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钺倒不是真心想去帮大夫找大蒜和醋,相反他很担心大夫吃完大蒜之后,自己还得跟他同车去诊所探望欧阳。总不能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吧,即使自己能想办法控制大夫不跟自己说话,也不可能不让他呼吸车里的空气。这一呼一吸之间,那种恶心的味道就会遍布整个车厢…只是这样想一想,文钺就觉得难以忍受,对精油类芳香疗法颇有研究的文钺,嗅觉本来就比普通人更敏感一些,往往有很多味道是别人察觉不到而文钺却能轻而易举嗅出来的,更不用说那种具有强烈刺激性的奇特味道…
想想就觉得反胃,但是文钺却不得不这么做。他必须找一个合理的理由离开餐桌,去客厅另一方向的主卧室提醒穆晗,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随意进出房间。如果被大夫发现一夜之间骆炀家里多了这么多陌生人,一定会考虑和怀疑很多莫须有的问题。而现在这个关口,还是尽量不要节外生枝为妙。
至于那个名为梓潼的女人,文钺暗自笑了,她倒溜得够快。是担心自己早晚要拷问她的来历吗?方才刚躺下不久,文钺就听到楼下传出了汽车发动的声音…今天确实没有时间和精力盘问关于她的问题,何况从她的只言片语和处事方式来看,她跟骆炀也明显不是一路货色。当然也不能排除她老谋深算或是演技精湛,但是文钺还是习惯相信自己的直觉。
可是不过一分钟之后,文钺立刻发现自己的直觉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穆晗的房间里没有人,文钺透过巨幅落地玻璃窗向院子里望去,她的车也不在原位置了。
该走的没走…女人的想法还真是奇怪,自己现在已经越来越猜不透女人了。文钺匆忙钻进厨房,难道是因为自己不近女色太久了?!
季刚面对着餐桌对面的乔妆,心里也在考虑同样一个问题:难道是因为自己不近女色太久了?只是不小心闻到乔妆头发上散发出的熟悉味道。心就一直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宛如回到了初恋的青涩时光…
那时候的她总是很认真,做什么事都有板有眼。季刚最期待每天的课间操,她就站在自己前面,一笔一划、规规矩矩的执行着每一个动作,只有做到蹲下起立那一节的时候,她会先把自己长长的大麻花辫子向背后一甩,让辫子绕个圈儿盘附在自己的脖子上…每到这个时候,季刚就会特别期待辫子甩过自己面前的一瞬间,他总能闻到她的辫子划过半空时的淡淡清香。很清纯、很甜蜜也很诱人的馥郁果香味…
后来季刚才知道那是西柚的气味儿,她喜欢一切西柚味道的东西,甚至可以说迷恋。她用西柚味儿的洗发水、沐浴露、淡香精;吃西柚味儿的口香糖、华夫饼、巧克力;买西柚味儿的手帕纸、湿巾纸、吸油纸…所以她浑身上下飘散着西柚味儿的甜美气息。
直到自己最后扔掉那瓶香水的时候。季刚才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没有脱离开她的真正原因,就是已经习惯了、接受了、认同了自己也有这种味道。
而张妈,一定是张妈,因为知道自己喜欢。所以一直没有换掉客卧里那一整套西柚味儿的洗涮用品和护肤品…而乔妆恰恰在出来吃早餐之前,刚刚用那些东西洗了澡,化了妆…尤其是她头发上的香气,那种清新却妩媚的味道,季刚实在再熟悉不过。
人的嗅觉也是有记忆的吧。季刚只是无意中靠近乔妆,帮她挪了挪椅子。闻到了她发梢的西柚味道就已经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女人的味道,也难怪他为何会突如其来的冒出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惹得乔妆差点当场翻脸。
季刚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他不能容忍自己继续装作一切无恙,淡然享用这份早餐了。乔妆就在自己面前,很容易看出自己的心猿意马,而在弄清楚乔妆和程诺以及程启轩的关系之前,季刚还不想让她对自己产生反感或迷恋的情绪。
“你慢慢吃。”季刚向后推开座位“我还要上楼打几个电话。安排一下计划的细节部分。”
“好的,”乔妆难得露出了笑容“谢谢。”
“不客气。”季刚温文尔雅的笑着,微微欠身离开了。他告诫自己此时此刻还不能肆无忌惮的接近这个女人,她的背景、身份、经历还有待勘验,至于她跟程诺之间有什么瓜葛,季刚并不想凭空猜测,只是根据他们年纪相差悬殊的情况来看,除了地下情人,最大的可能便是私生女。
可是女儿会在危难之际连名带姓脱口喊出父亲的名字吗?情人的角色更加解释不通,自己跟踪禹筱的那段时间,程诺要求自己事无巨细及时上报,这也让自己从另一个侧面监督了程诺的行程,他似乎没有更多的时间再去招惹另一个女人,何况他根本不相信女人,这一点从他让自己跟踪直到最后借刀杀了禹筱这一点可窥一斑。如果乔妆不幸也是他的情人,将她送上门去,岂不是放任她步上禹筱的后尘吗?!
