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外面是一个四四方方,没有屋顶的屋子。有四堵墙壁没有屋顶的那叫院子,不叫屋子。我不知道该叫它院子还是屋子。一眼看过去确实像院子,因为向上看不到屋顶,只能看到四堵墙壁直直地延伸上去,消失在黑暗中。
地面上铺着一层木炭屑和石灰掺杂起来的黑白灰,厚厚的一层。(注:后面很多地方会出现一些盗墓人的专有名词,文中不会详加解释,自己琢磨。)这样的黑白灰踩上去,应该会有那种松松软软的感觉,就像秋天走在林荫下的落叶里,春天踩在河边的草丛中一样。但是我们的脚踩上去却没有这种软绵绵的感觉,只能感觉到脚下的黑白灰硬邦邦的硌脚,就像夏天走进了干涸开裂的稻田,冬天踩到冻得结实的坚冰一样。
这就说明地下可能有暗流,或者墓室里有通向地面的洞。这种黑白灰也是用来防潮的,并且防潮的效果是最好的一种。地下涌上来的潮气和地面渗下来的水,都会被吸收进这种黑白灰里,黑白灰遇潮变硬,紧紧地裹住下面铺的一层霸王泥,时间一长,便在墓室内部形成坚硬的保护层。地下哪怕有暗河在流动,也涌不过霸王泥上面的这层黑白灰,即便是山洪冲进了墓室,也会从黑白灰的缝隙中迅速渗入地下。
所以我们三人就像初冬时分,走进了上冻的庄稼地一样,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没走几步,猛地听到前方也有脚踩在黑白灰上发出来的声响,大家急忙停脚,手电的光束顺着声音晃射过去。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土台,四四方方的土台,近两米多高,周围趴着通上土台的几阶土台阶,声音就是从土台后面传过来的。
王昌脑袋一缩,弓腰含胸,脚下一个后垫步,悄然无息地藏在了我和韩生背后,拿着手电的左手向上一翻,架住右手端上来的弩弓的弩身,探头探脑地朝土台方向瞄着。
韩生扭头瞥了他一眼,转过来附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你走左边,我走右边,分头绕过去。”说完,熄灭手电,握着羊蹄子,踮着脚尖走近土台,然后背靠着土台向右边走去。
我也熄灭了手电,将手中的汽灯交给了王昌,边抽出羊蹄子边示意他往前直走,一直走上土台为止。王昌面显难色,没等他开口说话,我拔脚便朝土台左边溜了过去。眼角的余光却瞅见王昌的手电光束往右边晃了几下,又往我这边晃了几下,最后终于直直地晃上了土台,不再来回晃动。
土台边的黑白灰照样是硬邦邦的,必须垫着脚尖才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可身旁的土台却异常潮湿,就像一场暴雨过后的土城墙一般,所以不能用手扶着土台往前走,那样会抹上黏糊糊的一手泥,我最讨厌这种黏糊糊的感觉,如同看电视里主持人嗲声调笑的节目。一旦粘上这些泥,我就必须把手伸在裤子上使劲地来回擦拭,而我更害怕手心里粘满了滑不溜秋的泥后握不紧羊蹄子。
尽管手上没粘上泥,汗珠子却从手心深处渗了出来,若不是六棱的羊蹄子每个棱面都凹刻着一行阴文,我现在一定正攥着手心在衣服上擦汗呢。但不管怎么样,往身上擦汗总比擦泥干净多了。
前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上去也越来越沉,脚步声中夹杂着丝丝喘息声,听方向像是朝着土台上面走去。
再走几步,便听不到脚踩黑白灰的声音,而是踏着土台阶的脚步声,然后是用力的嘿哟声,像是一个人在使劲地往土台上搬东西时发出来的声音。
我这心里忍不住地纳闷,我们打着灯从土屋迷洞里出来,又朝这边走了一段距离,灯光不停地来回晃动,只要是在这屋子里的人,决无看不到灯光的道理,若是常二胡三他们看到灯光,应该能从狼眼手电发出的白光束猜到是我们,就应该出声呼叫我们才是,为何这么长时间都不理会我们,自顾自地往土台上搬什么东西呢?就是急着搬东西,喊我们一声过来搭把手不是更为妥当吗?
如若不是常二胡三他们,为何看到灯光却不躲不避,反而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往土台上走来?听声音绝对是一个人的脚步声,难道周围还埋伏着其他人不成?
我心里胡乱猜测着,脚下则干脆放开步子往前小跑。心想,若是自己人,有声响没声响的都没关系,就是点燃一挂炮仗边走边响都无所谓。若不是常二胡三他们,而是另外有人,看到我们的灯光后,人家都不怕,我们却蹑手蹑脚、如履薄冰地绕过去,像什么话?我们三个还怕了他一个不成。
我心底甚至盼着这人不是胡三等人,而是那个掳跑了雯雯的怪人。
就在这时候,就听王昌大声喊道:“什……什么人……韩生……快……上来……”
声音惊恐慌乱,后面的喊声已经是语无伦次中夹杂着哇哇乱叫,听声音便知王昌一定是遇到了那个掳走雯雯的怪人,通上土台的台阶就在前面十几步远的地方,现在却来不及跑过去,听王昌那颤巍巍的喊声,这十几步的时间怕是能把他给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