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生道:“我觉得不会是机关,如果有机关,在墓穴里面就应该有机关,墓主人不会费这么大的工程把机关设置在地洞下面。”
雯雯道:“那你们也要小心着点,看情况吧,如果有危险,你们就赶紧上来,别伤着自己,毕竟,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雯雯用映着漫天繁星的黑眸子,看着我和韩生。她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我俩每人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使劲地抽了几口,向着夜空徐徐吐出一个浓浓的白烟圈。烟圈渐渐变大,变淡,把闪烁的星星揽在了怀里,渐渐地,变得更淡了,直至消失在了闪烁的星星中。
王昌拿了胶带过来,把通风袋套入鼓风机后,用胶带紧紧地封了几圈。然后盘腿坐下,把鼓风机抱在怀中,一圈一圈地摇了起来。此时的他,像个纺棉花的老婆婆,又像个弹琵琶的姑娘,还像个给孩子喂奶的妈妈。
雯雯站起来,摇起了另一个鼓风机,断断续续地不会使劲。
我道:“我来摇吧。”
“我帮你摇吧,这又不是什么费力气的活儿。”雯雯道。
我道:“这吹风要用力均匀,绵延不断,不能断断续续地一阵风大一阵风小。那不是通风,那是在吹枕边风。”
雯雯噗哧一声笑了,也就不再坚持,起身离开了鼓风机。我便过去坐下,握住还带着雯雯体温的鼓风机手柄,摇了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通风完毕,韩生小心地把通风袋扯了上来,王昌则随手将通风袋内的空气挤出,卷成一圈。
雯雯说道:“我也要下去。”
我们三人一愣,谁也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娇滴滴的女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王昌道:“你是在开玩笑吗?”
“不是,我是当真的。”雯雯道。
韩生想了想后说道:“雯雯老板,你放心,不管下面有什么东西,只要是能拿的上来的,我们都会一件不落地给你拿上来,绝对不会起私心独吞的。”
雯雯瞪了韩生一眼道:“你以为我是这意思吗?你们三人的为人秉性我和我叔叔早已了解,知道你们不是这种人,所以我叔叔才会放心让我一人陪你们来到这儿。你这么说话显然是不拿我当自己人了,我是什么人?监工?”
韩生急忙说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雯雯打断他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这样说我,好激得我不好意思下去。你是好意,我心里明白,但是我心里也明白,我是真的想下去看看,一定要下去。”
雯雯说完,竟然一眼不眨地看着我,等着我说话。
我心里想到:瞧她这架势,不让她下去怕是不行了,下去也好,也许她一害怕,就会吵着要上来呢。想到此处,便对她说道:“随你,不过你可别害怕。”
雯雯咬咬牙道:“哼,有什么好怕的。”
这次依旧是我先下,随后下来的是雯雯。她是被吊下来的,绳索斜系在她腰上,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双手使劲握着绳索。
快到地面时,我过去一把将她抱住,见她本来白皙的脸庞现在一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我轻轻把她放在地面后,对她说道:“下来了,睁开眼吧。”
她的眼睛似乎闭得更紧了,我又道:“没事,挂着好几盏汽灯呢,再说你也不能老这样闭着眼呀。要不,让他俩再把你吊上去得了,反正你也算是下来过一回了。”
听了我的话,她把眼睁开一条缝,然后又紧紧地闭上了。
我笑道:“好了,下也下来过了,眼也睁开过了,那就上去吧。”
她努着嘴道:“不上去。”说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冷汗。这时,上面滑落下来的小土块正好落在她的脚旁,她啊的一声惊呼,抱住了我的手臂,惊恐地四下张望。
我拍拍她的后背说道:“没事,是上面滑落下来的小土块而已,咱们去地洞那边看看吧。”
说罢,我牵着她的手,领着她来到地洞旁边。她望着四周的石像,从兜里掏出来个数码相机,说道:“你陪我过去好不好?”
