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国仁说完这些话,就找地方睡觉去了,队员们按照惯例分配了一下值班的人头,就也各自找地方躺下。
这时天刚擦黑,林间很静,赵半括躺在那条泉水旁,脑子乱乱的也睡不着,翻了个身,从树冠的缝隙看向天空,这里的星空只有一小块,但是,进入丛林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安静下来看星空。
照理说,身体这么疲倦应该非常困才对,但是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思绪飘散了出去,竟然想起了家乡。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想起河南老家了,正想好好回味一下,却听到大牛说道:“妈的睡不着!”
赵半括顿时一笑,看来和他一样的人不少,也许是白天太兴奋了。
军医接口道:“胡子,这还没到半夜呢,发什么癔症?快他娘的睡觉。”
大牛噌的一下坐起来,叫道:“睡不着,娘的,都别睡了,陪爷聊天。”
“我操,你以为这是窑子啊,说陪就陪?”军医也坐起身道:“要不你讲几个毛料听听?”
毛料就是黄色笑话,这几乎是这批认不了几个大字的兵哥哥的唯一精神食粮,赵半括想自从进了林子就一直闷头赶路或者闷头打,很久没听到这些了,于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也好,大牛来一个。”
“妈的,你们这些色鬼乡巴佬,那玩意我不会说,我想说的是在树桥那里遇到的那帮小日本,这么多天,老子一直对那帮孙子念念不忘。”
“哟!没看出来,你个胡子头一样的粗毛混蛋还会拽文?”军医笑了起来,推推王思耄,“我说书生,这家伙的那个词说得对不对?”
“对。”王思耄显然不想太答理军医,翻了个身就不再吭声。
赵半括却对大牛的话有些上心,反正也睡不着,就坐起来问道:“大牛,你说那日本人奇怪什么意思?”
大牛一看有人问他,立即来了兴致:“上次那帮鬼子的武器,我看很不太对。”
赵半括点头,说道:“那种军制,确实不对劲。”
长毛这是也被他们的谈话弄得睡不着,坐起身,听到这里就插话道:“你老兄不是枪械师么,鬼子拿的那种枪你知道不知道?”
赵半括就想这鬼子的枪:“不知道,那不是百式冲锋枪,百式很少见,我只听美国的枪械师讲过一次,那帮鬼子拿着那种东西,和百式有点像,但是威力更大,特别是射速更快,不是一般的部队。”
“不是一般的部队。”长毛重复着这句话,“那会是什么部队?难道跟咱们一样,也是执行特殊任务的?”
赵半括摇头,他心里是认同长毛的疑问的,但他不会多说。大牛说道:“真见鬼,那种建制的小日本,在树桥那里占了先手,可这帮孙子居然没下狠手,这跟一般的小日本还真不一样。以前遇到的小日本,那他娘的多狠……”
大牛这话一说,几个人都坐了起来,这么多天都被毒树的事给迷住,大牛一提,这帮老兵油子都猛然惊醒,赵半括看到廖国仁似乎也动了一动,他知道大牛的话,说道了一个点子上。
话题不点不破,大家的思维都被大牛的话引到了一处,都看着他,大牛却突然脸色一暗,手朝地上猛捶了一下:“刚来的时候,同古那场,遇到的小日本多狠,妈的,几万的鬼子围咱们一个师,十二天,十二天啊,我的机关枪管子打到发烫换了没数,死在眼前的鬼子堆起来老高,最后都他娘的挡了老子的射界!操他姥姥的,那都不是人,是帮畜生!一群不知道死亡和疼的畜生。子弹突突着他们还是冲,光着身子抱着手榴弹冲。我的那个好德子兄弟啊,为了推开那堆尸体山,活活被这帮畜生抱住给炸死了……”
一帮人都不说话了,大牛说的是远征军的第一战,同古保卫战。那个师被四倍于他们的日本人围困,整整和鬼子对干了十二天,才有后续部队解围。那场会战的惨烈他们都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个大牛居然是直接参与人。
长毛看到大牛似乎被自己的回忆弄得过不来,就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鬼子是疯,可咱们也不差。”
大牛点头,吐了口气道:“是,兄弟们都是好样的。但是你说,装备那么好的日本鬼子,重新搭座桥包抄过来不难吧,为什么之后就没遇到了?难道他们好好的不疯了?”
确实,一条河还不至于能把那帮孙子挡住。他们一直很警惕地前进,就是担心日本人从后面追上来,但是后来日本人忽然就没再出现。赵半括道:“看来,他们不死追咱们,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故意的。”
军医听到这里叫道:“故意,他们故意个鸟,我看,他们八成是有别的任务,这才不跟咱们计较。”
长毛一拍巴掌,用手指着军医道:“老草包,没看出来,你个驴脑壳也不是白长的,居然能想到这个。”
军医操了一声,躺下道:“过奖,老子也只是想到这里,其他的就让你们这帮秀才动脑子吧,老子才懒得管,小日本只要不赖烦咱们,我就烧高香了。”
军医说完,翻了个身,不再吭声,赵半括就道:“如果是这样,这野人山也真是热闹,我看八成这里连英国人、印度阿三都有。”
“是是,就是没女人。“长毛撇着嘴,大家就笑了起来。立即被廖国仁喝了一声:”休息!要聊天走远点,别打扰其他人。“于是都闭嘴。
赵半括知道这话题说到这里就算打住,再往下说,就纯是猜测了。那帮鬼子的古怪有了定论,但他们到底是有任务还是别的,他们就没法猜出来,只能说到这里算完。大牛和长毛又小声议论了一会,再次被骂,也就作罢,几个人互相扯了一通,各自找地睡下了。
赵半括却被刚才的那通话弄得有些睡不着,想起了鬼子的残暴,还有自己国内的父母,鼻子忽然有些酸。思维混乱折腾到后半夜他也没睡踏实,突然感到有人推他的背,扭头一看,居然是长毛。
赵半括有些吃惊,想要坐起来,长毛却一按他的腰,说道:”别,咱们就这么说。“
”说什么?“赵半括很奇怪。早先说了那么一大通还没够?再说这人平时跟他是没什么交际的,怎么突然找上门来,难道想非礼他不成,这么一想觉得毛骨悚然,顿时就掰开长毛的手。
长毛呵呵一笑,捋了把头发道:”菜头你看看咱们的队长大人,睡了没?“
廖国仁就在另一边,一动不动的,呼吸很平缓,显然睡着了,曹国舅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守夜,没注意他们。
赵半括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长毛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军医接了句话:”怎么,你个家伙还想打队长的主意?“敢情全没睡着。
”操,你个老屁精,老子可没你那种嗜好。我跟半括兄弟聊会天,碍他妈你什么事?“长毛没想到军医会突然发话,有些发火。
军医坐起身,挪了过来:”妈的,我也跟半括兄弟说话,又碍你什么事?“
长毛看着军医想要发作,但最后只是笑了笑,摆手道:”好了,老子怕你了,想说话,咱们就一起说。“
说完,朝赵半括挨近了一些,继续说道:”我看你翻来覆去的,是不是在琢磨事情?“
”关你屁事。“被说中了状态,赵半括忍不住有些恼怒,长毛却立即道:”你是不是也发现了这次任务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