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叫篆体字,”云妹儿歪着头,看着桌上的拓纸,“这是王……这是用,中间两个不认识。你们怎么不叫穆先生、弘先生看看呢?他们有学问。我走了啊。”
云妹儿走出屋,戴老肥对石老蔫说:“对呀,让别人看看,你藏着没有用。”
石老蔫忙说:“谁都看,那哪行?官兵凶狠,世道乱,不得不藏。”
“你这刀子是哪来的?”戴老肥问。
石老蔫抠着耳朵:“祖传、祖传,嘿嘿。”
“多少钱?”
“您开价。”
“急?”
“不能过明天。”
戴老肥谨慎地说:“那要让我想想看。”
石老蔫道:“行、行,但说好了,别声张。”
郎中老鱼背着采药筐,在酒馆外溜达着,耳朵却留意着酒馆内的动静。费大脚拎着酒瓶醉醺醺地晃出来,与老鱼擦肩而过,像是不认得。老鱼将费大脚拉到对面的拐角处,扳着他的脸低声道:“大脚,你……真疯了?”
费大脚目光呆滞,半梦半醒地看着他。
“样!”老鱼骂道,环顾四周,继续道,“那地道的活不用你干了,但你敢把这事说出去,小心没命。你听见没?大脚!”他使劲掐了掐费大脚脸上的肉。
费大脚认出老鱼,突然疯癫,号叫一声,撒腿就跑。
老鱼望着费大脚的背影,阴沉着脸,目光如刀。他匆匆回到家,从床底下摸出火枪填充火药,忽听院门响动,慌忙将火枪塞进布袋里,拉开院门,见石老蔫捂着耳朵。
“老蔫?有毛病?”老鱼问。
石老蔫指指耳朵:“老鱼啊,我这耳朵……总是响。”
“啥声?”
“吱吱叫,像飞进了蝉。”
“响多久了?”老鱼揪住老蔫的耳朵,朝孔里看。
“从昨晚到现在……”石老蔫感到疼,又不好意思躲。他熟悉这个郎中,动手是基本的手法,扇巴掌、掐人中、灌酒是常事,但镇里的老人信这个,认为管用。
老鱼松开手道:“不碍事,上火,喝六瓢凉水。”
“六瓢?”石老蔫继续比画着。
“对,六瓢,一气。”老鱼不耐烦地合上门。
石多哥拎起拓字的工具口袋跑出门,撞上打酒回来的十四姑。
十四姑问:“去哪?”
“躲咱爹,去戴老肥家拓字。”
十四姑语重心长地说:“多哥,听嫂子的,除了干活,你还得去读读书,多读一天是一天。”
“我知道。”石多哥跑出几步,回身问,“嫂子,女子过生日,送她什么好?”
“当然是贵重的好,我可从来没过过啥生日。”她掐算着日子。
“不是说你。”
“呦呦呦,那你打听谁?”
“瞎问问。”石多哥跑开。
青铜匕首 一(12)
石老蔫离开戴老肥家后,温文尔雅的弘应天来了。弘应天是靖镇的富商,喜好古董,眼力了得,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人称老鹰眼。他和私塾先生穆识子是至交,双方的志趣在办学上,兴趣在围棋里。自从学堂被毁后,弘应天便与穆识子着手重建房舍,奔走于靖镇内外。穆识子为人清高,所以游说的事全由弘应天操办。
当弘应天喝着茶,称赞戴老肥是助学楷模时,戴老肥却忍不住动了别的心思。
戴老肥谦逊道:“楷模不敢当。”取出石老蔫留下的拓纸摊在桌上,“对了,我这有件东西,正好您在这,帮着看看。”
弘应天见是拓纸,来了情致,凑近观看。“哦?全形拓,匕首?哪来的?”
戴老肥答:“不能说。你看看,帮我估个价。”
“没见实物,怎么估?”
“人家谨慎,自然不能带着家伙满处寻价吧?”
弘应天再次细细打量,不说话。戴老肥在旁边等着,几次要张口,又怕打扰他。弘应天看着匕首柄部的铭文,低头自语:“王、王赐、王赐,且、且用……”
戴老肥终于忍不住问:“啥意思?”
弘应天不回答,慢慢站起身,低头踱着步,猛然怔住:“啊?这……这……岂有此理……怎么会?”
“啥?”戴老肥没听明白。
弘应天没理他,独自琢磨着,目光为之一亮,随即笑起来。戴老肥愣愣地望着他。
“真会开玩笑!”弘应天转回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