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乙道人出手形如鬼魅。我虽然早有准备,急切间也只来得及推了一下地丙道人,只听“嗤拉“一声响,地丙道人的道袍已被撕裂,不过也幸亏我这奋力一推,地丙道人才避开了这一抓的开膛破腹之灾。
地丙在鬼门关前打了个来回,脸上已是一片惨白,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师兄竟会向自己下手,一时惊得呆住了,天乙道人一抓落空,看也不看我们,转身便向石阵中的白棺材抓去。
“喀”地一声瘆人的声响,天乙道人狂吼了一声,他按在棺盖上的右手五指已寸寸断裂,指缝间喷涌出来的并不是鲜血,而是地洞里黑色的污水!
污水流在白棺的表面上,非木非玉的棺体如海绵把它们吸收殆尽,天乙道人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他极力挣扎着想拖离棺材,白棺里却似有一种强大的引力把他吸住,白棺已不再是海绵。而是附着在他的手指上,如水蛭吸血般贪婪地吸取着他体内的血液,我和地丙道人甚至听得到吸血时发出的“汩汩”声,血液迅速失去,天乙道人的脸色已变得一片苍白,他抬起头来,望向我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怜绝望。
同样的眼神我曾在卫道士的眼睛里见到过,那是卫道士被天乙道人吸住时的垂死神情,想不到天理昭彰,同样的报应会这样快地出现在天乙道人身上,我心中一寒,正要想个万全的解救法儿,一旁的地丙道人忽然大吼一声,伸手抓住天乙道人的后背。
他的手刚一触及师兄的后背,身形便一个趔趄,向前便倒,脸色顿时变得一片苍白,事不宜迟,我急伸出右手抓住地丙道人,一瞬间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引力传遍了自己的全身,左手已汇集起全身的炁气,全数击发在白棺材上。
“轰隆”一声巨响,那股强大的引力突然消失了,三个人骤然失去重心,齐齐向后面摔去。
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又被地丙道人硕大的身躯砸了个正着,连受了两下重击。一时间头晕眼花,刚坐起身把地丙道人推开,突觉一股大力袭来,身上如被捆上了一道绳索,再也动弹不得。
向我们出手的竟然是天乙道人!他不知用什么手法把我们两人捆缚住,见我们已不再挣扎,脸上lou出了得意的微笑,他对着空中做了个手势,施施然地走过来,蹲下身,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
地丙道人看来也被一道无形的绳索捆缚住了,他又惊又怒,瞪眼看着眼前的天乙道人,天乙道人并不理睬他,只对着我笑道:“小子擒住几个不成器的后辈,就以为能参破我们丹宗的秘密了么?嘿嘿,千里迢迢,你来到老夫这里,可是为了那块千年玉石吗?”
他的声音和神态完全变了,我听到他提到玉石,全身一震。惊道:“你,你是陶诘老道士?”
天乙道人“嘿嘿”一阵冷笑,算是默认,我心中暗骂自己粗蠢,这冷笑声如此熟悉,自己却没有始终没有想到这陶诘老道士,其实从卫道士的话里我已知道这里是陶家的丹室,自己又专为玉石阴魂而来,早就应该想到这个老道士了,只不过卫道士当初说自己的师父避祸离家,我在丹房里又遇见了他们的什么少主,所以就没朝陶诘道士的身上联想罢了,想不到一着不慎全盘皆输,竟被这老道士以诡计擒住,陶诘道士惯会障眼法,我们在地洞中看到的一切,只怕都是被障眼法蒙蔽后的假象。
天乙道人看着我,眼中充满了说不出的讥绡之意。“想不到茅山的旁系术法会如此高深,竟能助我拖离精魅的控制,当真是天外有天啊,佩服佩服!只是你这小子术法虽有进步,心性修为却差了太多,你抱着老夫四处奔走,老夫若有加害之心,只怕你早已遭了暗算,嘿嘿,老夫附了这道人之体,却不肯附在你的身上,那也算聊表故人之情了。”
我也冷笑了几声。“事实并非如此吧?小子已修成离体元神,等闲的宵小之辈如何能够附体?嘿嘿,阁下不敢以本来面目示人,反而以劫人魂魄为得意,莫非炼丹不成,反成了亡灵之身?”
天乙道人脸色变了,他愣怔了一会,忽然踢了我一脚,怒道:“不错,老夫骨肉销融,全是拜你那见鬼的千年玉石所致,魂魄拘泥在这不见天日的玄阴洞中,附着在玄阴尸内,两年来受尽百般苦楚,那当真是比重入轮回还要难受。”
“老夫合丹鼎符箓之功,已修成体内元神,只需与千年阴丹配合,即可在体内结出仙胎,成就无上仙体,只可惜造化弄人,一个不慎,反堕入无极深渊,唉。世事无常,还是各安天命才是道法自然的道理。”天乙道人,现在应改为陶诘道士了,他的脸上lou出一丝沮丧的神情,连连摇头。
害人不成反害己,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事到如今,我倒是镇静下来,心里面隐隐地还多了一份惊喜,踏破铁鞋无觅处,要不是误打误撞地进入这个地洞,怎能找到这个神出鬼没的老道士?我心中高兴。笑道:“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你强夺我那块千年玉石,亏心至极,自然要遭到天谴,常言说,自作孽,不可活,老天爷也没有法子,哈哈哈。”
“那块玉石于你有害无益,原来你并不明白其中道理,怪不得你至今对老夫心存怨愤。”陶诘道士沉默了一会,摇头说:“玉石内含有千年阴魂,实为至阴至险之物,老夫当年在珠宝市场,一眼便认出你被阴气缠绕,你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又不懂外物为用的外丹术法,受了这等玄阴之气,只怕早晚形神俱废,是老夫慈悲为怀,替你收下了这等阴物,你不知感谢,怎么反怪起老夫来了?”