季刚曾经一度认为乔妆可能看到了程诺犯下某项罪过的场景,可是如今这个选项也被自己全然否决了。如果存在这种可能,程诺不可能拖这么久还不给自己安排任务,禹筱事件的处理善后已经让他看到了自己应付危机事态的能力。何况他连一个看似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威胁的禹筱都不放过,又怎么可能放过亲眼见证了罪行的乔妆?!
季刚百思不得其解的当口,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季刚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眉心便微微皱了起来,看来自己已经来不及反悔了,两张直航毛里求斯的机票搞定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季刚刻意放松了自己眉心的纠结。该来的终究会来,迎往真相的道路上自己没有理由做一个退避的懦夫。
季刚按下接听键,快步上了楼。临行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完成。
乔妆清楚地听到了季刚的手机铃声,但是她没有听到季刚回应的声音,他匆匆跑了几步回到了楼上,一个“喂”字之后,乔妆听到了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这种感觉并不舒服,当你自己的事情要托付给别人全权处理,而那个人却对你藏着掖着,让你完全不清楚他到底是要帮你还是出卖你的时候。乔妆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即使她再次试图说服自己不要把季刚往坏的方面想,却依然放不下心。她轻轻拖开了餐椅,蹑手蹑脚的步上楼梯,只要自己速度够快,还是有机会听到季刚的只言片语的。
乔妆尽量轻巧快速的上了楼,匆忙将耳朵紧贴在房门上,季刚已经说到“我们会在起飞前赶到,买最近一班机票。你们先换了登机牌在里面等…好,下午见。”
季刚口中的“你们”是谁?乔妆离开了房间门口,轻轻步下楼梯。很显然,季刚一定对自己隐瞒了什么。刚刚在餐桌前给他自己描述的计划只是要赶在最后一刻买下直航毛里求斯的机票,如果不幸没有座位,就要等明天赶往北京…却根本没有跟自己提过还会有其他人一路同行。
关键在于那些人是什么人?如果是帮得上忙的朋友,季刚完全可以跟自己实话实说,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联想到季刚躲去楼上接听电话的行径,乔妆脑海中灵光一现,恍然大悟了:季刚,可能跟小四一样,听命于齐沁而不肯送自己去毛里求斯!
而且他比小四要偏执的多,也许正是因为他死心塌地的爱着齐沁。他根本不会给自己选择的机会,而是准备骗自己乖乖的跟着他赶去机场,然后买上两张去美国或者管他哪个国家的“最近一班机票”然后在“你们”的帮助下,将自己挟持上飞机!
自己到时连反抗的机会和勇气都没有,因为负案在身,能不能过得了安检,安全登上飞机都是未知数,自己又如何能够指望机场的保安或者其他工作人员能帮助自己摆脱他们呢?
难道只有坐以待毙?!还是自己应该选择信任季刚一次?!
守着满盘子香气四溢的食物,乔妆却没了食欲。眼下自己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与其离开这里重新再去寻找那些自己并不认识的,之前一样听命于齐沁的名单上的各色人等,还不如暂且由着季刚做主。
如果赶到机场之后,他以各种理由推脱敷衍自己,不肯买直航毛里求斯的机票,自己再想办法周旋也为时未晚。但是如果自己现在就跟他撕破脸皮,他完全有可能恼羞成怒,把自己禁锢在这里,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只要去了机场,自己就还有一线希望。或者可以借上厕所之类的机会,想办法偷买到一张直航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