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柱子跟那个挂坠上的图腾很像啊,”乔妆瞅了瞅季刚“为什么要把一根光溜溜的柱子放在磨盘上啊?”
“姑奶奶,你就先别问了,行吗?”季刚看了看前后左右的人,幸好没有亚洲面孔,赶忙求饶道“咱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乔妆没时间再反驳季刚,已经排到她,和善的印度老板微笑着将水舀递到了乔妆手里,里面的确是奶,周围的空气里氤氲着浓郁的奶香味儿。后面的人不多,所以没过多久仪式就顺利结束了
老板示意在场的侍者分从四方执着火把走近了篝火堆,大声宣布庆祝晚会正式开始。火把引燃了巨大的火堆,现场气氛随即热闹起来。一群身着印度纱丽的女孩子从海滩边成一纵列边舞边行向篝火堆走来,那些来自欧洲的美女帅哥们已经兴奋的跑到了她们身边跟着舞动起来。
外国人果然比较奔放,乔妆站在原地看着那些随着舞者摆出“三道弯”造型的游客们,有的模仿着孔雀指、兰花指,有的拿捏着鸡爪造型,甚至还有些张牙舞爪的,脸上却写满一摸一样的快乐,他们雀跃着在舞者旁边并行了一列纵队,喝着音乐的节拍,模仿舞者每走几步摆出一个造型,渐次向篝火边围拢过来。
“一起跳吧!”侍者们分散开各自怂恿着还在围观的少数游客,印度老板也走到了乔妆身边“美女,能邀请你加入我们欢乐的队伍吗?”
“我的荣幸。”乔妆微笑着,她对印度老板倒是挺有好感的。
季刚很想趁此机会离开,却又不放心把乔妆单独留在一个陌生人身边,只能无奈的跟着他们进入了围着篝火舞动的队伍。
文钺却没有那么好的兴致,他和小优坐到了海滩边的阴暗处,这样的场景让他无端的想起了欧阳、禹筱、岚,那个慌乱的夜晚。
那时禹筱坐在海边。唱着月亮的歌。那首歌文钺之前从没听过,但是很好听,文钺记得开头几句:“望着月亮的时候,常常想起你…”后来自己就把欧阳推下了海,之后他才跟乔妆失去了联系。一切似乎都是因为自己的过度反应,最后禹筱没有像自己预料中那样发难,她竟像是爱上了欧阳。岚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一直到自己将她送回学校。
潮汐涨退,自有定数,任谁也掌控不了。自己试图改变他们的轨迹。最后却引来一个接一个无穷无尽的麻烦。文钺的眉头拧紧了,尤其在知道欧阳就是震阳之后,自责时时刻刻都在吞噬着他的心。
“文钺哥哥,”小优声音很轻。“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的事情吗?”
“记得,”文钺缓缓展开眉头“你小时候很爱哭,每次你哭着跑来找我,我就会拿糖哄你。”
“是啊,”小优双手拢抱着膝盖。静静的望着月亮,停了好一会儿才说“小时候,我总觉得文钺哥哥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总能在我不开心的时候给我变出好多糖果。那时候,糖果是多稀罕的东西啊,我可是收集着你给我的所有糖果的包装纸呢,花花绿绿攒了一大盒,有一种我最喜欢吃的,上面印满了那样的字。”
小优扬手指向供奉的湿婆神像周围的彩色条幅,文钺回转身看了一眼,又默默转回头来。
“你还记得震阳小时候欺负你的事吗?”
“记得啊。”小优笑笑。“他最不喜欢我哭,他把我当成弟弟一样对待。他总说小优要坚强,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他不喜欢我吃糖。也不许我跑去你那里要糖吃。那时候我不明白…原来很多事,他也是记得的。”
文钺紧盯着小优的眼睛,他听出了小优话里有话,却又不明所以。小优眼中闪亮着晶莹,月光下的鸡蛋花盈盈柔柔的随着海风烁烁闪闪,掩饰着小优因为无声哭泣而颤抖的肩膀。
文钺不知道小优想到了什么,无疑是痛心的往事,他只能伸出手揽住了小优的肩膀,轻轻在她肩头拍了几下。
小优一点也没客气,顺势倒在了文钺肩上。泪水一滴一滴流淌着,将文钺肩头浸润了。
文钺感受到肩头的温热,眉头再次拧结起来。不管这些是不是鳄鱼的眼泪,文钺不得不承认,他被小优打动了。她应该跟自己一样,甚至更挂念着震阳吧?!
