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觉醒来,我头痛欲裂、口干舌燥,急忙下床找水喝。手触之处却柔软异常,仔细一看,自己睡在一张宽大的双人床上,床单被褥洁白清香,地上铺着枣红色的木地板,吊灯、沙发、衣橱、电视、冰箱、空调、卫生间……绕着屋子转了一圈,使劲想也想不起来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推开房门后,看到一个很大的客厅,有些眼熟。
“你起来啦!”楼上飘下来清脆的声音,是雯雯。
这才依稀想起昨天给她搬小石狮子的时候,来过这里。那石狮子就放在客厅的一角。
“你们昨晚上喝醉了,我叔叔不让送你们回工地,就把你们接到我家来了。”雯雯冲我一笑道,“肚子饿了吧,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我讪讪说道:“真是麻烦你们了。”
雯雯边往楼下走边说道:“没关系嘛,什么麻不麻烦的,昨晚你还说我们是朋友的,还是先去洗澡吧。”说着,走到我身旁,笑着伸出双手把我推进了房间。
进了卫生间,她拧开了浴盆上的水龙头,用手试了试水温,转头对我说:“叔叔让我等你们醒来后给他打个电话。”然后,就笑着走了出去。
等我洗完澡出来,刘德义已经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了。刘德义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身材高挑,皮肤白净,看上去很像大学里的教授。寒暄一阵后,韩生和王昌也从另外两个房间走了出来,他们头发湿湿的,显然也是刚洗过澡。刘德义便带我们去了附近一个家常菜馆吃饭,而雯雯留在家里没有同去。
吃饭,喝酒,聊天,然后我们又醉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工地宿舍里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工头在外面大声吼叫,吼得我们脸都顾不上洗,急忙跑出去干活了。
后来刘德义隔三差五就开车拉我们去喝酒聊天,工地的大工头二工头每次见到他都是堆起一脸媚笑,站在一旁点头哈腰,等我们回来后却凶神恶煞地呼喝着让我们赶紧去干活。
干完了活儿,王昌问我和韩生:“你们说这个刘德义为何老是请咱们喝酒吃饭啊?”
韩生道:“佩服咱们敢打小日本鬼子呗,瞧他那架势,一定是年轻的时候想打日本人没打成,落下心病了,所以才佩服咱们。城里这样的人太多了,说不准以后还会有其他人来请咱们吃饭喝酒呢。”
王昌道:“照你这么说,那咱以后遇见日本人就上去开打,是不是后半辈子的吃饭问题就给解决了?”
韩生道:“这个,也能这样说吧,反正你记住,你要不打小日本,谁都瞧不起你这个农民工,操起家伙打他个狗日的小日本,就有肉吃有酒喝了。”
当然,这只是我们睡觉前随便聊的闲话,在酒席上并不这样说。王昌问刘德义:“瞅着您也不像是个一般人,定是那种神通广大的体面人,您门路广识人多,能给我们另找一份工作吗?”
刘德义答道:“好说,好说,你们是什么学历?”王昌说:“初中毕业,只差三分就能考上高中了。”刘德义面显难色说:“现在大学生还满大街地找工作呢,初中学历,这个……这个……我先替你们打听打听吧。”离席的时候,刘德义笑嘻嘻地拍着王昌的肩膀说:“差三分,那你去顶帖子吧,顶一次就是三分。”
但是后来在酒席上刘德义却再也没提过替我们找工作的事儿,倒是对我们村子的事挺感兴趣,不住地问一些村子周围的风景、古迹、地形什么的,偶尔也会说些古玩圈内的奇闻轶事。譬如今天在酒席上,他就说起了古玩界里赫赫有名的赵显。赵显以前也是从农村出来的,来的时候兜里只揣着几十块钱,替人打工的他看尽了白眼受够了委屈。无意中他听说倒腾古玩能赚大钱,便返回老家,找了几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找到并掘开一座大墓,装了满满一麻袋的古董,卖的钱足足装了满满十麻袋。后来他在北京开了一家古玩店,既买也卖,现在怎么着也赚了几千万了。
