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妆感觉自己正从高处摔落下来,除了凛冽的风刮在脸上,刀割一般的痛感,四周就只剩下无穷的黑暗。她拼命瞪大了双眼,依旧什么都看不到;她想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除了自己因惊惧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她什么也听不到。
如同被桎梏在一只密封的抽成真空的巨大罐子里,乔妆悄无声息的停止了降落,就像失重状态下将被做成标本的昆虫,只等着慢慢蒸发掉身体内最后一点水分。她的四肢都已经被钉的死死地,分毫动弹不得,更可怕的是它们失去了神经中枢的管控,连带着所有的触觉消失了影踪。
乔妆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她恍然明白自己的*可能已经死亡,只剩下这一缕意识还孤独的游荡空旷的肢体旁。他们是不是拿走了自己身体里的一切?!视网膜、心脏、肝脏还是肾?
她甚至没有颤抖,对于一个恐惧到了极点而且失去了身体的人,什么更值得颤抖?!乔妆感觉到自己漂浮在半空中,她似乎看到另一个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无影灯照射下,露着琴弦般干净清澈的24跟肋骨,肋骨的下面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清爽的就像自家别墅院中的凉棚,主人没回来,谁也不能越俎代庖替她享受这一阵清凉。
仅仅这样还不够,乔妆看到了另一个人,站在另一个自己身边,他温柔的抚摸着另一个自己的长发。然后,冷冷地扬起了一把匕首,轻轻抵在她的下巴上,他用刀背顶起了另一个自己的下颌,她倔强的脸庞上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对视了片刻,那个人居然笑了,乔妆看不到他的脸。却看到他起伏颤动的双肩…
时间突然在这里停顿了,就像卡了带的录影机再放不出下面的剧情,乔妆毫无办法,只能焦急的等待着,可惜画面再继续时,影片的内容已经接不上了。
乔妆后来只看到另一个自己的身体在拼力挣扎,洁白的肋骨扭动着、震颤着、摇晃着,似乎随时都可能散架。
乔妆正为身体担心着,画面却突然一转,乔妆眼前瞬间铺满了雪花点。她从一台小的更像是监视器的电视画面中看到有人像爸爸一样,端着一碗棕褐色液体,从外面一团黑色的浓雾中走过来。“小乖乖,咱们吃药吧,”接着又魔术般的变出一颗糖果“吃完有奖励。”
另一个自己已经穿上了一身纯白的连衣裙,乔妆疑心连衣裙里面不过还是那副白骨。但是看着她笑得那么纯洁无邪,乔妆没有办法也不忍心告诉她这个秘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直勾勾的盯着那块糖果,接过了那碗药。
另一个自己徐徐喝下了一整碗药,乔妆的担心是多余的,并没有药汁从她胸前窨出来。也并没有顺着裙摆流淌到地上。乔妆迷惑了,是另一个自己死而复生了,还是回光返照时看到了前世的自己?!还是…自己此刻不过是沉迷于一场梦境?!
“醒醒。乔妆!快醒醒!”她大声的呼喊着,试图叫醒迷蒙中的自己。
另一个自己显然没有听到,她开心的将喝光的药碗递回那个人手中,换来了他另一只手里的糖果。
那种糖果乔妆从来没有见过,一张白色底子的糖纸。中间有橙色和蓝色扇形交叉的图案,上面好像还印有一些黑色的字迹。乔妆看不清楚那些是英文还是拼音,只看到图案下包裹着糖体,糖纸两端反向旋拧起来,包装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而另一个自己却将这块看起来很劣质的糖果视若珍宝,她将糖果捧在手心里,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它,还忍不住时不时的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她的双手将旋拧的糖纸拧开又拧上,糖纸边缘的橙色、蓝色、黑色点点图案随着她的拧转在乔妆眼前晃来晃去…
乔妆就在这种眼花缭乱的眩晕中醒来,四周还是要命的黑暗,但是至少乔妆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能动弹了,她的指尖向周围摸索着,忽然,她摸到了什么,上面有些光滑,偶尔也有点细小的疙瘩。乔妆小心翼翼的顺着它摸上去,长长的、细细的,像一根竹竿,但是中间没有竹节,顶端的突起和凹陷也不是竹节的感觉,摸起来的手感并没有竹子那般清凉,不知道是什么特殊材料做成的…
顺着往下摸下去,居然又摸到另一节,这一节比刚刚摸到的一节稍微细一些、短一些,形状差不多…乔妆突然吓住了,她隐隐约约觉得手中的这根竹竿像是骨头做的,如果刚才那根是大腿骨,现在这根就是小腿骨,那么再往下…