之前对小优的防备突然松懈了,文钺的眼睛也有些模糊,他仰起头,斜睨向半空。耳边的印度风格音乐,欢快而清畅,不远处狂欢的人们纵情在歌舞之中,倒让自己莫名的心酸起来。
眼睛的余光落在那些印度文字上,文钺再次想到了小优所说的糖纸。二十几年前,糖果应该还属于孩子的奢侈品,那时候物资相对匮乏,连大白兔奶糖都是过年才吃得到的珍品。自己又是个男孩子,手里怎么可能总有糖果,还是那种印度糖纸包裹的进口糖果?
对于糖纸,文钺印象非常模糊,但是自己小时候似乎有一段时间的确是不缺糖果吃的。小优单独提起这个话题,难道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却又不方便直说?
遥望着月亮和大海,文钺陷入了沉思。
乔妆已经跳到微微发汗了,她撤出了欢快的队伍,退到冷餐台旁选择了一杯青柠饮料。季刚和印度老板也尾随她退了下来。
“身体热的时候不应该喝凉水,”印度老板挡下了乔妆的饮料“要不要跟我上去喝一杯masala chai?”
“不必了,”季刚阻止道“我们房间有热茶。”
“是吗?”印度老板一脸笑容看着乔妆“你们是一起的?”
“不是,不是,”乔妆赶忙解释“您别误会,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能给我讲讲masala chai闺蜜的故事吗?”印度老板没理会季刚“我很好奇。”
“好啊,”乔妆答应着“我也对masala chai很感兴趣呢!”
“乔妆!”季刚语气重了,而且他没有继续礼貌性的使用大家都听得懂的英文,而是改用中文劝阻乔妆“你怎么能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
“他是这家酒店的老板,一起喝杯茶怎么了?”乔妆降低了声音“我有个关于齐沁的疑问,答案可能就在这杯茶上。”
“那你也不能去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季刚继续阻止着。
“你跟着有什么不可以?”乔妆觉得季刚可能是有所误会,保险起见,她看着印度老板,用英语问道:“对不起,我的朋友说他也想跟您上去尝一尝masala chai的味道,可以吗?”
“欢迎欢迎,”印度老板大度的笑着“你们中国人不是常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行了吧?”乔妆瞥了季刚一眼,他一直像个被害狂想症患者,好像四周围全是冲着他舞刀弄枪的敌人,这种警惕性连带的乔妆都觉得神经兮兮的。
“我也不想去,”季刚依然黑着脸,把乔妆拉到了一旁“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小林伽像为什么不是人样儿吗?所谓林伽其实是印度教湿婆派和性力派崇拜的象征湿婆神的男性生殖器,而你说的那个磨盘一样的底座叫做约尼,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征。”
“啊?!”乔妆显得很惊讶“可是老板他…”
“看起来很和善是吗?”季刚继续说着:“你不看新闻吗?印度的公交车强奸案有多疯狂?!”
“那…”乔妆被季刚说的吓住了“可是我都答应人家了。”
“现在推辞还不晚,”季刚分析着“去喝茶的话,不喝不礼貌,喝的话就怕里面下了药。别说只带着我,你就是带着整支特种部队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有那么…”乔妆有些迟疑,季刚的被害狂想症未免太夸张了,但是他说的这么严重,倒真叫人害怕。乔妆想尝这杯masala chai也另有自己的目的,齐沁对masala chai的迷恋没有道理,而且关于“沃尔马”乔妆想听听印度人对这个姓氏有没有什么了解。侍者说过老板是印度的贵族,说不定他们之间会有一些关联。
齐沁入伍之后的履历很明确,退伍之后就跟自己开了公司。虽然不能说形影不离,但是至少没有离开自己独自去印度逍遥的大段时间。也就是说,即使她有机会接触印度的贵族和特制的masala chai,只能是在入伍之前。
乔妆估算过,也查阅了一些资料。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中印关系确实逐步走向了正常化,那时齐沁不过七八岁光景,因为家庭关系跟随出访或者交流也算说得过去。而且很有可能直到1998年印度核爆使得中印双方努力构建的友谊大坝出现了可能导致决堤的裂痕,才随着父母返回了国内。
那几年正是孩子最贪恋玩耍和最需要伙伴的时光,齐沁因此养成了某些印度式生活习惯,也必然曾经结交过一些印度孩子。“沃尔马”应该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