刘德义话音没落,王昌便说道:“我们村子里也有古墓,早就想回去挖宝贝换钱换房换车了,就是不知道怎么下手。”接着又说:“您是做古玩生意的,对这些门道必定有所了解,求您指点我们一二,挖出来的宝贝全给您,价钱嘛,您看着给就是了。”
刘德义道:“我对这方面也不是太在行,不过倒是认识几个这方面的行家,可是,可是盗墓这行当是犯法的,我可不能把你们往火坑里推。”
王昌立马急了,指手画脚地说不怕犯法不怕坐牢之类的话,韩生和我也在一旁帮腔。最后刘德义实在是拗不过我们,只好点头答应了下来。
几天后,刘德义把我们接到了郊外的一个农家小院。
这个院子是刘德义临时租来的,五间瓦房,院子里还种着十几垄黄瓜和西红柿。堂屋里走出一个人来,胖胖的,洁白的衬衣塞进灰竖条纹的西裤里,用一根比脚上的皮鞋还黑亮的皮带隔开。
刘德义说那人就是盗墓的行家,叫他老李就行了。
老李说他已经听刘德义介绍过我们的情况了,我们村子周围的地形刘德义也对他说过了,还说我们那儿听上去像是一块风水宝地。
王昌说:“什么叫像是风水宝地呀,本来就是风水宝地,村子东边全是古墓,西边也是古墓,老人们说以前村子前边的石碑都有一丈多高,插在石磨般大小的石龟上,齐刷刷的一个接着一个。文革时期全国都在搞平坟灭墓大运动,其他村子里的古墓,都在村支书的带领下被村民们拔掉石碑,掘开墓穴,砸烂里面的一切后,用掺着马粪的土(这种土土质疏松,挖洞的话很容易坍塌,千万别碰)填平了。我们村三面环山,山路崎岖陡峭,离县城又远,其他村子也离我们村很远,所以,村民们只是象征性地拔了石碑,没有挖开墓穴填平。”
老李听完,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才说:“掘这样的墓其实很简单,你们首先需要学会用钢条找到地下的古墓,然后再学会省时省力的掘凿方法,这样就能回去挖墓了。”
后来我才知道,盗墓人管地上的坟堆儿叫土馒头,这个土馒头下面还有个砖馒头——墓室,土馒头年代久远后会慢慢消失,而地下的砖馒头却不会消失。所以我们就得用钢条一下一下地从地表往地下深处扎,直到钢条扎到了砖馒头为止。
说话的同时,老李用他白白胖胖的手递给我们一根三米长的钢条。接着他又说道:“先用这根钢条练习练习,手熟后再用九节鞭。我当过兵,在部队练习投掷手榴弹时也是用假的手榴弹进行练习的。”然后他站在一旁,盘着手不住地指指点点。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并不容易,三个人紧握着一根比香烟粗不了多少的钢条,别别扭扭地怎么也使不上劲,经老李指点,我们又琢磨了大半天后,才算是略微摸索出些门道来,渐渐使得顺手了一些。
吃饭休息的时候,韩生问道:“怎么感觉挺简单的,几天就能熟练了,盗墓就这样简单?”
老李乐道:“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们使用的钢条是专门对付你们村子古墓的工具,勉强算得上是入门工具吧。但是这东西保证能让你们顺顺利利地找到古墓,因为村子周围的地形你们已经熟悉了,古墓所在的大概范围你们也知道了,所以就用这样的钢条来缩小范围,以便快点找到古墓。
“入门工具?难道还有其他的工具?”
“多了去了,有些工具连我都只是听说过而已,无缘亲眼见到。我只是对这种钢条比较在行而已,真正的盗墓工具,我却是未窥皮毛。”老李忍不住黯然兴叹。
一个星期后,老李见我们已经能熟练地使用钢条了,便开始教授我们一些挖掘之法。所谓的挖掘之法,其实就是用短柄工兵铲向下挖,尽量将坑挖得小点,坑内能容得下两个人面对面站立即可,这样做主要是节省体力和时间。还有三人之间的相互配合,一人在坑下挖土,上面两人分左右站立,垂入坑内一个大帆布口袋,下面的人将土装满后上面的人及时拔上清空再迅速垂下,在院子里挖了五六个深坑后我们便能熟练配合了,很简单。其实所挖的坑通向墓穴的何处才是重点。挖到墓穴后如何凿开更是重点。
所以老李不厌其烦地一遍接一遍给我们讲解示范,直到完全明白时,我们已经在这个院子里待了将近一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