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墓物语之活捉守墓人

作者:七七试十九

韩生和王昌紧紧地攥着绳子,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下放。我一只手抓着绳子,一只手摁开狼眼手电,四下扫射。下降的姿势可与黑鹰直升机里降落下去的特种兵相媲美,下降的速度则与天空中徐徐下落的散花天女的速度相当。

  前面说过,打火机的作用比手电的作用要大得多,那说的是在挖掘地道的时候。而在进入墓穴后,就必须依靠手电了,打火机在进入墓穴前测量一下氧气含量后就被揣进兜里了。

  手电的光束像一柄尖枪刺入前方的一片黑暗中,但你会发觉尖枪刺入了一潭深深的沼泽,不仅刺不到底,还被沼泽中的稀泥包裹起来吞噬掉了。除了手电的光束,你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只能把手电的光束从前方拔出来,朝着自己下降的方位晃下去。

  下面是巨大的青石条铺的地面,石条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淤土,还有我们刚才扔进来的细土。缓缓下去后,我便踩在了这层淤土上,随即往旁边移了几步,淤土上便留下了我的几个脚印。

  “你们下来吧,”我对着上面喊道。听不到上面的人答应,自己的声音却在墓穴中一波一波地回荡。

  他们不下来,我不敢一个人在这座大墓里随便走动,真的不敢,你打死我我都不会移动半步的。我只能壮着胆子用手电顺着后壁晃过去,依稀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红色棺椁,像一堵矮墙一样静静地立在那里。他们俩怎么还不下来?我靠着后壁边想边用手电向上照去。垂下来的绳索还在晃悠,偶尔从上面坠落下来的小土块掉在身旁,发出的声音却像是从远方飘过来的,于是我便急忙将手电照向四周,什么都没有,还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还有那个忽隐忽现的红棺材。

  我现在终于明白溺水之人为何拼命地抓稻草了。这是死人待的地方,是通向地狱的通道,而我却一个人闯了进来,度秒如年地盼望着有人下来陪伴自己。有人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我没这种想法,只是想要这两个从小一起光着屁股玩到大的伙伴下来,帮我驱逐这该死的黑暗和寂静。还有人盼望着世界上的人全都死光,就剩下他一人活着,而我现在盼着人们都好好地活着,长命百岁,万寿无疆,大家都说说笑笑,多好!一个人的世界太恐怖。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响动,绳索也随之剧烈地来回摆动,砂土一阵阵地像冰雹一样流下来。我知道是韩生或者王昌下来了,但是嘴里却情不自禁的喊道:“谁?”

  “我,我是上面派下来的。”王昌说道。

  “你怎么才下来,我还以为你俩是孬种,不敢下来,爬上去跑了呢。”

  “你一松开绳子,我就随着你下来了,嘿嘿,是不是害怕了?”

  “怕你个头,我都在下面溜达一圈了。”

  说话间,王昌顺着绳索溜了下来。随后,韩生也溜了下来。

  三个人,三道光束打量着四周。

  这座大墓分前后二室,我们站立之地是后室,中央安放着一具朱红漆描金的棺椁,后室与前室之间隔了一堵墙,留有宽敞的通道。这堵墙与墓室的墙壁同高,墓顶拱券起的部分则前后通贯连接。墓顶中央画有一条雪白的天河,天河左边镶着一个圆圆的金盘,代表日。右边镶着一个略小点儿的银盘,那自然便是月亮了,日月的周围不疏不密地点缀着的一些小银块,自然便是星星了。金子银子打制的太阳月亮被三束手电光照射后,并没有反射光束,发出闪闪的光亮。那是因为墓室门口摆着两口青花大缸,缸内曾经盛满了大豆油,油上飘着粗粗的灯捻子。这便是传说中的长明灯,墓被封之前将长明灯点亮,然后填土封墓,长明灯便会一直亮着,直到耗尽墓穴内的最后一丝氧气。长明灯燃烧时会飘散出浓密的油烟,这些黑乎乎的油烟便附着在了墓室内的砖墙上,墓顶、太阳、月亮、星星上都有厚厚的一层。就像一枚金币被钉在了汽车排气筒里,跑了几天后将金币取出,哪怕它是48K的金币,也照样黑乎乎油乌乌的。

