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又觉得这种欲盖弥彰反而更能体现出问题的严重性,左右为难之际她只有选择沉默。
“女士,您的蜂蜜柚子茶。”侍者的出现挽救了岚的尴尬情绪。
“谢谢。”岚微笑着接过茶杯,微微颔首,嗅了一口柚子茶的甜香气,紧绷的嘴角忍不住松缓下来。
“你平常没事应该多喝点柚子茶,葡萄柚对人体中枢神经系统有平衡作用,可以稳定沮丧的情绪,也可以适当舒缓压力。”文钺打开了话茬“是我的问题太尖锐,让你觉得紧张了?”
“没有,”岚双手捧着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热络浓郁的柚子味道拂面而来,的确让人感到神清气爽了一些。岚啜饮了一口茶,俯身将茶杯放在桌前“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偶感小恙。”
“小样儿?!”骆炀嘴里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咱们别装了行吗?明明曾经同生死共患难,还要装做相互不认识,浪费时间在这儿扯什么小样儿、老样儿的?!你们觉得有意思么?!”
骆炀的不耐烦并没有引起在场另外两个人的任何回应,文钺和岚四目相觑,眼神里较着劲儿,谁也不肯让步。
“岚,哦不…叶音是吧?!”骆炀见无人回应,自顾自说道:“你愿意或者不愿意承认都无所谓,现在我们最关心的并不是你的真实身份,而是乔妆到底怎么了?她现在在哪里?!”
“乔妆是谁?她怎么了,在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知道?”岚一脸无辜的反问道。
“你要这样说下去可就没意思了!”骆炀盯着岚的眼睛“就算你不顾念咱们昔日的情份,就纯粹当帮我们一个忙也不行么?”
“我不是不想帮你们,”岚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就算了。”文钺满脸堆笑“咱们只喝喝茶、叙叙旧,别的事都不提了。”
“那怎么能不…”骆炀嘴里的话被文钺一个眼神封住,他知趣的闭上了嘴。
三个人各自不动声色的喝着饮料,文钺和岚的淡然表情似乎昭示着他们已经权当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骆炀饱含满腹的怨念:真是两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明明可以面对面把话挑明,论个一清二楚,怎么突然演变成坐看云卷云舒的祥和景象了?!
眼见着杯中的咖啡快要见底,面前的两个人却依然若无其事。骆炀在一旁已是心急如焚。要不是碍于文钺胸有成竹的暗示,他也忍不了这么久。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打断了骆炀的焦躁不安。
文钺瞥了一眼电话号码。着急接了起来“怎么样…找到了?!”
“不好意思。”文钺捂住话筒,小声向叶音和骆炀致了歉,这才起身向门口方向走去。
他先是循着墙跟走到了咖啡店门口,贴着两扇玻璃门迂回着走来走去。最后在咖啡店门口站定了,专注讲了十几分钟电话…等他挂断电话,手执手机转回座位时,脸上已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找到了?”骆炀激动的应和着。
“嗯,”文钺快速瞥了一眼叶音,又对骆炀挤了挤眼。送上了一个提防外人的眼神。
他们找到了什么?!岚心里一阵慌乱,难道…他们已经早3号一步找到了乔妆?如果自己手里没有乔妆的血样,王院长仅凭齐沁的血样为研究对象。并不足以为据,反而显得王院长也微不足道了。
岚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心底的不安却如涟漪,一层一层激荡开来,惹得体内血液流速再度加速。起先岚还在专注考虑文钺接到的电话内容。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到了激动的临界点。
等岚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不受大脑控制,一直竭力抓挠着自己左左手背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积聚的酥痒突破了生理抵抗的界限,毫无边际的蔓延到了岚的全身。
而那时岚左手手背的皮肤已经被她自己挠的通红,甚至有几缕血丝已经氤了出来。
