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匕首

作者:韦大军

门又一响,石有书青黑着眼睛走进来。

石老蔫纳闷,问:“有书,你又是咋了?”

石有书低着头,嘟囔着:“没事,不小心撞到树上。”

石老蔫骂:“眼睛瞎了你?撞到树上!”

十四姑掰着石有书脑袋看。“让我瞧瞧……呀?这不是被谁打的吧!”

石有书羞涩地拨拉开十四姑的手,自顾自朝屋里走。

石多哥凑过去,悄声问:“三哥?谁?谁打的?”

“费……费大脚。”

石多哥压低嗓子:“人呢?”

十四姑嫁到石家前,在邻乡也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她在家排行老四,在平辈的家族中按年龄排到十,所以被称做十四姑,叫着上口。石老蔫的大儿石有金到了娶亲的年龄却挑剔得厉害,十里八乡的闺女全然不放在眼里,唯独见到丰胸宽臀的十四姑眼冒绿光,恨不得折一条腿的心都有,发誓非十四姑不娶,为此石老蔫倾其积蓄,为大儿办了婚事。

青铜匕首 一(8)

石老蔫指望健壮的十四姑多生后代,子孙满堂,不料老大石有金和老二石有银脑袋一热投了长矛会,与黑衣军交火中被乱枪打死。

十四姑守寡后安心在石家打理家务,承担起半个娘的作用。镇上没娶上媳妇的光棍汉开始坐不住了,眼巴巴盯着一块肥肉流口水。十四姑领教过石有金的剽悍,对男人了如指掌。她天性直爽,说话不绕弯,一双火辣的眼睛引得汉子们时有错觉。但她行得直做得正,从不为外人所动,也骂跑了不少媒人。

老马叔在靖镇开的酒馆名字就叫酒馆,面积不大,位置却好,把在四岔路口,来往吃客多,每日生意兴隆,过去是马匪能人摆阔的地方。

此时,费大脚凸眼迷离,正和几个二混子划拳喝酒:“七个雀、八匹马呀……”

石多哥破门而入,一脚将费大脚踹翻,紧接着就是一拳。费大脚醒过梦来,腾地跳起来,一个脚跘子将石多哥撂翻。“你娘的来找死?!”他睁大了眼睛骂道。

石多哥狠力扑去,被费大脚抱住,两人厮打,满地翻滚,直滚到柜台边的酒缸边。老马叔护着酒缸大喊着:“出去打,出去打,别毁了我的店!”

费大脚劲大,一发力将石多哥的脑袋按进酒缸里。石多哥连呛好几口,挣脱开,转了几圈,扑进厨房,一把抄起菜刀冲出去,对着费大脚凭空剁去。费大脚闪开,见石多哥要玩命,仓皇逃跑。伙计、二混一拥而上按住石多哥,夺下菜刀。石多哥的脑袋被按在菜盘里,叫嚷着:“费大脚!我跟你不算完,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非毁了你的砖窑不可!”

石多哥被灌了一肚子酒,被人架回家,扔在床上,死一般睡去。石老蔫陪了酒钱,憋着劲等石多哥醒来。

一顿暴揍在所难免,不成想这小子一睡就直奔太阳西垂。

“你就睡吧,明天上午再收拾!”石老蔫扔下棍子,回屋睡了。

半夜,石多哥酒醒,见石有书沉睡,自己起身溜出屋,走进厨房,抓起一把破菜刀揣进怀里,朝父亲屋望了一眼,蹑脚出门,却发现院门没锁。这么晚了,爹又出去了不成?他感到纳闷,返身走近父亲屋,打开门见炕上是空的。

爹最近天一黑就出去,咋跟野猫似的?他心中嘀咕着,走出院子。

城外的杂树林。猫头鹰瞪圆了眼看着一个老头倒栽葱钻进锅口大的地洞。

石老蔫划着火柴,闪动的光照亮了一个古代窖藏,若干件器物覆盖着厚厚的尘土。他用手指在一件刀形器上一刮,露出青铜的肌理。

夜空,朦胧的云团急剧收缩,一声惊雷响彻长空。

石老蔫井底看天,震惊于夜空的云象。他双手哆嗦,将一支青铜匕首裹上黑布,揣进怀里,鼻子被灰尘一呛,忍不住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石多哥持刀来到费大脚的砖窑,从一个通风孔向里窥视,不由一惊。

砖窑里,一个蒙面人正在地洞前拽着绳子,稍后抓住一双脚,施尽全力拉出一个人。那人满头满身是泥土,几近窒息。蒙面人拍打着土人的脸,轻声唤:“大脚,大脚?出啥事了?你醒醒!”

费大脚的脸变了形,显然是被吓坏了。“里面……有人!”他睁开眼道。

“可不是有人嘛,要是没人,咱这是忙啥呢?”

费大脚吐了一口泥,突然大声道:“是活人!在里面咳嗽、打喷嚏!我的妈呀……”

蒙面人朝洞口里看:“怎么会?诈尸不成?”

费大脚惊恐未定地重复着:“打喷嚏、打喷嚏、打喷嚏,一连仨,真真的……”

蒙面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结巴道:“见……见到鬼了?”

青铜匕首 一(9)

费大脚跳起来,浑身哆嗦,惊恐地喊:“不干了!谁敢干谁干!老子不干了!”

“别叫嚷!要镇静,”蒙面人抓起半瓶酒,“来,喝点酒,稳稳神!”

费大脚一把抓住酒瓶,咕咚咕咚喝起来。

蒙面人低沉地说:“大脚,你没事吧?看把你吓的,样!我可告诉你,这事不许声张出去,不然你我都没命!”

费大脚扔掉酒瓶转身要跑,被蒙面人一把抓住。费大脚回身一爪,蒙面人捂住手臂,一声惨叫。费大脚长嘶着从另一出风口钻出,像一条吓疯的野狗消失在土垣后。

石多哥被这一幕着实惊住,想跟上费大脚看个究竟,但追出很远也没发现其身影。他在石头巷子转弯时,菜刀滑落在地,但并未觉得,直到溜进自家院子,一摸怀里,才发现菜刀没了。

“你忙叨什么呢?”石有书醒来。

石多哥悄声道:“三哥,我告诉你一件事……”

杂树林里,石老蔫将洞口精心掩盖,捂住怀,回到城里,小心走着,路经石头巷,见到地上的破菜刀,认出是自家的,颇为纳闷。他轻手轻脚回到家,不吭不哈地将破菜刀放回厨房。

哥俩屋里,石有书揉揉眼睛说:“你喝多了。”

“你不信,明天起个早,我带你去砖窑看看!”石多哥说。

“切,”石有书不信他说的话,重新钻进被窝,“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