这边境线上讨生活的,倒也都肯给我这份面子。你们俩只要坐这车出去,保证没人敢查。”
“什么时候出发?”刘季问。
“现在!”夕阳红简单地说,“我的司机跟你们同去,不送了!”
姜是老的辣,果然不是盖的。司机开车迅速,汽车行驶得格外稳当。一直到了边境附近,连续见到几队巡逻的队伍,都不见有人上来拦截。反倒是有几次,带队的看到了这车,竟然让全队停下来,恭敬地要汽车先过。
出了边境,窗外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的景色,已经属于外蒙的地域。不过那司机却不停车,一直还向前开去。
“咱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刘季心生警惕,然后质问那个司机。
司机头也不回地冷冷说:“老爷子交代了,让你们多等了几天,所以这次要送你们送到底,直接送到城市里去。”
“我看没这个必要吧。”说着,老郭站起来,就去拍那个司机的肩膀,他对刘季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他配合,先把司机弄得昏迷过去。刘季心领神会,一拳狠狠地向司机的太阳穴击去。在他看来,等自己拳头到的时候,老郭拍司机的手也就按住了司机,这一个配合可以算是十拿九稳。没想到,司机冷笑一声,按下了一个按钮,霎时,从驾驶室后到后面车门车后窗玻璃之间,四面降下了四块坚硬的合金钢板来。刘季用力过猛,收拳不住,一拳打在钢板上面,发出了一声惨叫。
那个司机得意的笑声从一个对讲器那里传了进来,“哼,就你们两个人,还想来蒙古挖天可汗的陵墓,瓦尔雅知道独龙那家伙把消息散播出去之后,就一直请老爷子秘密注意边境线路上偷渡的可疑人。这下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就当是我们送给瓦老大的一份大礼吧!”
“完了!”刘季冲老郭苦着脸摇摇头。没想到,这个夕阳红竟然有这样的诡计。现在两个人在车上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眼看着到了别人的地盘,要生要死,还不是捏在别人的手中。
这个时候,老郭反倒不那么急躁了。他到处敲敲钢板,知道不是自己两个人可以弄穿的,这次因为是偷渡,过去那些趁手的家伙都没有带着。现在想出去,除非两人内裤外穿是超人。
“别怕。”老郭冷静地说,“他说的这个瓦老大,这么做无非是怕人先一步找到了成吉思汗的陵墓。蒙古这个地方虽然也有土行,但多是搬山卸岭之类的不入门之流,那庄家肯定也是蒙古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请了和尚和宋佳这样的高手,瓦老大一定也会知道,说不定他还有求于我们,需要我们帮忙呢。”
听老郭这么说,刘季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觉得也只有听天由命了。两个人想到这一节,索性不再乱想,闭着眼睛躺在车座上开始养精蓄锐,真的到了地方,万一有机会,就算是逃跑也要有精神和精力才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轻易消耗宝贵的体力。毕竟,一场牵涉到刘家宿命和成吉思汗陵秘密的大战,就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