乔妆不敢再摸下去,她担心自己的思路是对的,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身边坐着一具枯骨…乔妆宁愿选择自欺欺人,也不愿再继续探寻下去,她打了个激灵,赶忙把手缩回来,放在自己心口上。乔妆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像一千头小鹿在乱撞,她下意识的往反方向躲避,却听得“嘣”的一声,眼前立刻冒出了一圈儿金星…
乔妆双手抱住前额,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但她强忍着没有叫出声,她绝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在自己还没回过神来,对周边情况又不了解的情况下,保持安静是目前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防护措施。
乔妆缓缓做了几个深呼吸,别的都不重要,现下最关键的就是稳定好自己的情绪。
黑暗中,自己什么都看不到,那么即使有人看守自己也应该不会在这里,她应该是把自己藏在一个相对安全隐蔽的地方,只管锁好门或者在门口监视就可以了。这样的话,自己应该还有反击的机会。
为了避免自己盲目行动再次伤害到自己,乔妆摸起了身旁的长竹竿。她强迫自己相信那真的只是一根竹竿而已,然后就将它缓缓向头顶举起,确认头顶上方的高度够不够自己站起身来。很遗憾,乔妆的手肘还没完全伸直,竹竿就顶到头了。
右手边是一堆“竹竿”头顶又不够高度不能站起身来行走,乔妆无奈的把竹竿收回来,双手扶地,试图挪一挪屁股,起身换成半蹲或者半跪的姿势,好探一探自己身前有多大空间。
谁知道乔妆屁股沉得就像长在地里了一样,用了好几次力也拔不动身子,乔妆这才意识到,对手根本不怕自己跑了,恐怕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身上的药力一时半刻还消散不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乔妆向自己左手边摸去,刚才撞的自己眼冒金星的应该是一堵墙,简易毛坯房的水泥墙,上面刺刺拉拉的,很是磨手,怪不得撞得那么痛!不知道破相了没有?!至少也得有个大血印,唉…
上下左右都探过了,后面不消说,自然也是墙,现在全部的希望就寄托在前面了,不能挪动也罢,不是还可以爬么!
乔妆将竹竿拿在手心,向前方纵深一杵,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刺到,不禁心中一阵大喜:太好了,前方有通道,那就是出去的方向吧?!
沉浸在兴奋中的乔妆根本没有考虑到:即使是一根成年男性的大腿骨长度与她的手臂长度相加,也不过比她的双腿长度长出几公分最多十几公分而已,何况还要剪去她自己手心里握着的部分。
所以当乔妆历尽千辛万苦,将自己挪动成向前爬的姿态之后,往前爬了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就再次碰到了她的头。
幸好她手里还拿着那根救命的竹竿,竹竿顶到墙的同时乔妆及时停住了往前拱着的脑袋,不然这一下就能把乔妆当场撞晕过去。乔妆庆幸的摸着脑门,这次与刚才碰撞在不同的部位,疼痛感也比刚才差一些,最关键的是这次撞墙的心情比刚才要好得多,幸好竹竿前端触墙时自己反应迅速、处置得当,及时悬崖勒马,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这样想来,乔妆突然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她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变得这样聪慧敏捷、随机应变,现在这种情况下,谁都指望不上,唯一能救自己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乔妆坐直了身子,向前伸出了手中的竹竿,又是空荡荡的一片,看来这次蒙对了,这样自己应该是身处在通道正中了!乔妆怀着激动的心情用竹竿在半空中横扫了一圈,让她意外的是,竹竿在半空被截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背后是墙,右手边也是墙,自己这是爬到哪里了?刚才探到的那条通道呢?!
难道是“鬼打墙”?!乔妆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坏了,她手里还拿着不知道谁的大腿骨,又在它主人的墓道里四处爬来爬去…
乔妆不敢再爬回去,那副尸骨在她心里已经成了魔障,挤在墙角的乔妆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从一个墙角爬到了另一个墙角,刚才量出来的通路,现在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