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偏有好事者,添油加醋地编出一番故事,煞有介事,神乎其神,还给射雕英雄立庙作传,流传后世。记录这件事情的就是原来两个看守马匹的亲兵中的一个,把见众人每天在茶馆中听说书人讲述射雕英雄生平传记,流连忘返,导致农田荒废,于心不忍,便匿名如实写出当时情况,并自费印刷上万册,晚上偷偷撒在街道上。”杨剑娓娓道来,好像自己是个亲历者。
“我师父发现这本小册子的时候,它被垫在一个棺椁下,想是搬运棺椁的人拿来垫手用的,被压在了棺椁之下抽不出来了。家师当时也没太在意这本小册子,带回去后一直搁置在柜子。有一天无聊,取出小册子随手翻看,见里面还详细描述了事发地点的地形地貌,家师仔细阅读后,掩卷沉思,久久不语,连着两顿饭都没吃。直至半夜,把我从床上拖起来,连夜收拾行囊,驱车赶往这边。”
“到了县城后,家师把越野车寄存在了歇脚的旅店里,领着我来到了坟上村,绕着村子足足走了两天,才算是把周围的地形熟记在心。晚上便领着我来挖墓了。”
“本来按照行规,盗墓之前一定要先在当地找个人压脚放哨,即使在盗墓过程中被人撞上了,碍着当地人的脸面,一般都不会捅到警察那儿去。再者还能从当地人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墓葬方面的传说,盗墓人都知道,传说里面有相当一部分都不是空穴来风,都是有依据的。但这次我师父却没像以前那样找当地人,也没约帮手,就我们俩人便潜入了墓中。”
“我们是直接从那片树林里挖下去的,因为这片树林当地人称朱家坟。这是在村子周围转悠的时候听庄稼地里的一个老汉说起的。那天晚上我们师徒二人用套箩朝下挖了几十米深,一直挖到了最下面的这座周朝墓穴。”
你决计猜不到我们见到了什么!”
杨剑瞪着眼睛注视着我,等着我猜。
我转头看了看出来时的洞口,心里想着范五他们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找到这里。
“他们一时半会儿的是不会找到这里来的,急也没用,折腾了一晚上,还是和我在这儿静静地坐会儿吧。就我现在这模样,一点儿都不会威胁到你,再说,我进去墓穴之内才算是守墓人,出了墓门一见阳光,我跟你啥区别都没有。”杨剑朝我说道。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怕是又想着什么法子糊弄人的吧。”
“你爱信便信,不信拉倒。我只是觉得两个大老爷们面对面干坐着,没酒还能忍受,没话就有些变态了。”
“那你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得,还说是让你猜猜呢,你这……唉,那我就说吧。”杨剑摇头叹气,接着说道,“我们师徒二人下去后,竟然看到下面有四个人,四个大活人,身上穿着民国时候的黑缎子长袍,褴褛得像跳草裙舞的裙子。头发比我现在留的头发还长,用衣服上的缎带子扎着。脸白如雪,牙齿却出奇地黑,看上去就像戴着黑牙箍还被烟熏过似的。”
“那四个人围成一个大圈,等我俩下来还没站稳脚,他们便从黑处钻了出来,围住了我们爷俩。师父手里还拎着挖土翘墙用的滚叉,抡起来就朝他们砸去,可惜被其中一人单手夺去,我拼命挥动着手里的套铲,被一人用胳膊挡住,震得我虎口都快裂开了。然后他们像拎鸡崽一样把我俩带出墓室,拎到了这里,就是咱们现在身处的这个茅草亭子里。”
“趁一个人不注意的时候,我探手扯下了他脖子上的一条项链。你别笑,我说的都是真的。别以为只有你们知道守墓人脖子上的封土盾项链,但凡是拜过师的盗墓人都知道这事。都知道他们脖子上的项链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我刚扯下项链,他们四人立刻愣住了,随后大声狂叫,手舞足蹈,像是疯了一样。”
我原本以为能用扯下来的项链要挟他们,但是我错了,你也错了,包括他们四个人也错了,从古至今的盗墓人都错了。”
“怎么错了?”
“传说中封土盾项链是守墓人的命根子,这倒是不假,但是绝对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样,可以用项链来要挟守墓人。事实恰恰相反,被要挟的是自己。”
“什么意思?糊弄我?”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完后你就明白了。那四人在亭子里狂呼大叫,绕着四周满地乱跑,虽然仅有四个人,但那气势丝毫不亚于狂欢节时的街头广场。持续了很久,那四人终于安静了下来,走到了我和师父的面前,说,请随我们来,看看这座墓穴中的宝贝。”
“师父和我被他们四人前呼后拥地推进了墓内,走近了棺椁旁边,他们抬脚在地面上使劲地踩了几下,棺椁小头正对着的一面墙壁悄然无息地弹开一条裂缝,接着我们便闻到一股莫名的味道,里面有兰花的幽香味和铜器锈腐味,还有一丝海滩边才能闻到的海腥味。”
“我们那时候用的手电没现在的这么亮,是能塞进去四节充电电池的电棍手电,虽然是市面上最亮的,但还是没你们手里的手电亮,特别是在这黑漆漆的地下。手电光射进裂缝里,就像一颗火星扔进一滩汽油里似的,里面立刻一片辉煌,从缝隙中透出来的光比射进去的手电光还要亮。”
“你猜猜我们进去后看到了什么?”
杨剑睁大眼瞪着我,等着我回答。
“能反射光的自然是夜明珠之类的东西呗,还能有什么。”我说道。
“夜明珠自然是有,但夜明珠发出来的光是柔和温润的,决计不会像我们看到的那样亮丽堂皇。再想想,我们看到了什么?”
“难道是些打磨得光滑异常的铜镜子金镜子银镜子?像玻璃镜子一样反射光源?”我说道。
“也不是,你想想,这些金属镜子表面再怎么光滑,它也是反射手电射入的光。反射过程中不损耗或者很少损耗光源就已经不错了,怎么会发出更亮的光呢?”
“那倒也是。里面究竟有什么呢?总不会是有几盏探照灯吧。”我问道。
“你再仔细地想想。”杨剑说道。
“我想不出来,我也不想了,奇怪,我怎么跟你聊起了这些。”我忽然警觉起来,这人胳膊上的小窟窿虽然不流血了,已经结了薄薄一层痂,可还是像钟摆似的垂在身子两侧,他怎么有闲情和我说这些?何况我手里的羊蹄子一直朝着他,始终没离开过他。这就像一个俘虏在跟拿枪的人谈儿时的梦想一般。他说这些话究竟是何居心?不管他有何阴谋,我只要安下神儿来稳稳地盯着他,等胡三常二他们破墙而入,一路寻到这里来就行。等他们来了就好办,直接由福六发落就行了。我现在决计不能落入他的圈套,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圈套,但我敢打保票,他说这些话一定是在诱我入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