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顾方言坐起身,喝了一口季古递过来的矿泉水,放下瓶子道,“我想起我是怎么昏迷的了。”这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四周顿时鸦雀无声。顾方言接着道:“是这样的,当时我跟在季老师的身后,正注意着老师的一举一动,猛然间有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那声音相当奇怪,不男不女,就好像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同时讲话,我回头看去,整个四层除了我和老师,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众人被顾方言的话说得浑身发冷,连季古教授也头皮发麻,问道:“那声音说什么?”
“那声音说,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回去,快回去。”顾方言将那句话说得极慢极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出来。众人寒毛倒竖,毛林松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呢?”
顾方言道:“我当时惊得心都快从嗓子眼掉出来,正欲提醒季老师,忽然眼前就一片血红,仿佛无数的鲜血向我奔涌而来,我,我这就没知觉了……”
食堂里一片沉寂,大伙儿面面相觑,顾方言听到的、看到的到底是什么?难道真应了毛林松说的,这个陪葬坑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古怪?几个工人脸色发白,甚至起了辞工的念头。季古教授心中暗叹,像顾方言这般优秀的苗子,没想到心理承受能力却是如此脆弱,他一定是由于害怕,产生了幻觉。
季古不是心理辅导者,不知道该如何向顾方言解释,也无从安慰,只得握紧顾方言的手,希望能给他传递一点温暖和信心。顾方言仿佛明白季古的心意,感激地朝季古教授点点头,开口道:“老师,云静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季古心中咯噔一下,是啊,云静呢,从救援到现在,他都没有看到云静,他们师生三人一向如影随形,顾方言出了事,云静却不过来探视,这太不合常理了。
有个工人道:“就是云小姐叫我们下去四层的啊,她不是没上来吧?”另一名工人道:“对了,云静小姐当时的神态就有点不大对头,走路都是扶着墙的。”
毛林松眼睛一瞪:“知道还在这里废话,还不赶紧去找。”说完就朝食堂外走去,季古不放心,也松开顾方言的手,欲跟随大伙一起去寻找云静。顾方言也站起身来,一边老王连忙拉住他:“你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去就行了。”
顾方言摇摇头:“我没事的,找到云静要紧。”
不出意外,云静在第四层墓坑被发现,不过她没有昏迷,而是痴痴傻傻地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坑顶。大伙吵吵嚷嚷围过来她也没有反应,就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毛林松做了一个肃静的手势,指着云静诧异道:“云小姐在流泪。”
怨幻觉太美丽2
第四层墓坑在眼前变得越来越宽敞,越来越开阔,风渐渐吹过来,喧嚣声慢慢传过来,四周的景物像水墨画一样在宣纸上一一体现。抬头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右侧是临茨节比的小镇房舍,左侧是条碧波荡漾的河道,河道里乌篷船来来往往,脚下是一条幽长幽长的石板路。
路的那头有三个人影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家三口。男的穿着卡其布的中山装,上衣口袋别着一支闪亮的钢笔,女的穿着的确良花衬衫,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穿一身红白格子衣服,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蹦蹦跳跳地行走。
“爸爸,妈妈!”云静的眼泪夺眶而出,站起身来,向前迎了过去。
“我是季古,云静你这是怎么了,这里没有你的爸爸妈妈,你醒醒。”季古教授摇着云静的肩膀着急地喊,一天之内,两个学生都出现魂不守舍的症状,叫他如何不心焦。
毛林松不知从哪里拿来一部袖珍型的一次性吸氧器,将面罩卡在云静的嘴鼻上,按下了喷钮,一股清新的柠檬味在墓坑中弥漫开来。
云静的眼神由呆滞而迷惘,有迷惘而慌乱,由慌乱而诧异,最后定格在季古的脸上:“老师,我,我看见爸爸和妈妈了。”说完这句话,她就扑到季古怀中,趴着他的肩头抽搐起来。季古搂着她,轻拍她的背安慰:“不要怕,不要怕,我们都在这里。”
其实云静又何尝是害怕了,那种感觉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二十年了,二十年没见过父母,她已记不清父母的模样。他们藏在她记忆的旮旯里,昼伏夜出,除了在梦里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身影,白天怎么也无法回想起来。
云静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二十年前的场景会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爸爸、妈妈、和五岁的自己,洋溢着平淡的快乐和幸福,曾经是多么完整的一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