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蒙,寒生感觉到鼻腔处有点痒,不在意的用手揩拭了几下,擦断了白陀须的菌丝,他没有发现飘落的细如毫发的长丝。
抬头望了望天空,西北方浓厚的云层飘了过来,得抓紧时间了,他想。
寒生手握铁锨,将锨头插入方才铲出的棺盖上的缝隙中,用力压下,随着“嘎吱吱”声响,已朽的棺材盖板承受不住撬力,破碎了。他清理掉上面破碎的木板,抓过手电筒朝黑洞洞的棺材里面照去。
一个长满白毛的人形物体静静的躺在棺材里…
寒生吓了一跳,这具千年古尸怎么长满了白毛?他定睛细看,不禁心中一凛,那白毛竟然在生长!细如蛛丝的白毛奔着盖板的缺口而来。
寒生眼角瞟向棺材角落,见到了一个长方形的木匣,约有三十几公分长,上面落满了细细的尘土。
寒生的心“噗嗵噗嗵”的跳起来,他小心翼翼的将铁锨伸过去,轻轻地铲起那木匣。当他抽回铁锨抓住了木匣时,发现那些白色的菌丝已经快要长满了棺材,他来不及细看那木匣,赶紧爬上了土坑。
月光下,那些白陀须摇晃着伸出棺材,继续向上攀升着,寒生大惊,放下木匣,抓起铁锨,拼命的往坑里填土,盖在那些白色的生物上。
当夜空中淅淅沥沥落下雨点时,墓坑已经完全被填平了,那千年古墓也未留下一丝痕迹,寒生擦去脸上的汗,终于松了一口气。
四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寒生揿动手电筒开关,灯丝一红,然后就不亮了,那电池终于耗尽了。
雨下得大了起来,竹林里的竹叶击打的“簌簌”直响,寒生将木匣放入布口袋,那里面还有寻回的27块手骨,他背起了口袋,拎着铁锨,摸着黑往回走去。
雨雾下,竹林里的鬼火已经不见了,那些乌鸦大概也闭上眼睛睡了,寒生只有一步一步摸着前行,不时地撞上粗大的毛竹,散落下一大堆雨滴。
一两个时辰后,寒生才跌跌撞撞的摸回了家。
大黄狗笨笨不像往常一样凑上来摇头晃尾,似有恐惧的嗅着空气,嘴里发出低嚎,身子颤抖着往后退,缩进了堂屋的角落里。
寒生心中兴致勃勃,根本无心理睬笨笨的异样表情,径直的走进西屋,父亲果真还没有回来。
他放下布口袋,点燃了油灯,来不及脱去身上湿透的衣裳,迫不及待的从布口袋里拿出那只木匣,凑到油灯下仔细观看。
木匣上的尘土已经被雨水冲刷掉了,露出黑红色的木质颜色,这是一只紫檀木匣。木匣沉甸甸的,没有折页和锁,是滑盖匣,滑槽的边缘都封了火漆,起到隔潮和密封的作用。寒生试了试抽不动,便起身到灶间找了把小尖刀,在灯下一点一点地抠去封口火漆。
刮了老半天,终于抠干净了,寒生抑制住狂跳的心,端坐好身体,深吸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滑盖慢慢的抽出…
匣子里面放着一个白色的麻布包,看上去质地较粗糙,布包上面摆着一张发黄的纸片,上面写有黑黄色的字迹。寒生小心的拿起纸片,在油灯下细看,原来这是一封信,字体是隶书,笔法苍劲古朴,信上写道:
建安十三年秋白,丞相斩?于许昌,?于牢中托付《青囊经》一部及阴阳尺一把,谓“得此经者可活人”吾乃吴徽州府婺源南山人士,今嘱后人此经随葬于耳,此经他日若得见天日,得经之人当悬壶以济世,切不可道其之来历,然父母子女亦不可言之,切记,不负?之托也。魏黄初七年暮冬。
寒生越看越惊,冷汗自两颊滴落。
他从小就听父亲说过,《青囊经》相传是三国时神医华佗所著,当时他被曹操囚于魏都许昌死牢,自知命不久矣,便将毕生医术写成一本《青囊经》,交与狱卒,希传于后世。不料狱卒死活不敢接受,万般无奈之下,华佗将其呕心沥血之作付之一炬,可惜一代神医毕生医术就此失传,那华佗单名一个字“?”
难道,难道说1700多年前的《青囊经》还在人世?
油灯下,寒生颤抖着手慢慢的解开包袱皮…
布包一层层的打开了,呈现在寒生眼前的是十几张零乱而颜色发黄的纸片,匣底斜躺着一把青色的尺子。那些纸质地厚且粗糙,正反两面写满了蝇头小字,最上面的那张纸片的开首处潦草的写着三个隶书字“青囊经”
这就是《青囊经》?
寒生起先困惑不解,但略一思索便已明了,造纸术出现于西汉年间,那时使用的是黄色的麻片纸,面前的《青囊经》纸张虽黄但并非黄麻所制,应该是东汉经蔡伦改良后的树皮纤维纸。东汉末年军阀割据,百姓流离失所,民间纸张是稀缺之物。华佗囚于狱中,只能东凑西凑到几张纸片,为节省而以蝇头小字写就此经,更没有可能线装成册,看来这十几张粗糙寒酸的纸片,必是华佗当年的手迹无疑。
寒生精神为之一震,再低头凝目往下看,经中接下来所述,使得寒生更加确信这就是失传1700多年的《青囊经》。
下面记述着:麻沸散主用曼陀罗花,亦称风匣儿、山茄子,气味辛、温、毒,秋季采曼陀罗花,阴干。药用一升,另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热酒调服三钱,乃令既醉无所觉,跨破腹背,抽割积聚,若在肠胃,则断截前洗,除去疾秽…。
寒生阅到此处,不觉血往上涌,热泪盈眶,喜不自禁,这可是千百年来国医圣手、江湖郎中梦寐以求的宝典啊。
他知道,曼陀罗花即洋金花,国内野生分布甚广,原来竟有此妙用。
寒生如痴如醉的阅读下去,不知不觉鸡鸣三遍,天已经亮了。
这时,大黄狗苯苯兀自轻吠了起来,院子里有人站住了,扯子嗓门叫道:“朱医生,小队通知,今天各家开始迁坟啦。”
寒生紧忙收好《青囊经》,装进匣子里,将紫檀木匣塞入床上的被褥下,然后揉了揉眼睛,走出门去。
来人三十来岁,中等身材,虎背熊腰,寒生认得的,他是南山村的小队长朱彪。
“老爹给人接生去了,等他回来吧。”寒生告诉他。
“好,不过你们家可要积极点啊,别落在革命群众后面了。”朱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然后走掉了。
哼,小人,寒生心里嘟囔了声,因为出身成份问题,这个队长总是找老爹的茬儿,农村里祖辈当医生,土改那阵儿,也不知道怎么就给划成了富农,听说爷爷曾经治好了国民党县太爷的病,属于为反动阶级服务。
一天下来到黄昏,老爹仍没有回来。
要不要告诉老爹自己得到了《青囊经》呢?寒生想起古墓主人的那封信,最后决定还是先不说,人家既然托付经书时有要求,自己就应该遵守,况且还是千年老前辈呢。
寒生继续废寝忘食的阅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