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石多哥机械地作答。
“头里都是啥?”
“有仨哥。”
“都在干什么?”
“老大、老二前年……死了,三哥和我给爹刻石碑,打下手。”
“想起来了,老三就是我攻城那天被你背的那个?”
“嗯,他被炸药震蒙了,后来……”
走廊里哐哐哐传来坚实的马靴声音,冯营长一步跨进来:“司令,新兵营演习的地界是大户戴老肥家的地盘,是不是换个地方……”他看到屋里坐着土孩子。
游克文冲冯营长摆了摆手:“等会说。”
石多哥连忙起身道:“我走了。”
“唉,急什么,我还有话没说完。”游克文觉得这冯营长来得不是时候,难得的一段回忆让他中断了,却不得不办下面的事情,“那好,你先去,回头我找你。”他对石多哥说着,走出兵部。冯营长跟在后面,疑惑地看着他俩。
石多哥走出兵部说:“刚才听先生说到学堂的事,我能替穆先生说句话吗?”
游克文一笑:“你不是为这事来的吧?”
“我是来……”石多哥话到嘴边,不知如何作答。
游克文打断他的话:“别说了,咱们再聊。”
石多哥咽下自首的事,疾走离去。
冯营长望着石多哥的背影问:“司令,他是谁呀?”
“这小子救过我。”
“啊?”冯营长以为没听清。
游克文脸一沉:“地的事怎么了?你接着说。”
“垣下那一大片地是戴老肥家的,庄稼长得旺势,踩了怪糟蹋的,我准备挪个地方练兵。”
“不必,所有地都将被征用。”游克文望着石多哥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
“嗯?为啥?”冯营长不解。
游克文白了他一眼:“冯营长,你执行就是了,过些天自然会明白。”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马靴,见上面有泥点子,冲守门的哨兵抬了抬手,哨兵会意地跑过来,掏出一块布蹲下去飞快地擦起来。这是游克文制造出来的一种默契,他不能容忍马靴不干净。
冯营长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马靴,心怀疑虑地琢磨着司令刚才的话,没敢再吭声。
在黑衣军,敢向游克文发问的军官为数不多,只有与游克文并肩作战多年并得到赏识的人才有资格与他议论事情。黑衣军人数仅七千,所以编制也求实际,司令以下直接是营长,没有军、师、旅、团。冯营长是从敢死队打出来的,游克文对他器重,所以有些什么大事就直接交代给他。
青铜匕首 一(16)
云妹儿背着小花布包路经兵部前的路,看到游克文和冯营长,像躲老虎似的加快走开。
游克文弯下腰,将皮靴上布屑子弹掉,转身进院,突然望到云妹儿,目光为之一亮:“那女子是谁家的呀?”
冯营长瞟了一眼云妹儿:“不知道。”他很少见到游克文如此贪婪地盯着女人。
游克文纠正了自己片刻的失态,不经意地说:“你看,靖镇水土是养人的。”
老鱼四处寻找费大脚,直爬到垣上,发现费大脚躺在那里不做声,便悄声唤:“费大脚?你个包,咋睡在这了?叫我好找!”看到地上的血和费大脚的伤口,大惊失色,“呀?你伤着了?谁干的?”
费大脚醒过来,一手捂肚子,一手抓住老鱼,吃力地说:“你教老子干坏事,老子就是死,也要到阎王爷那告你状……”
老鱼从怀里掏枪,望到远处的行人,把枪又掖回去。
费大脚突然大声喊:“老鱼你娘的坏了心!叫老子坏了肠子……”
老鱼急了,一肘将费大脚击昏,拖着他朝垣下挪去,确定四下无人时,便将其塞进洞穴掩埋了。回过头来,再将地上的血迹拭去。他惶恐地琢磨,是谁杀了费大脚?为什么要杀他?
石老蔫在回家路上遇见心情不爽的穆识子,赶忙上前搭话:“穆先生,听我家老三说,学堂要修建,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您尽管说呀。”
穆识子说:“哦,八字还没一撇。”
“穆先生,我家那老四虽说不小了,但最好再读半年书,您看能收下不?”
“读书和岁数大小没关系,石有书肯用功,长进快,有出息。石多哥嘛,野性难驯,我不愿收他做学生。”穆识子道。
“我揍他,他不听话您告诉我,我狠揍他!”
“不必。人各有志,不要强求。”穆识子点点头,走了。
石老蔫觉得臊得慌,不好意思去追穆识子,见郎中老鱼脸色苍白地从一侧走过来。
“老蔫忙着呢?”老鱼搭话。
“哦,不忙、不忙。”
老鱼走出两步,停下:“老蔫,听说你那块杂树林是跟戴老肥打牌九赢的,有这事?”
“从前的事了。咋?”
“没咋,觉得稀罕,随便问问。你耳朵咋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