我笑着点了点头,陪她走近石像。然后闪光灯就开始噗噗地闪烁着,镜头也吱吱地伸缩个不停,每一个石像雯雯都从不同的角度拍了五六次。等拍完照片,韩生和王昌两人在地洞旁已经开始抽第三支烟了。
“我们下去吧。”韩生拧灭烟头,探头朝地洞边看边说道。
照例,还是我先下。韩生把绳索系在我腰间,王昌把另一头系在羊蹄子上后,又递给我另外一根羊蹄子,我便一手拿着手电照着台阶,一手握着羊蹄子下了地洞,他二人则把绳索在胳膊上缠绕两圈后,紧紧攥着羊蹄子,以防我突然滑倒坠落。
台阶很干燥,不像我们所担心的那样潮湿滑脚,甚至长满青苔。台阶的一侧是青石砌成的厚实墙壁,上面雕刻着稀奇古怪的人物图案。
台阶不是很长,向下面折了几个弯后便到头了。尽头处是一扇巨大的石门,石门两边各雕着一个呲牙怒目的门神,手臂向外探出,像是要抓住过来之人一样。石门两侧是两个镇墓兽,个头很大,比王府门前的石狮子还要大出一头。从镇墓的雕刻工艺看,很显然是明朝的作品。镇墓兽的脑袋上有独角,嘴里有獠牙,爪上有锋利的指甲,这种镇墓兽的尾巴里通常会塞着五步蛇的退骨和狼王的森毛,让人看到后心里就自然发毛后退,任你胆子有多大,也不敢往前,所以我从兜里掏出装着朱砂的袋子,把朱砂倒入手中,顺着指缝在地上流出了三个字,这三个字是专门用来对付镇墓兽和门神武俑的。写出这三个字后,我便可以大摇大摆地站在镇墓兽和门神面前,用手电仔细观看石门了。
石门中间的缝隙很严实,手电光都照不进去,我们根本看不到石门后面是什么。我知道有的石门后面会设置强弓劲弩,把试图推开石门的人射成个筛子。还有的石门后面会有流沙,流沙会像海啸一般把石门前的人吞噬掩埋。还有的石门后会安放一颗巨大的生铁球,推开石门的人绝对不会料到有颗巨大的铁球从天而降,把他砸成肉饼后滚得远远的。
总之机关有很多种,但是只要你心细观察,还是会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譬如门神的眼睛是空洞洞的,没有眼珠子,那就说明很可能眼睛里会射出弩箭来,或窜出两柄锋利的长矛。譬如石门前面,脚踩下去后听到的声音有些异常,那你就得赶紧跳出去,因为下面很可能是个翻板陷阱,陷阱里插满了永远锋利的石矛在等着你。
仔细观察石门后,我并没有发现石门有何异常之处,不像是有机关,我打赌,绝对没有。事实果然如此,石门后没有机关,稍微用力一推,巨大厚实的石门便悄无声息地开了个缝,我急忙退到远处等着,过了一阵见无异常反应后,才走了过去,索性将石门大开。
一股阴冷寒气扑面而来,如同你在三伏天的重庆街上逛了几圈后,推门进入了一家开足了冷气的冰激凌店。这样的阴气不等同于房间里的冷气,它会侵入并伤害体内的心肝脾肺肾,所以我急忙退回到台阶上面,掏出打火机点燃,放在了台阶上,然后顺着台阶走了上去。
我并不担心石门后涌出来的是一团可燃气体,譬如沼气什么的,因为如果迎面扑来的是这样的气体,那就根本容不得我反应,一下就会令我窒息过去。这只是石门后的空气多年不流通,加上地下温度较低的缘故。你完全可以把这股阴气看作是个守寡多年的妇女重嫁新夫后发泄出来的欲望,等她折腾几晚,自然会恢复平静。
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我也没久留,返回到他们所在的地方。见我走了上来,三人几乎同时开口问道:“下面有什么?”
“还不知道,有扇石门,石门推开后涌出来阵阵阴气,等会儿才能进去。”我道。
“那你就没来得及看到些什么吗?”雯雯一点也不想掩饰自己的想法,追问道。
“没有,什么都没看到。”我答道。我一直认为雯雯不适合做古玩这一行,干这行的人最基本的功夫不是鉴别古玩的真伪,而是喜怒不露于色。在北京潘家园,当雯雯听说我们曾经有青花大罐子时,脸上迷漫着的渴望得到的神色,那是古玩行当中最大的忌讳。她应该装作若无其事,淡淡地一笑而过,以后再找机会旁敲侧击,问出可靠的消息。
“阴气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散去?”雯雯又问道。
我问她:“现在几点了?”
“四点多了。”
“天亮前怕是散不去了,咱们上去吧,晚上睡一觉,今晚再下来。”我边说边开始收拾包裹。
雯雯只能无奈地看着我们收拾工具,等韩生王昌上去后,我们把她也吊了上去。
我上了地面后,却猛地想起了自己的打火机忘在下面的台阶上,想要返回去拿,雯雯笑道:“那能值多少钱呀,不就是二三百块钱吗?再劳师动众地折腾大家一回?大不了把我的给你不就得了?”说着,她从裤兜里掏出个打火机做势要塞给我,我只能笑着推辞,然后背起工具包裹和大家一起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