  我们凿开的洞在天河的左边,而在右边,竟然也有一个洞。洞口很小,仅容一人通过,洞口上斜盖着几块大砖头,外面的土顺着缝隙流落下来,在地上堆了个小土包。我们三人心里立刻明白:李富贵曾经到此一游。

  棺椁虽然严严实实的,但仔细观看,还是有被撬开过的痕迹。

  韩生道:“先开棺吧。”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又从布袋里倒入手中一把朱砂,这都是那一个月里我们学到的基本常识。他转身走到棺椁前,蹲在地上,松开拇指和食指,用从指缝中流淌下去的朱砂在地上写了六个字。六个什么字呢?这是盗墓人的第一技能,也是最基本的技能。一向心传口授,外人绝对不知,即使是被关进了监狱,被杀了头,也决计不会道出。(所以在这里告诫那些想要盗墓的人,如果不知道这六个字,趁早断了盗墓这个念头。否则……嘿嘿……)

  钉棺的铜钉已被拔起,我们三人用力一推,棺盖应声开启,滑向了一侧。

  两道光束射向了棺椁内,一道光束来回扫射四周。这也是规矩,黑洞洞的墓穴里,三人的光束都射入棺椁之内,三个脑袋同时探向棺椁,这是不可理喻的做法,必须要有一人查看四周,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墓的主人在这座墓里安放了些那些用来抵御、报复盗墓人的机关。盗墓的危险不仅仅是被警察抓住,黑暗的墓穴中,往往隐藏着极为恐怖的危险。

  棺材里是空的!这令人无法置信。然而事实确实如此,我和韩生都没眼花,一人多高将近两米的棺椁里空空荡荡,没有死尸,没有白森森的骷髅。只是在棺椁中间放着一个小盒子,比你手里的鼠标大不了多少。

  韩生探手进去,把盒子捞了上来。翠绿色的盒子在光束下晶莹剔透,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但一时又找不到开启盒子的缝隙,掰也掰不开,韩生便顺手将盒子装进了裤兜,等上去地面后再打开察看也不迟。

  前室的东西两侧各有一个耳室,耳室的入口处挂着黄色的绫绢,像门帘一样遮住了入口。王昌上前用手揭开黄绫,没想到手一碰到黄绫,黄绫便如同灰烬一样散落了一地。里面的耳室露了出来。耳室里有一个青花大罐子。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东西。

  “这么大的耳室里,怎么才放了一个罐子?”王昌边嘟囔边进去把罐子抱了出来,掀开罐盖,里面盛满了已经炭化了的变黑的五谷杂粮。

  “你把这些东西倒出来,我俩去那个耳室看看。”韩生说道。

  “别呀,这儿黑乎乎的,别把我一人留下呀,还是等我倒掉后咱们一起过去,要不咱们先去那个耳室看看,过来后再倒也不迟。”王昌说。

  “呵呵,怕了?”韩生道,“我来清理罐子,你们过去。”

  “怕倒不怕……”没等王昌说完,我和韩生便走向了另一个耳室。同样,另一个耳室里也是摆放着一个青花罐,不同的是罐子里装满了铜钱。

  韩生正要倒出铜钱,便见王昌一手拿着罐盖,一手倒提着罐子跑了过来,他说道:“倒完了,倒完了。”话音没落,罐子里还流出些结成小块的五谷残渣。

  “瞧你怕的,这是倒完了?”韩生笑道。

  将罐子收拾干净后,我们又在前室仔细查看了一番,除了两口做长明灯的大缸外,空无一物。韩生走近大缸,看到缸内还残存着少半缸灯油,灯捻子依然漂浮在灯油上,他便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长明灯。按常理,这种棉絮在密封的墓穴中经过几百年的时间后,再遇到氧气,会像刚才的黄绫一样瞬间变为灰烬,但它长期浸泡在灯油之中,竟然完好如初,遇火即燃。慢慢的,灯光变亮,整个前室被映得一片昏黄。