岚被自己的失觉吓坏了,她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只有钻心的痒,五脏六腑被塞满了软体线虫一般,在岚的身体里拼命努力地动着,钻营着,啃噬着…
岚突然对自己的人生绝望了,她想起了齐沁曾经从背上撕裂扔出的那块血肉,在接触到长生藤鞭子的那一刻,奇迹般的,已经流到地面上的半凝固状态的血液居然缓缓收拢起来,几秒钟的功夫地面上已经看不到沾染过血迹的痕迹,之后的画面就像电影慢镜头回放一般,血液从地面回流到肉块里,肉块瞬间饱满肿胀起来,鲜活生动到几乎能感受到它的弹性和韧度。血液在肉块顶端汇聚成一团,像街心花园的小型喷泉一样咕噜着向上攒动,喷泉中心的血团已经顺着鞭梢向鞭子中端游弋,红色的血道随着细藤缠绕的方向,交织成麻花状一直向上攀升,血液流动的速度很快,不等读秒就已经堙没到马鞭杆芯里去…地上的肉块瞬间失去了血色和水分,一眨眼功夫又从灵动饱满鲜活的状态蜕变成一块枯黄的姜皮,逡皱着亘节,已毫无一丝生机。
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吗?!岚集中全力,用右手手心贴合在左手手背上狠狠的蹭搓着…她既担心挠出新的伤口,又害怕这要命的痒就在这一刻,在骆炀和文钺的面前夺去自己的生命和尊严。
骆炀和文钺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不知为何,岚竟然抓破了自己的手背,还用力的拧搓着,似乎她的情绪也已经狂躁起来…
两人眼见着岚双手贴合,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左冲右突中撞翻了好几张桌椅,她落魄的表情,绝望的眼神,让不知所措的骆炀和文钺眼睁睁看着她木然冲入了咖啡店的洗手间。
岚拧开了面盆水龙头,她太焦躁,一下子把阀门拧到了底。水压太大,溅起的水花通过面盆的折射极其突然的刺进了岚的双眼,世界一下子迷蒙在一团白雾中,白雾中隐隐约约的刺痛感让岚觉得稍微好过了一些。
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直到水流激透了她的衣领、前胸、袖子、裤子…就像清凉激爽的山风吹过,透彻到心扉。
骆炀和文钺在洗手间外犹豫了片刻,还是骆炀忍不住喊了起来:“女厕里面有人么?岚,里面还有别人吗?!”
骆炀用尽力气大声喊了好几遍,最终确定应该只有岚自己在里面,才回过头对文钺说:“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撞门!”
还不等文钺答应,骆炀已经喊出了“一、二、三…”
随着骆炀和洗手间门的断落折倒,文钺无奈的摇了摇头:“骆炀,干嘛这么着急呢?!老板那里一定有钥匙。”
骆炀摔坐在地上,还没回过神来“不早说,门钱你赔!”
岚似乎并未受到这一切的丝毫影响,她一直茫然的站在雨雾中,被激流冲刷的清澈无瑕。她的双手按在面盆边缘,似乎享受着直面冲击自己面颊的水柱,于狂泻的水流中获得了重生的力量!
文钺绕过地上的骆炀,侧身靠近岚的身旁,他眼疾手快,先将水龙头一把拧小,这才拉着岚的胳臂试图拉她离开这片水域。
谁知道岚一动也不肯动,定定的站在原地,她的眼睛已经被水流冲刷的通红…
“岚,跟我走!”文钺命令道“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走…岚…”
意外来的太过突然,打乱了文钺的所有计划。跟骆炀赶赴阿弗萝蒂之前,文钺已经联系了赏金猎人的首领,要他在半小时后拨通手机。文钺安排的思路并没有错:先是骆炀跟岚套近乎,即使她不承认,也会对骆炀产生一种比较容易亲近的情绪;再由自己问出棘手的问题等待他现场回答,试图激怒她;最后在她情绪起伏波动最大的时候,由文钺接听赏金猎人首领打来的电话,电话中会告诉文钺:“乔妆已经找到了…”
文钺做戏的水平当着不赖,再加上骆炀恰到好处的表演配合,最终会让岚以为乔妆已经被文钺的人劫走,从而令她方寸大乱,失去理性而在匆忙间联络下属核查情况…
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岚的奇特反应已经吓到文钺和骆炀了。显然,乔妆和岚之间仍然保有某种神秘的联系,但是此刻的岚已经可怜到卑微,谁又狠得下心继续伤害她?
文钺站在岚的背后,从镜中盯着岚的眼睛,他的目光中带着温柔的激励,轻轻的抚慰着岚已千疮百孔的心灵。他的手慢慢附到岚的手上,缓缓地握住她已冰凉的柔嫩。文钺感觉不到她的排斥,才更放心的将自己的前胸贴合在岚的后背上,将自己身体的温暖度递到岚的身上。最后,文钺完全将岚拥在了自己怀里,他打了个激灵,岚似乎感受到了,文钺从面前的镜中看到,岚的眼角有一滴泪悄悄的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