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表情一直流传下来5
在历史的漫漫长河里,灯具代表光明,代表着人类的进步。而俑像则是由陪葬品衍生开来的活人殉葬替代物,是统治阶级黑暗专制的直接体现。然则灯具和俑像却都和艺术密不可分,而工艺艺术也从另一方面推动着历史的车轮。
所以历史里的是是非非盘根交错,混淆得如胶似漆天衣无缝,要想单独拎出某一桩来做单一化评述,实在是异想天开、难上加难。
中国的灯,至迟从战国时期问世以来,即成了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照明工具。在相当漫长的演进嬗变过程中,历代灯品,层出不穷。绚丽、工巧、拙朴、华美、凝重、典雅、奇异的各类灯品,组成了中国灯彩的大观园,照亮和见证了历代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
战国时期的灯具灯品,以表铜质料为主,另有少量陶制和玉制灯具。从造型分类看,有豆形灯,人形灯,多枝灯等。可见此时,便已有了陶制人形灯俑。人形灯俑技术在秦汉时期得到进一步的发展,秦始皇陵中众多的兵马俑证明,自那时起,匠人已经能够用陶土塑造出大型的俑像。
秦汉交迭时期,战事频繁,各种新式刑罚也就应运而生,其中有一个刑罚唤作“点天灯”,将犯人俘虏用麻布包裹,放入油缸中浸泡,入夜之后,将其头下脚上绑于高杆,头发作引点燃,最后骨肉同化为灰烬。这刑罚后来被残忍嗜杀之人不断改进,衍生出不少其他流派,有将灯芯植入肚脐眼,燃其脂肪的;有将头盖骨揭开,拌油燃其脑髓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其中最为恐怖的一种,便是云静所梦到的那种将天灯和俑像结合在一起的酷刑,便是季怀古眼前所放的这两尊俑像——活人灯俑。
这两尊灯俑都是跪像,比常人的体格胖硕很多,男性束发成髻,包裹羊皮巾,佩大耳环,戴项链,(这是古乌吉游牧民族的标准头饰),双眼空洞下陷,仰头张嘴,裸体跣足,双臂紧紧贴在身侧。女性头上梳“银锭式”发型(此发型为古乌吉妇女的传统发饰),裸体跣足,配戴有耳环和手镯。同样双目深陷,仰头张嘴,臂膀紧贴身体。两尊灯俑都和真人一般大小,嘴中乌黑无舌,有油浸棉绳的遗痕,季怀古在一尊灯俑的口内甚至还发现有残留的牙齿。
殆无疑问,这泥胎里包裹的是真人。在活人的外面再塑上厚厚一层泥胎,自然比原人体格庞大许多,更要重上许多。季怀古将坑道挖的平坦了些,将两尊灯俑扛出来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休息了片刻,又用铁锹把坑洞填平拍实。
这时候,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天快要亮了。
就在季怀古面对两座大灯俑束手无策的时候,顾方言拉着一辆不知从哪里借来的三轮车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云静没事吧?”季怀古大声问。
“没事。”顾方言挥挥手,“还是老样子,钻在房间里不出门。”
痛苦的表情一直流传下来6
早上八点,顾方言在院子里搭的简易炉灶上煮稀饭,季怀古在房间里研究那两座灯俑,云静仍是不肯出门。季怀古明白要云静接受这现实需要一定的时间,要她明白前世今生其实并无直接的关联,更需要时间的证明。
季怀古想,起码来说,他自己对云静并没有敌意,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更无改变。乌吉王是他的前生,那也不过是个可怜的依附于他的游魂,与他的本心毫无干系。
可是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吗?季怀古陡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一直对云静保持着距离,对她的爱无动于衷。按说他至今仍是单身,又是非常喜欢云静的,没有理由对她的爱意熟视无睹。难道说乌吉王应云静而死,所以这辈子对她比较抵触?
顾方言在楼下唤二人吃早饭,季怀古出门来到走廊,顺便瞧瞧云静的门,装作十二分自然地喊道:“云静,吃饭了。”
房间里没有回应,门却渐渐开了。
云静脸上泪痕犹存,季怀古的心一下子软化了,他甚至想立刻将云静搂进自己的怀里,软语安慰、轻怜蜜爱。可是他的学生顾方言正在楼下看着他们,看着为人师表的他,看着暗恋已久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