  墓顶上镶嵌的太阳月亮星星,竟然随着灯光的跳动闪烁起来。这着实令人费解,外面糊了一层黑油烟的金属,不能反射手电的光束,却在长明灯上方亮了起来。这也着实令人心里发毛,黑漆漆一片的时候,恨不得在墓顶上搁上一排大射灯,能看清周围的一切,现在能看清了,却又觉得有说不出来的诡异。

  “没东西了,咱们走吧。”王昌道。

  “那就走吧。”韩生点头答应一声。三人回到后室,韩生先顺着绳索爬了上去,把两个青花罐子吊上去之后,放下来绳索,王昌便急忙抓住了绳索往上爬,等王昌快爬到凿开的洞口的时候,他身后飘过来一句细声细气的话:“你们就这样走了吗?”

  王昌身子一颤,喉咙里发出几声怪叫,手上脚下的力道却猛增许多,两三下便窜出了洞口。

  这细声细气的声音,我很熟悉,因为是我捏着鼻子说出来吓唬王昌的。我们三人当中数王昌的胆子最小,这时候不吓唬他一番,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喂,王昌,你的苦胆掉下来了。”我笑着边把绳索系在腰间,边大声喊道。

  系好绳索后,用力向下拉扯几下,上面的二人便用力将我徐徐上拔。刚才,我缓缓而降,落在一片黑暗之中,现在,我徐徐而升,送别的是长明灯的光亮。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一句不太熟悉的诗:轻轻的我走了,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大概就这意思。

  “王昌,你快下来看看呦,下面有好些个鬼鬼,好可爱呦。”上升至洞口,能听到他们二人喘粗气的声音时,我学着台湾的一位女明星嗲声嗲气地喊道。

  不是我喜欢这样说话,而是我心里实在是害怕,离洞口越近,心就跳得越快。我怕下面忽然伸上来一只手,拽住我的腿往下拉。越想心里就越发毛,于是心里莫名升上来的一股凉气顺着脊背爬上后脑勺,让我感觉后面似乎有只冰凉的大手在抚摸着我的后脑勺。

  我下意识地转头回望,长明灯的亮光依旧昏黄,朱红色的棺椁静静地躺在原处,蜷缩在这片昏黄当中。没有什么异常,我长嘘了口气,扭头,伸手抓住了洞口的断茬砖。可是,就在我转过头来时,眼角的余光却瞄到两个耳室门口似乎站着两个穿红衣服的小孩儿。红彤彤的衣服,红扑扑的脸蛋,红红的嘴唇,他们在冲着我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们扎小辫的头绳都是红色的。我心想:幻觉,这一定是幻觉。屁股后的尾椎骨一阵触电似的发麻,手劲爆长,抓住洞口上的一块砖,猛地用力攀爬,身子像开香槟酒时的木塞一样,弹出了洞口。

  显然,洞口中忽然窜出的我令韩生和王昌大为惊异,王昌张着大嘴叹道:“你这姿势很是不错,倒着看像是跳水运动员在跳水,横着看像是掠水飞燕,正着看像是……”韩生却发觉我的面色有异,急忙道:“快堵上洞口。”说完,弯腰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整砖,一块一块地掩盖住了洞口,王昌也急忙用短锹铲土覆盖在洞口之上,直到洞口再也透不出一丝光亮,我们才爬上地面,随即又急忙挥土回填,不到一刻钟,几米深的土坑便被填平。我们又折了几根带叶子的玉米秆,匆匆在土坑上来回拂动一番。本来白天我们都已经计划好了,填完土后去折几根树枝来抚平地面,因为这块地是我们村王铁蛋家的,我们不能糟踏了人家已经长出红樱的玉米,即便这块地的主人我们不认得,我们也不会下手折断青庄稼来用的。可是现在的状况很特殊,我惨白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地使劲填土,他俩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妙,都想着赶紧收拾完这里,尽快离开,所以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手忙脚乱地胡乱拂动一番,便收拾起工具,匆匆朝雯雯停车的地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