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工才愣了片刻,赶紧从另一个兜里掏出小本子哗哗翻着:“最后一次还是在民国十三年,腊月初八,是凤翔的秦腔班子,那叫热闹。”
弘应天缩在椅子上,瞄了一眼游克文,对他的这个话题颇为不解。
游克文一字一句地说:“部队进驻靖镇以来,军务繁忙,一直没工夫和百姓联谊,这,是我的过错。”看了一眼林工才:“凤翔、宝鸡的两大戏班子明天中午就赶到。”
“啊?”
“别慌,戏班子的钱由兵部出。”游克文说。
“可那戏台子好久没用过,快废了。”林工才道。
“你张贴告示,明晚开台唱大戏,犒劳百姓。”游克文喝了一口茶。
几个人有点蒙,相互看看。
游克文接着说:“冯营长,明早派你的兵把老戏台整修一下,天黑前务必收拾停当。记住,张灯结彩,要排场。”
“是。”
林工才将小本递给游克文:“您看,这告示这样写,成吗?”
游克文瞟了一眼本子上的字:“把‘犒赏’改为‘联谊’。都回吧。”
弘应天放慢脚步。
游克文说:“弘先生辛苦,你放宽心好了。我游某对他人一向奖惩分明,对我们有贡献的人,哪怕是一点点,也要奖励。赵二毛子……”
“有!”
“明早扛一袋白面送到石多哥家去,再称上一斤糖。”
“给他?”赵二毛子不解地问。
游克文乜斜了他一眼:“少废话。”
第二天一早,林工才和一溜烟来到城楼贴告示,一溜烟指着城楼的墙大叫一声:“哎呦!看!”
城楼墙上写有白色的大字——恶有恶报。
两个人吓傻了,站在原地不敢动窝。
一阵马蹄声从街里传来。游克文带着卫兵在城楼前停下。一个哨兵指着大字道:“司令,在那儿!”
游克文看到字,脸一沉:“谁干的?”
林工才和一溜烟使劲摇头:“不知道,我们刚来这儿。”
哨兵上前摸了摸字说:“司令,白浆是干的,该是昨晚写上去的。”
“炸掉。”游克文摆了摆缰绳准备离开。
卫兵们掏出手榴弹,拧开保险盖子。林工才和一溜烟大吃一惊,立即趴下。
游克文停住步,对卫兵摆了一下手:“算了,城楼还有用。”对地上趴着的林工才和一溜烟说:“用告示盖上。”
石家院子里,石老蔫在刻石碑,石多哥在浇水打磨。
“多哥,把那块石碑上的字打下去。”石老蔫指着一块旧碑。
石多哥将方石翻过来,抹去上面的土,露出四个字,轻声念:“动我者死?爹,这是块啥碑呀?哪来的?”
“去年邻村的人送来的,有年头了。你把上面的字磨掉,还能使。”
“这上面的字咋讲?”石多哥问。
“该是早年间镇墓用的。”石老蔫答。
“镇墓?”
“就是吓唬贼人!你还愣着干啥?快!”
石多哥把水泼在旧碑上,字迹清晰起来。
石有书拿着书本要出门,门被人一头撞开。赵二毛子扛着一个面袋气喘吁吁走进来:“石多哥,这是司令送你家的白面,哟,累死我了!”
石多哥问:“这是咋回事?”
石有书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赵二毛子把面袋往厨房门口一撂,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往石多哥手里一塞:“还有一斤糖块!”
“啊?”石多哥纳闷。
赵二毛子用手指在纸包上戳了一个洞,揪出几块糖揣进自己兜里,又掐出一块朝嘴里一扔,白了石多哥和石老蔫一眼出门走了。
“多哥……多哥你?”石老蔫蒙了。
“多哥,你干啥了?”十四姑倚在门口,愤愤然。
“我没干啥呀?”
石老蔫扔下工具,指着布袋子问:“这白面是白来的?还有糖?难怪我听一溜烟说,游司令就对你客气,你干了啥坏事?”冲过来就要打。
石多哥边躲边辩解:“那都是一溜烟烂嘴!游司令想让我参军,我没答应。”