“莫非你已练成了千年阴丹?”我惊得目瞪口呆,暗自叫苦不迭,自己千辛万苦来秣陵,怕的就是被陶诘老道捷足先登,把那块玉石练成金丹后先行吞服。师兄张铁嘴曾经说过,吞食千年阴丹会化成玄阴之体,玄阴之体鬼也,瞧这陶诘老道现下的情形,纵然不是什么鬼魂,只怕也差不多了。
陶诘道士神色更显沮丧。冶炼阴丹需要抽魂离魄,你以为像炼制寻常外丹那般容易么?“老夫若练成阴丹,此时早已成就仙体,怎会失却形骸。困在这玄阴洞中不见天日?你这小子脑筋不清,考虑事情糊里糊涂。”
“玉石还在你手里?”我心中大喜,也顾不得陶诘道士的讥讽,连忙说:“阴丹既然不易冶炼,不如就还给小子便了,何况就算练成阴丹,老道长这身体好像…好像也是无用了,不瞒道长说,小子今番正是为那块玉石而来,还望老道长看在故人情分上,嘿嘿,那个物归原主。”
“玉石若在老夫手中,老夫又怎会练不成阴丹?”陶诘道士冷笑道:“抽魂离魄虽难,但老夫已参透丹鼎符箓之秘,假以时日,未必便不能涂火成功,只可惜眼看要大功告成之际,却遇到劫夺玉石的对头,终究功亏一篑。”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起来,一种压抑不住的悲伤似乎正从他的灵魂深处弥漫“那对头术法高强,老夫斗他不过,只好将玉石藏入自家体内,不料那千年阴魂在体内却无法控制,骨骼肌肉遭致玄阴之气销蚀,竟失去了自身的本来面目,唉,生出**,必然受**之累,老夫受了这生死轮回,也是自己生平不能清修,一心妄想成仙的果报。”
“有了刻意成仙的念头,未免便着了贪欲。世人求仙不成,便是因为求仙心切,结果往往着了形相,反而忘记了成仙之本,正所谓舍本求末,买椟还珠。老夫失却形相,也是着了形相之报,因果报应,倒也怨不得他人。”
我听得也是汗水潸潸,不用说,陶诘道士口中的对头定是那个姓邓的道士无疑,想起当初在华山山谷曾和邓法师谈起千年玉石的事情,不禁心下大悔,自己出言不慎,招致玉石被那邓法师夺去,他抢夺玉石,又劫掳师兄张铁嘴的魂魄,对我来说,难道不也是一种因果报应?
陶诘老道的眼光慢慢转向白色的棺材,他盯着棺材中的老者,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悲悯,悲悯之色一瞬即逝,他叹息一声,转头对我说道:“玉石虽然不在老夫这里,却也不曾失落在对头手中,至于现在何处,嘿嘿,老夫也是不得而知,不过这块玉石对你实有害处,你为何非要几次三番寻求?其中原因,不知你能否见告?”
我对陶诘道士的话并不十分相信,当下也不愿把张铁嘴元神被掳之事告诉他,只笑道:“玉石既然不在这里,那我们也不愿久留了,你把我们捆缚在这里算怎么回事?难道你在地洞中寂寞,要我们陪伴你么?”
陶诘道士苦笑了一下,他伸手指向我的身旁,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地丙道人已经不见了,地面上多了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他的一张脸上满是皱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张开的嘴不住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
难道是白棺中的老者乍尸了?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定睛再看时,心中更是惊疑不定,眼前这老人虽然年迈,但他的眉眼依瞎是地丙道人的模样!
这一惊非同猩,短短的时间里,地丙道人一个龙精虎猛的汉子,怎会突然变得这般老朽?这一瞬间我转过了许多念头,小时候听说过许多关于仙人的传说,相传“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后来在全民爱科学的时候,也学了点科学幻想类的知识,知道一些时间和空间并不同步的浅显道理,虽然似是而非,但在同一车间的钳工里我在修习天书的时候,就和张铁嘴闲谈过,说这世上或许真存在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山洞、地宫、海上仙山,里面更或许会住着一些长生不老的地仙,
张铁嘴对这类话题最感兴趣,他说咱们辛辛苦苦修习天书,所为何来?自然也是要成为神仙。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哥俩出身微贱,功名利禄那是指望不上了,但凭着天赐奇书的因缘,只要哥俩自身努力,说不定能够超凡入圣,修得不死之身,至不济也能百病不生,益寿延年,比那俗世里争权夺利要好上许多,神仙之有无,道德之幽玄,岂是凡夫俗子所能理解哉,世人只知道这是封建迷信,哪里知道其中大有文章。
张铁嘴为了佐证自己的话,还讲了一个他亲身经历的故事。张铁嘴年轻时候,因为成分不好,无缘当民兵,但他对做一名民兵最是羡慕,农闲时节常到村里的民兵连部去玩耍,那时人们的警惕性都非常高,村里的民兵连长对他这样潜在的阶级敌人自然不怎么放心,从来不肯让张铁嘴碰一下枪。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