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说,一边儿觉得心惊,这些事,秦九洲曾经很隐晦的预测过,当然,他那会儿只是一语带过,并没有跟我说太多。
但此刻,当我自己仔细去揣摩时,却发现是如此的可怕。
人类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在这次极地寒流中,在势必要舍弃大部分人的情况下,上面会保留哪一部分人?
自然是最强的。
比如政客、科学家、医生、精于种植的老农、各行各业的翘楚、空间异能者、强壮的男人、强壮的女人、聪明的孩子…
剩下的被牺牲的会是谁呢?显而易见,是那些可有可无的人。
然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可有可无的。
比如我自己,如果我死了,于整个人类、于整个国家,毫无损失可言。唯一会因为我而产生损失的,只有和我情感及利益相关的人,比如我的家人,我的爱人,我的朋友。
是的,不得不承认。我们大部分人,其实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可有可无,除了我们身边息息相关的人以外。
如果我没有空间异能,那么像我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既不能救人看病,又不能为科学做贡献,更不是某个行业的翘楚,而且还不强壮。
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茶楼服务员,并不缺我一个。
可现实却是,人群里。真正的精英只有那么百分之二十,剩下的百分之十,都是可有可无的普通人;如果在极端环境下,只能保存非常稀少的人,那么这个概率,甚至上升到百分之二。
我这样的人…以及和我一样的。占据了人类数量百分之十的普通人,他们该怎么办?
冷风夹杂着雪沫扑面而来,我打了个喷嚏,忍不住缓声道“我们迎来了一个非常残酷的时代。”
巫流道“不是迎来,是回归,自然界本来就是残酷的,人类这几千年来,过的太安逸了,我们只是重回自然而已。”
他的话让我一愣,忍不住多看了巫流一眼,我没想到,这个吊儿郎当,三不五时逃课的混混儿,居然还能说出一句挺像样的话来。
我不由道“看着我们曾经的文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会觉得难过吗?”至少,我心里是难过的。
巫流笑了笑,双手垫着后脑勺,道“矫情。我爷爷经常说,有得必有失,日升月落是自然规律,是啊,人类的文明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但是…对于地球。对于整个生物圈来说,这就是一场新生啊。文明是从蛮荒中诞生的,不管它是不是毁灭,但是它曾经在岁月中存在过,这是毋庸置疑的,只要存在过就够了,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灭的呢?连太阳,在能量耗尽后,都是会爆炸的好吗?”
我有些吃惊,道“你可真不像个初中生。”
他耸了耸肩,道“这些话是我爷爷说的,我们家祖上是书香门第,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太爷爷挨批斗死了,我爷爷很有文化,但是成分不好,所以我们家日子过的不怎么样,但我爷爷很喜欢看书,我家里有好多藏书呢。”
我道“既然是书香门第,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货。”
他翻了个白眼,道“富不过三代,谁家没长过几颗歪草啊。行了。咱们别探讨什么人类文明了,人要活着才有文明,死了还有个屁啊,大姐,还是想想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我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他道“虽然我看上去英俊潇洒、成熟稳重、博学多才、足智多谋…但你也别什么都靠我,我才十四岁,未成年…我哪儿知道该怎么办。”
跟这小子说话,绝对会被气死,我没搭理他,抱着双肩,哆哆嗦嗦的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我先是清点了一下干粮的储备。按照最低消耗,我们的干粮大约能维持五天;在防寒方面,只有我们身上所穿的老头、老太太的衣服,老式的棉衣,不防潮、不防水,在雪地里走一下午,绝对得湿;光源方面到不用担心,我们有足够的电池。
五天的时间,其实足够我们走到下一个补给地,但现在唯一难办的是御寒。
目前的温度,我们虽然冷,但活动起来。身体发热,也不至于冻死。
可衣服不防潮、不防水,这却是个大问题。
不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根本不能上路。
翻找了装备包以后,我灵机一动,对巫流说“把这个装备包拆了。把腿脚包裹住,至于上半身,用阔叶植物做个斗篷出来。”我们一共两个装备包,其中装食物的装备包,是当初在超市顺的,刚好属于防潮材质的户外包。很大,用这个把腿脚包裹起来,应该能抵挡一二。
巫流闻言竖起大拇指,说“大姐你行啊,我怎么没想到,成。我来改造装备包,那个斗篷你去搞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弄。”
当即,我俩分工合作,他去裁剪装备包,我则在隧洞里收集阔叶类的植物。
由于风雪没有飞进来,因此隧洞里的植物没有被积雪覆盖,这些阔叶类的植物,在‘新世界’以后,长得非常高大,有些一片叶子,就相当于一张床。又大又厚实。
我采集合适的叶子,用刀划拉着,削了树棍儿做钉,将阔叶植物层层穿插起来,一直忙活到中午,总算折腾出两件斗篷。
说真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没什么艺术天分,但当看着这两件碧绿的宽肩长斗篷时,我才发现,人的创造力其实是无穷的。
在现代文明社会,条条框框,将人的行为准则,审美观都做了标准分类,而当这些条条框框失去作用时,人最原始的创造力就出来了。
巫流看着这两件阔叶植物做的斗篷,非常真诚的赞道“真不错,牛叉,我爷爷以前说过,人类的进化靠的就是想象力,由想象力诞生了创造力,但是文明越成熟,想象力越匮乏。我觉得,你这两件斗篷,都可以拿去走秀了。”
我道“你爷爷可真是文化人,说的话都太有道理了,我也觉得太漂亮了,真不敢相信这是我弄出来的。”
说话间,我们将双腿用装备包拆下来的防潮布包裹了,披上了挡风雪的绿斗篷,走出了山洞。
临走时,我顺便将小崽子给抱了起来。
由于抱在手里太累,我干脆将外衣给扎进了裤子里,然后将小崽子塞到外衣里,解开一颗扣子,露出它的脑袋,就这么上路了。
巫流嘲笑道“哎。你怀孕了,怀的还是一只狼崽,人兽情未了啊?看不出河姐你口味挺重的。”
我气得够呛,踹了他一脚,道“小小年纪,你怎么就这么污。”
巫流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看了看小狼崽,感慨道“我他妈的迎风浴雪,冻的跟条狗似的,结果真正的狗到好了,不但不用自己走路,还有人揣在肚子里。那么暖和的地方,想想就舒服…唉,我好想变成一条狗,这长得可爱就是有优势啊。”
我道“这是狼崽吧,不像狗,没听它狗叫过。”
巫流道“狗叫该是什么样子的?”
我道“就是汪、汪、汪…这样的。”
他说“再叫一次,我刚才没听清。”
“…”迟早有一天,我要让这小王蛋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揣上狼崽,我俩走进了茫茫风雪之中,继续往成都的方向而去。
隧道塌方,我们不得不绕路。而且我们并不知道这条隧道究竟穿了几座山,如果是一座,倒也罢了,最怕的就是连山而过。
要知道,川贵交界处,最是崇山峻岭。
很多隧道,都是一座山连着一座山,有些长一些的隧道,开车都要二十多分钟。
如果我们运气太差,碰上的正是连山隧道,那就意味着,我们得翻过那几座大山,才能走完之前二十分钟的路程。
这简直是灾难。
但此刻,我们别无选择,留在原地是个死,继续前进,或许还有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